第61章 景元四年:醉酒
眼见着落叶尽,枯木也成林,隐约已能呼出哈气。林笙不知何时起改掉赖床的习惯,在天微亮时便睡意全无。想着汝安可能没醒,她自己披上衣服,在书架随手取本书坐回床上。被窝总归是最暖和的地方。没一会,觉得鼻头有点凉,她伸手自己捂一会,手又凉起来,环顾一圈没见到任何能取暖的东西,只是向上拉几下被子维持原来的姿势。汝安端热水进来时她已经看了好一会。最开始时汝安会问林笙怎么醒这么早。她说不知道,这件事草草揭过,时间久了,汝安不再问,默认主子睡眠短,让太医开不少安神方子,见效甚微。“小殿下今日没有课业,主子可要去陪他?”“陪他吃早饭吧,女官局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褚璟澜一直这样不合规矩的与林笙住在一起,林笙也尽量陪他吃每一餐,若是太忙,奶妈偶尔会带着皇子去找她一同用膳。听说是褚璟澜要求的,人不大,但很贴心。林笙和褚申墨关系略有好转,只限于在内宫之事上她不再找人去代劳,自己亲自汇报,也不躲他。来者是客,会接待。褚申墨觉得她早晚有一天不会再恨他。大臣们催的紧,后宫虽无皇后,却纳了几位妃子——人还是林笙选的。阮湘霖一度担心褚申墨和以前一样对自己的妻妾不上心,这次特意嘱咐,没想到他只是说:“林笙选的自然不会错,儿子会如大臣的愿。”他对后妃不错,便有人动将褚璟澜抚养权移到后妃处的心思。不想他对这个皇子彻底不闻不问,还禁止大臣提起,识相的都知道这孩子落在谁手中都是烫手山芋,既然有人接着,何必给自己找事。林笙听说后只是浅浅一笑,随后一声长叹:“都是傻的,没弄明白事情就敢争,咱们陛下的后宫啊,实在不如先帝的后宫聪明。”话出口,她顿了一下:“先帝……有一群真的不错的妃子呢。”东望帝后宫出奇的平静,许多年来只有褚思宁之事大起波澜,其余的大家本本分分,从不为争宠闹出事端来。褚思宁之事说到底还是东望帝刚愎自用,偏要将对淑妃前情的恨意发泄在其他人身上。阮湘霖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那时没认清自己的丈夫,使得自己辛苦半生。淑妃又有什么错呢,明明嫁给东望帝时是完璧之身,却要被丈夫一边怀疑一边盛宠,自己真心爱过的男人为了他的私欲最终害死自己的儿子,连淑妃也自缢于出家处的后山。“说到底,我见过的娘娘们,都是顶好的女子,可惜所托非人。”汝安连忙上前几步:“主子,这可不兴说。”林笙放下毛笔:“如今换你来嘱咐我了。”“有些无聊,出去走走吧。带壶酒。”御花园中有一处亭子,平日无事她便在亭子里看春夏秋冬,一坐一下午。偶尔碰上阮湘霖和褚申墨新纳的后妃,她们都愿意停下聊几句。阮湘霖格外担心她的身体。这孩子几乎等于在自己眼前长起来的,她清楚自己的儿子对林笙打击多大,心中有愧,每次太医去请脉都会问一句林笙近来如何。太医有意说的不令人担心些:“林掌司旧伤多,又心中郁结,若少劳累多养着应无大碍。”阮湘霖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在宫中能有人把心病养好。几次对褚申墨提起林笙回乡之事,都不了了之。他十分固执,坚信好药好物养着,人会没事。孩子是自己生的,但当真看不懂为何这样一个百姓称赞的好皇帝,就是不肯放过一个姑娘。近冬日,汝安会帮林笙温好酒再去做自己的事情,每半个时辰来看她一次,这是林笙要求的。汝安走后约一炷香的时间,酒还热着,林笙身上盖着毯子,正对眼前的湖发呆,隐约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能在宫中自由行走,脚步声很轻,没有首饰碰撞,不用人跟着,也没人通传,应该是褚申墨吧。“陛下喝一杯吗?”“好。”