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第一节 课结束后,我就拉着四位室友去了电脑城,让她们帮我参谋了一台性价比高但价格却很合适的台式电脑,雨婷和蓝甜坚持要加钱帮我买一个更好的,我拒绝了。电脑嘛和手机一样,有基本功能在就行了,干嘛一定要破费追求什么大品牌呢。
所以,只要用我的存款就够了,这样我觉着踏实。
我每次的寒暑假都在周胖子的酒吧卖酒水,为了推销,我常常喝的一塌糊涂的,我甚至还在下午的街头,在学校的门口摆地摊,所以我才有了上学的机会,这些都是我拿命换来的,我清楚的知道,所以倍觉珍惜。
在酒吧奋战的那些日子里,依旧如从前一样,宋葵野就像是我的贴身保镖,保护我,并且背我回家,想来,那应该是晋城镇午夜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男生挎着吉它,背上背着柔弱的女生,在午夜的街头慢慢悠悠的回家,彼此的感情澄澈的不能再澄澈了。
正因为这样,宋葵野的老妈都快气死了,但是无论她怎么气,都不能把他儿子在我的身边分开,这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泯灭的痛,以至于她在巷子里遇到我家人的时候,总是斜睨着,带着不平的恨意。
我的姐姐庄丽,自从回到了家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越南,我的那个外籍姐夫,无情冷漠到渗人的地步,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仿佛从来没有任何的瓜葛。因此我姐姐的心情郁郁,难以自拔,再加上肾状况的时好时坏,什么重活都不能干,就连帮助妈妈熬糖却连一锅糖水都抬不起来,她经常要吃药打针,时不时还得透析,透析十分的伤人,这让我们心痛不已,却无能无力。
匹配的肾源相当的难找,尽管我们已经在昆明的好几家大医院里做了登记,然而却迟迟没有等到喜讯的来临,家里人的心情也是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下一秒钟就有合适的肾源,一方面又希冀钱攒够的时候再有。
侄女小荷的身体矫正手术也一直没机会做,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手术,不仅需要与医生进行一系列长期的配合,光是那其中所需要的花费就足以让我们这样的家庭望而生畏了。医生说过,十六岁到十八岁是最好的手术年龄,我掐指一算,小荷距离那个年龄段,真的是一年年的逼近了,便也便也心急如焚。
从姐姐回来到现在,小荷从未叫过她一声妈妈,她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和谐,实则是一种客套,两个人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这个鸿沟在姐姐当年狠心抛弃了她的那一天,就越来越深了。毕竟,作为一个母亲,她生下了她,却错过了她这么多年的成长,她若是个身体健全的孩子也就罢了,至少知道母亲丢掉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所以,那种心灵的创伤,来自至亲骨血的伤害,比世界上任何人给的伤害都难以原谅。
小荷现在画的画越来越有水准了。细数她这些年画过的画,从牙牙学语到现今的内敛稳重,颇有着不属于年龄的实力,我们为此都感到相当的自豪和深深的歉疚。
家里的悲剧这么多,好在天可怜见,奶奶和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健康,她们从不对命运低头,依旧不依不饶的,奋战在晋城街头的冰饮摊子上,卖着那些精心制作的冰糖凉虾,解决着家里的温饱和吃穿用度,但也只是勉强维持而已。
我们一直在给自己打气,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换来生命的奇迹,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有辍学的打算,可是家里总是抵死反对,她们说,我是唯一的希望,如果连我都不能把大学读下去,所有的人就真的没有希冀了,所以我只能勤工俭学,不给家里制造任何的负担。
因此,当我用我卖酒所换来的丁点积蓄,买了这台电脑之后,我总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总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我却还买奢侈品,真的是太造孽了。以至于我在用电脑的时候,尽可能的呵护它保护它,并且我发过誓,永远不用它做毫无意义的闲聊和打游戏,或者泡在电影和电视剧里面,绝对不可以,我就是这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虽然有时候,我还是会偶尔经受不住诱惑犯一点小错。
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大三那一年,我参与了一个企业标志的设计公开大赛,最后一举夺魁,我的设计被那家企业所采用,并且支付了我一部分应得报酬,虽然那些年,还不足以买回那台电脑,但是总算平复了我那些成长过程中的歉疚。
从那以后,我越发的努力了。在设计上孜孜以求,阅读和参考很多西方艺术的魅力,尽量是我的作品好上加好,我学习着,积累着,充实着,快乐着,也平凡着,静静的等待着未来的到来,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这门手艺,让我自己,以及我亲爱的家人,得以周全。
第32章 以前就是虎落咸阳被犬欺。
其实从大二结束后的那年暑假开始,我的酒水推广生涯都是一个人在单打独斗了。
宋葵野彻底的离开了我的身边,离开了生我们养我们的晋城镇,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星空和世界。