褚申墨接过林笙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要慢慢喝,才有味道。”“急着和你给我斟的下一杯。”“今日带的不多,没想到您会来。”林笙从始至终都未曾起身行礼——她以前断然不会这样做。行止有度,这是她守了几十年的规矩。“阿彻来信了。”闻言,林笙只是慢悠悠伸出手,示意褚申墨把东西拿给她。信封用的是林笙特意选的贡品蜡,是兄长没错。信很短,只是在说最近过的不错。姜怀彻离开垣来城时,林笙让她点过的小宫女司星撰去追随他,目前看来这个决定没错——姜怀彻这个人,不能自己生活,他身边要跟着个活泼的才行。“写什么了,难得见你笑这么开心。”褚申墨倚在椅子上,侧头看林笙,他真的……好久没见她笑过了。“哥说,日子过得不错,我选的那个姑娘每天古灵精怪的,很有趣。”“他放下云娘了?”“没有,星撰算是我求她替我像妹妹一样陪着哥的人。她呀,很像小时候的林笙呢,我入宫之后再也没那么有灵气了。”“阿笙……后悔了?”林笙看着褚申墨,嘴角的笑不知是掩饰还是释然:“是啊,有五成后悔。”目光再次回到湖面时:“我从不后悔选择如果帮陛下走过那段日子,但……若尘埃落定后能嫁给喜欢的人,和哥一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想来更好些。”往事如湖面波澜,在阳光中折射着刺眼的光。她没有如林白术所愿成为东陆第一位女朝官,也没像母亲希望的一般成为一生都很快乐恣意的女子。没有如姜怀彻希望的那样不再操劳,更没有变成褚申策期待的家人。她……在乎很多人,也被很多人保护过,到头来,其实一无所有。是女官局最年轻的掌司林笙,是长公主口中垣来城里最耀眼的紫阳花,是褚申墨想留住的那个。可……她现在不快乐。想到这,忽然冲上来的咳嗽打断思绪。褚申墨忙起身给她倒茶:“怎么还是这么严重。”“我和哥不一样,他在战场上外伤多,我内伤多,年轻时也还好,年纪越大越压不住。”自从姜怀彻在外面稳定下来,林笙再也不掩饰自己一直亲昵的叫他“哥”。起初褚申墨心中波澜起,并不高兴,时间久了也勉强接受下来。姜怀彻都已经离开垣来城了,他心中全是那个云娘,不可能抢走林笙。“陛下是很好的陛下,对百姓好,对后妃也很好,如此,我也算无憾。”说完,林笙起身离开。褚申墨想留住她,指尖碰到她袖口那刻又猛然抽回,自己这样的人,怎么能再碰她分毫。人赖俱寂,褚申墨独自喝着半冷的酒。他的酒量向来一般。几杯下去脸颊微红,意识也不如之前清晰。全然不记得自己还有政务要处理。阿笙……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吗,哪怕你再叫我一句哥哥呢。你啊,可是第一个用匕首刺中我的人。那时候小小的,像女孩子家精致的娃娃,抬手却老练,明明那么小一个人……拼着伤口崩裂也要救我……阿笙……你可是我倾尽毕生所学带大的……母后同我说起小阿笙不如以前有灵气,我磨她许久才让她冒险放你自由。母后其实最守规矩了,不是吗。小小的孩子,在灯下那样专注……如果你没有生在临江多好,或许能早认识很久呢,是我喜欢的小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一切幻化如泡沫……是母后失宠吗……是父皇对她做那种事情吗……是皇姐被困在内宅吗……还是他开始猜忌我……阿笙……我真的熬了好久才遇到你这般全心为我的……想来太子妃也是全心为我的……可是……她那样明媚的人,为何偏偏死在皇命下呢?好孤单,万古长空,永世寂寥,我只想要个人陪我啊……我错了,可是我只想要你陪我啊……孙磐教过褚申墨很多,但他还没来得及教这位东陆储君什么叫真情。
第62章 景元七年:人生苦短
年底飞雪,年节宫宴在太医的建议下终于不在是林笙的专属内容,至于落在了谁身上,或许汝安最清楚。见主子躺在躺椅上听大皇子读书,没有要和自己搭话的意思,汝安收回本要出口的话,来回几次反倒忘了要告诉林笙宫宴今年由哪个妃子操办。她已然如这位掌司一般了解女官局事务,女官都知道她和林笙自幼在一起,多给几分礼让和薄面,汝安在心照不宣中替林笙安排好了整个女官局如何配合后妃的事情。褚璟澜的课业算不上顶好的——和褚申墨幼时比起来差得远。林笙有意不让他学的太深,褚申墨也从未过问,他真的将这孩子视为空气。起初白福会问几句如何为皇子安排老师,见他不理,便让林笙自己拿主意。林笙去请阮湘霖的懿旨,为他挑了一位品性好的讲学,自那之后,褚璟澜的事情都是这样解决。“小璟澜,前日是不是偷懒了。大前日亲眼看着先生给你留了课业,昨日带你出宫冬猎,今日读的这样磕磕绊绊,前日定然没好好读书吧。”林笙拽拽身上的毯子,昨天受寒,到现在还觉得体内冷气不出。明明回来就喝过药的。褚璟澜放下书本,端着一杯茶过来,蹲在林笙手边:“姑姑,我就偷了一点点懒,前日下雪,实在想玩……和宫人们打雪仗去了。”“打雪仗,我好像很多年没玩过了呢。”林笙目光看向门外,昨日冬阳高悬,今日又飘着散落的雪,天气真怪。“不如等姑姑身子好些和我一起嘛。”褚璟澜略带撒娇的声音里有尚未完全退去的奶感。林笙回神,意识到身边有个七岁的小孩在。“好。”下沉的声音有些宠溺感。褚璟澜见她没有不高兴,又说几句软话便回到桌前继续读书。吃过药后有些犯困,褚璟澜读书的声音催着她的睡意攻占意识。再醒来时已经到晚膳时间,汝安说阮湘霖派人来过,将大皇子接到她那用晚膳了。本想叫上林笙,看她睡着就此作罢。“太后娘娘差人送来些野山参。”汝安举着盒子,林笙瞟一眼浅淡的说句收起来再无话。这几年补身子的东西流水般送过来,但内伤始终不见好,以前冬日活蹦乱跳的,如今只能裹着大氅在外面站很短的时间。说来……她也才二十七岁,旧伤缠身……也不至于此。太医总旁敲侧击的提醒她多为自己寻乐,心中郁结会使得各脉运行不顺,又有伤底,危害极大。林笙没觉得自己心气郁结。每天睁眼便是处理内宫事务,遇到节日和新妃子入宫会忙些,平日心思都在阮湘霖和褚璟澜身上。至于褚申墨,全宫上下都盯着他的衣食住行,不需要自己费心。只是想起褚申策来,总会心情跌到谷底。有事是一瞬间的事,有时需要缓几日。“后日去银雀楼听曲,女官局急着处理的事情还有哪些?”“已经整理好,明日再看吧,今日掌司用过晚膳后需要吃些药,早些歇息。”“好。”林笙的身体日渐消磨,汝安总是忧虑,直到林笙将许多事情交给她做,人忙起来后总会少焦虑。这几年亓知倦每月初十都会准时等在银雀楼门口。开始没人知道是谁有这么大面子,久而久之终于有人认出来车上下来的人是内宫那位实际上掌着皇后之权的林掌司。有人问亓知倦是怎么搭上这关系的,亓知倦会反问“你猜”。即便是日日流连银雀楼和金雀楼之间的常客也知道,他亓知倦若想通过林笙在内宫获利,必然是痴人说梦,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时候就跟在皇帝身边,世上好东西只有没听过的,没有没见过的。什么都不缺的人是最可怕最无缝隙的人。“你总这样,不怕遭人非议吗?”亓知倦又一次热情洋溢的奔向林笙的马车,车上人唇色不佳,但话里不弱半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么热情是要跟你比速度,话说林笙你如何做到,这么多年能让我一次也猜不准何时到,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打赌可是我若能有一次能预判你来的时间,就满足我一个愿望。”“前提是‘预判’哦。”“是不是派人盯着我。”“是算准你忙,没空和我较真这种无聊游戏。”两人说笑着走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最近没新曲子,你且听听旧的吧,若还觉得有不够好的地方尽管提。”