宋葵野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会少喝很多酒,能投机尽量不来实在的,我不会让自己醉的太严重,那种感觉好像是,在这种风月天地,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掏心掏肺浑然天成相信。
再也没有人会去背你,替你收拾残局,就算还是会有好心的同事送你回家,你却再也没有那种彻底的交付和心安,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世界,是真的少了一种特别特别最重要的东西。
这一年,是2012年,是全世界都绝望,而宋葵野依旧在为唱歌奋斗的日子。
我的暑期酒生活才刚刚开始,我的胃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酒精的刺激,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天晚上,宋葵野突然大发兴致,在酒吧打烊后,居然还叫酒吧所有成员上附近的夜市吃烧烤,就连烧烤摊几乎都收了寥寥无几了,我们却还去叨扰人家不让人家回去休息。
宋葵野点了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好像要把往后很多年的食物,都在当天晚上给我吃完似的,烤肉冒着滋滋的香味,烟雾缭绕,呛得人有一点儿失去真实。
忽然间,宋葵野清了清嗓子,缓缓的对我们说道:“明天呢,我就要离开晋城镇了,我要去上海,去参加中国好声音,我觉得唱了这么多年,我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一试,我们今天的所有人,都是些老相识,我们在一起相处的这些年,真的很让人舍不得……”宋葵野说到这里,眼睛有一点红,不过他略微控制了一下又说:“全在酒里了,都祝福我吧!干!”说完,没有和别人碰杯,他先干为敬。
我的头突然嗡嗡的,透过香香的烟雾,我看到所有人都有点愣怔,除了周胖子反应快,拿起酒杯豪爽的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兄弟要去参加比赛,我祝兄弟马到成功!”说完,他也是仰头而尽,看那样子他早就知情了。
而其他人也端起了酒杯:“前端时间听周老板说过,还以为只是说道说道,没想到你真的要去,敬你!马到成功,一举成名!”
哈哈,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
我踌躇了片刻,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沉默的我,便有些讪讪然。
“其实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庄妍,所以周大哥,还有其他的兄弟姐们,庄妍就拜托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护她周全!”宋葵野说完,眼睛又红了,连忙仰起头,把一杯酒灌了下去。
“马到功成……”我不合时宜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我也需要这个动作,把我的眼泪给生生压下去,宋葵野,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我早就应该知道,如歌星一样的宋葵野,早晚会离开晋城这个小小星球,去到更广阔的宇宙空间,但我没有料到,我们之间的筵席散的这么的快。
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同知埋身剧,心亦有所施。
好哥们要去追梦,身为铁杆当然应该支持。
再后来,我也就喝多了,喝多了的我,就会像个稀泥一样爬在桌子上。大家也都各自散伙了,宋葵野又像往常一样,背着我回家。
看来他也醉的不轻,踉踉跄跄的,一点都不稳重。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和时间,才走到我们的胡同口,到胡同口之后,他放下了我,幽幽的对我放心不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啊……”他说话有点虚飘,像是没有标点符号。
而我,经过刚才的折腾,酒精也淡去了不少,我迷蒙着醉眼,吐着酒气,走近了宋葵野,然后一个趔趄,我扑在了他的怀抱,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因为他因为酒精作用而砰砰乱撞的心跳声,我将双手环上他的腰肌,这是继那次兜风之后,我又一次离宋葵野很近很近,近到连我自己都有点七荤八素。
宋葵野很显然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将手抬起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说:“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我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遂将头离开了他的胸膛。
宋葵野深邃的眼神望着我的脸,然后他将手放在了我的头上,轻抚我的乱发,最后,他在我的额头落下郑重的一吻,而我则被这一吻闹的颤抖不已,我甚至闭上了眼睛,将我的下巴抬高再抬高,期待着宋葵野的进一步动作。
忽然宋葵野推开了我:“回去吧!”他看上去有点生气。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睁开了眼睛,但见宋葵野早已在安全距离之外,警戒的望着我,我的心顿时凉了又凉,酒也醒了大半,天哪,我刚才是在想什么呢?