亓知倦对林笙的殷勤并非空穴来风。她在宫里长大,又常在女官局,听的都是技法和情感表达顶级乐师的演奏,自己这的三位兄弟都是由感而发,有天赋做辅助自学的,想要更加炉火纯青还是需要人指点的。林笙不懂技法,但她耳朵被养的刁钻,偶尔提出的问题确实戳中局中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们三个也愿意给林笙奉上自己的演奏。“今日不想听曲子,想听听你们的故事。”林笙倚在椅子上,觉得胸口有些闷,长叹一口。坐在她两侧的几人都看得出来,上个月她的精神比这好不少。“宫里就你一人能干活吗?”祁欢的声音很冷淡,林笙看向他,知道他这人本就如此。用最冷的话说最关心的话。“宫宴交给后妃了,其实不忙。”“那是又去打猎了?”棋在钟一边擦拭手中的杯子,林笙见过他很多次才知道,这男人洁癖很严重。真是为难他在银雀楼生活,鱼龙混杂,每天心里得多难受。“是带大皇子出去。”“你……”齐闻欲言又止,话还是没说出口。他的性格和他的琵琶全然不同,林笙已经习惯他话总是有开口没后续。“他是我带大的,总不能我的优秀在他身上一点体现不出来。”亓知倦难得安静。他心中有不安,总觉得林笙今日和往日不同的很,可是她脸上有笑,除了面色不好,言语间也听不出异常。“你想听什么故事?”亓知倦是几人中的老大,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比如,你为何开银雀楼,他们三人为何是如今的三人。”“人为何是如此的人?”亓知倦最快抓到重点。林笙轻轻点头,伸手拿一块糕点,咬下很小的一口。齐闻难得主动接话:“说来话长。”亓知倦出门拿新的暖炉进来,坐到林笙身边,将刚刚带过来的毯子盖在她腿上。“那从我开始吧。”亓知倦是伶人出身。没人知道他曾是金雀楼中幕帘后那位开口震慑全场的人。他自幼跟师父学这些讨好人的东西,天赋出色,心气高,总是不能在哪个楼里待的长久,直到遇到金雀楼的老板。那也是个傲气的女子,她是如何起家已经被传的五花八门。林笙知道,她身后是朝廷,金雀楼准确来说是披着玩乐的皮做收集情报的事情——无论城中官员还是他国来客,都喜欢一睹这座垣来城里盛名的金雀楼。各中复杂林笙也不算完全清楚,金雀楼的情报直接送到皇帝御桌上,在东望帝身边侍奉时不小心看见的。两个傲气的人相互吸引,到底谁先动心已经不可考。亓知倦觉得女子不应如此冒险,总想劝老板娘退隐,但老板娘并不愿意。他也非心血来潮,而是一日夜里睡不着,意外见过有人刺探金雀楼内部情况,实在担心老板娘。两人愈吵愈烈,老板娘怕这样下去早晚给亓知倦招来杀身之祸,说不少狠话赶他走。少年年轻气盛,又傲气的很,怎受得了这样辱,一气之下出走金雀楼。二人没想过有生之年能再见。亓知倦却意外得到机会被招揽到老板娘麾下。她要他做垣来城里新的地基。他应下,便有了银雀楼。至于金雀楼,老板娘被外派后,也在向亓知倦汇报,两楼相对而开,人却不是当年那对少年少女。“猜到你可能和陛下有关系,断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情。”指尖的凉意并没有因为暖炉而退去。齐闻今日话比往日多很多:“我当过兵。”他是这几人里唯一一个死里逃生的。东望帝在时大小战役很多,林笙只能记住姜怀彻都带兵打过什么仗,褚申墨又有哪几次随军出征过。齐闻没进过腾虎营,到伤病退离战场也不过是个最下等的小卒。他很少移动——因为跛足,曾险些截肢。捡回一个健全的躯体意味着终生背负伤病,可能被人看不起,也可能被人可怜。他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便闷在屋子里无数次的想象如果生活安乐是怎样的,偶然间接触到琵琶,便成就了今日的他。