“祝你好运!”我终于下定决心,丢下了这句祝福,然后头也不回的,踉踉跄跄的,往我的家走回去!我的心里一直咆哮着一句话,你和宋葵野之间根本不可能,所以就不要幻想了!不要幻想了,不要幻想了。那个重复,越重复越无力,等到到家的时候,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庄妍!”这是宋葵野第一次叫我全名,从前他总喜欢给我起外号。
我的脊背一僵,愣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宋葵野已经站在离我不远的后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离开,是因为……是为了离另一个人更近。”
我不懂,宋葵野,我真的没办法理解啊,什么叫做离开是为了更近,我真的不懂,那么宋葵野,祝你好运啊。我摸到了钥匙,打开了门,像泥鳅一样滑进了门的另一面。
第二天,我宿醉后起的很晚,宋葵野早已经走了,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大西南,去实现他的理想去了,我没有送机,也没机会送机,在这种情况下,他老妈一定会当仁不让的,我和他老妈水火不能相容,有他妈妈在的地方,自然就不会有我。
宋葵野走了之后,我每次都观看中国好声音,一期不落,我看着他从海选一层层的过关斩将,最后走的越来越远,我知道,属于我一个人的宋葵野,再也回不来了,他是属于舞台的,是属于整个中国乃至世界的。
果然,宋葵野再也没有回来,我从网络上,从他妈妈睥睨一切的眼神中,以及晋城镇的闲言碎语中,渐渐的得知,宋葵野留在了上海,好声音让他一夜成名,之后就有一家经纪公司签下了他,他真的成为一名艺人了。
他妈妈再次见到我,喜滋滋的拉着我说长道短,这让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想起从前,她看都不想看见我,如今却反而这样,一准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话说不过三句,她便扯到了她的宝贝儿子身上:“我们小野啊,现在是一名歌星了,嗳,你看了没有啊,前阵子他上浙江卫视,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叫什么?哦,叫……好帅好拉风哦,我们小野啊,以前就是虎落咸阳被犬欺,如今总算是熬出来了,他呀,还打算奋斗几年,在上海或者北京买一套房子,之后把我这个老妈接过去呢,哎呦,一想到这些,我就觉着我自己幸福的咧!哎呦,日子不要太好过哦!”说到最后,她还模仿电视剧里那些上海老太太说话的口气,哎呦,日子不要太好过哦!我呸!什么叫‘虎落咸阳被犬欺’?哼,说话不要含沙射影的。
话说完,宋妈妈松开了我的手,笑着回家去了。
我也笑笑,没有说话,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凉,但更多的是高兴,为宋葵野高兴。
阿姨,你知道吗?宋葵野走了,我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话,你说的没错,我跟你儿子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所以请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你想象中的角色,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葵野是很不错,他的努力和天赋我比你更相信他能走的更远更远。
宋葵野,从今后,我们是云海天涯两渺茫,待君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殇,只是,以后的你,还会记得家乡吗?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身边,没有宋葵野的寒暑假,整个晋城镇还真变得死寂死寂的,一个城市,因为少了一个人,竟然也可以这么的索然无味,犹如空城啊。不光我有这样的感觉,周扒皮更是唏嘘万千,因为他酒吧的生意,因为少了一个优秀的歌手,而门可罗雀,一想起宋葵野走后,伤了多少少女少妇的心,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我又有点释然。
第33章 这怎么行?支援山区,人人有责!
云帆学长始终是在那个五百强的广告公司里头,只是职位,因为他的不断努力而有了些许的变动。
万涛毕业后用了一年的时间,考上了人民教师,只是运气不太好,居然被分到了昭通市彝良县的一个偏远的山区,那是云南东北部的深山,位置已接近四川,是一个贫瘠而落后的山地。
在2012年的8月底,也就是我们大三开学的时候,万涛也开始了他人民教师的征程。
走之前,蓝甜提议办一个小型践行宴,我觉着女神现在变化蛮大的,变的踏实而务实,学习上很刻苦很努力,变的几乎和林丽丽那样的女生没什么区别,变得如果你不了解她,根本不知道她还有那样优渥超越大众的家境。
变得对什么事情都很笃定,但又不露痕迹。我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盲目的爱着一个不靠谱男生的傻女孩。变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自然而然的取代了云帆的位置,成为万涛最好的伙伴,朋友,知己。
当然,践行宴那天,吟诗男也看上去不一样,依旧是寸头,然而唇上和下巴上留着的那半寸长的胡茬子,早已经被刮的油光水滑,仔细看,只能看到一点点泛着青光的胡根。
我想起入大学第一天遇到的吟诗男,理着寸头,唇上和下巴上留着半寸长的胡茬子,老实中透着一股子油条味,让我不由得皱了眉头。
而此刻的吟诗男,他完全颠覆了曾经的形象,完成了一个良好园丁的转变。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会提到万涛就想起吟诗男了,他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万涛,是藏在胡须背后的真正的万涛。
那天的蓝甜,也对万涛的这一改变表示赞许不已。她张罗着大家喝酒吃菜,开心的不成样子。没有看到儿女情长,也没有看到依依惜别,反正就是干净彻底的开心,光明磊落。
第二天万涛就如期出发了,走时说好的到了那边,就跟大家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