“难怪你的乐声中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人间。”棋在钟片刻没放下过手中擦拭的行为:“我和祁欢没什么特别的。”这二人都是家中生活不下去,为着一口饭拜师学艺,年轻时想过各种各样的生活,觉得与其憋屈一生,不如在战场上痛快一番。见到齐闻后他们被他的经历震撼到,根据齐闻的描述谱新曲,就此找到自己擅长的曲风。“这么说,其实也算幸运,以乐传情,你们的想象大多转换成手中的谱子,是机缘呀。”“你不如和我们说说你,一个边城的孤女,如何到今日。”亓知倦不知何时拿了新的糕点进来。林笙看着桌子上各样的糕点,扫过去就能看出来是软糯低甜的。她的口味从未明确告诉过银雀楼任何人。“你们待我这般好,是受了人的托付吧。”她拿起一块糯米糕,没有吃,而是掰开后用手指轻轻挤压。近来食欲愈发不好,吃不下东西。除亓知倦之外几人都手里各自有事,听到这句话,目光齐齐看过去。“是阿策吧。”林笙抬头,微笑着看向周围的人,重复一遍:“庆王,褚申策。”一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里沉默的只能听见水流声。平日总喜欢复读的鹦鹉异常乖觉,两只爪子倒换几下后一动不动的盯着人群。“你们去休息吧。”亓知倦选择自己来解释。等周围重归平静,他才缓缓开口:“最开始只是我们的私心,想给自己找个外人做朋友,不离开银雀楼的生活实在寂寞,他们不喜和外人来往,寂寞更甚。一切交给缘分,第一个独自找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人便获得这样的资格,没想到是他。”“后来啊,发现这位小王爷实在有趣,性格好,长的好,又懂音律,还空闲多得很。”“我们也没想过会生出那样的变故。他离开垣来城之前找过我们。说,如果三年之内回不来,便请我们让你开心些。”“后来他兵临城下,悄悄潜入城中,与我说了很多,但最多的是,如果兵败,要我一定多关注你些,你要是不开心,就费尽心思逗你开心,或许在知道你哥已经入宫时,他就当这一切都是遗愿了。那时他留下一封信,要我过几年再给你。”亓知倦不知何时在袖子中藏的,此刻已经在手上。“过去很多年了呢。”“看他当时的样子,似乎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小殿下到底是小瞧自己的心上人了呢。”往日见到褚申策旧物,林笙总会失神不敢触碰,今日一反常态,毫不犹豫的撕开信。信中事她早知晓大半,这封信将她不知道的部分补齐。是褚璟澜母亲之死的全部细节。如同褚申墨在她昏迷时亲口说的那样。封少兰死前将这封信送到褚申策处。天下女子到底是惺惺相惜的,她虽指望林笙保全自己的孩子,但她知道褚申墨是怎样的人后,也不希望自己这位曾经的闺中密友坠入深渊。只是……想救她的人,都没成功。林笙将信烧掉,亲自捻成细灰,然后起身对亓知倦笑着说:“阿倦,正式上朝前我就不来了,最近感觉身子愈发疲怠。”“我认识你这么久,只见偶尔精神好些,别苦着自己。”“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又怎会苦着我呢,我可是女官局的一把手。”自己骗自己久了,连这种平日别人常说的话也能脱口而出。看着林笙单薄的背影,亓知倦突然产生一种恐惧。“林笙!”“嗯?”她回头,很轻声的应着。脸上的笑意一直都在。“没事,你……过年记得多吃几个饺子,太瘦了,照顾好自己。”“好,你也是,到时候替我问他们三个好。”林笙顿了一下:“阿倦,新年快乐,一直都快乐。”说完,她轻步迈出房门,在亓知倦的注视下身影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