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点头：“认识，他怎么啦？”
李安明盯着刘强的眼睛，说：“你在老家，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母亲吧。”
“是，是的。”
“我这里呢，查到了你的一点事儿，你要是好好说呢，还争取能够减刑早点出来见你老母亲最后一面，不然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刘强本来胆子就小，李安明这么一说，他只想到了一件事跟林卫东有关的，那就是那天晚上被他拉着去海边的悬崖上的事儿，林卫东没有明说，但是他自己根据当时抓的手感，那就是人的尸体啊。
虽然在那之后，他得到了一小笔封口费，但夜里还是睡得不安稳，所以他干脆就跑到了人多一点的网吧，一待就是好几天，反正他现在有钱。
所以他现在还并不知道林卫东已经死了的事儿，他还以为自己拿钱抛尸的事儿被人警察发现了，被李安明这一问，他也没兜住，倒豆子似的，把那天晚上前前后后的细节都倒了出来。
李安明听完之后，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因为他本来就只想吓一吓这小子，看林卫东平时有没有结什么仇家，结果挖出来这么个秘密，看来这事儿，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深。
......
废弃酒店，天台。
今天天气还不错，叶晖按照先前约定好的，将最后一批物资送来了这里，青枝下楼拿的时候，顺便将那天晚上在船上，张婉晴偷偷给她的东西交给了他------是一部手机。
“这里面是之前拍到的你的视频，本来按照我们说好的，早就应该给你的，只是后来又被耽搁了，这几天谢谢你了，往后你就不用再来了。”青枝接过叶晖拿来的一大袋物资，看着他说。
叶晖拿过手机，本来想开机确认一下，却发现这手机屏幕是裂开的，应该是摔坏了，他又看了看，这确实就是那部拍摄到他推李伯下楼梯的手机。
“你别摁了，如你所见，这手机摔坏了，视频就在这手机里，要是想修的话，可以休，只是休好的话那视频也就随之被修复了。”
叶晖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于是将手机随意扔在了车的扶手里，然后听到青枝又问：“那个老爷爷，死了吗？”
“没有，昏迷了。”他说。
青枝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没有，表情没有变，又说：“你走吧，”说完转身想走，又说了一句：“谢谢。”
转身上楼的时候，青枝突然觉得挺讽刺的，自从从林家逃出来的这几天开始，一直接济自己的，竟然是一个未遂杀人犯。
这个世界上的好坏，到底是谁来判定的呢？
她不知道，她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林卫东每一次殴打，都让她对他的恨意更深一层，可是母亲在临死之前却说：别恨，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别带着恨意活下去。
她听了，她觉得母亲说的没错。
一开始她觉得，林卫东要打就打吧，要不是他一直给青姝看病拿药，青姝也活不到现在，但是当事实的真相被发掘，原来青姝就只是简单的体弱，要不是林卫东的那些药，她或许会比现在更好。
林卫东一直在骗她，就为了那个肮脏的交易。
这几日以来，青枝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那个夜晚，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这几年，甚至十几年来，青姝都在遭受着这种迫害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十倍百倍的给那个人还回去。
妈妈，我也不想恨，可是不恨，我活不下去。
回到天台时，青姝已经起床了，她站在天台的围墙边，看着远方的海面，今天阳光很好，云朵很近，海面上都是波光粼粼的星星。
前天晚上，青姝已经将那几日的失踪和遭遇都跟她说了，伤害她们的人，基本上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但还有一个人，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至今，她们还不知道到底是谁。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青枝的内心，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对方没有任何影响。
放下东西之后，青枝将青姝喊过来吃饭，说是饭，其实也就是几个面包和水。但两姐妹吃的很开心，因为这是头一次，她们不用担心被林卫东发现，不同提心吊胆的，就只是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
吃完之后，青姝将一直放在自己衣服内兜的一部很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拿了出来，这是那天晚上，林卫东撞到那把让他致命的刀时，掉落在她手边的。
现在这个年代了，已经很少有人还在用这种按键式的诺基亚手机了，她翻看过，这应该就是林卫东用来跟那个人联系的工具，里面只有几通拨打过去的电话号码。
青枝说：“这是......？”
青姝点点头。
青枝拿过来仔细看了，每通电话的号码都是相同的，应该就是他了没错。两姐妹看了一通话时间，每次都是周一，但间隔的时间不确定，有时候间隔几个星期，有时候几个月，而最近的一次，就是上周一，也就是青枝被交易送过去的那次。
“我们要打过去吗？”青枝问。
“先不着急，我们要先想一下对策。”
第三十二章 交易4
在刘强将林卫东带着他在海边悬崖抛尸的事情说出来之后的第二天，阿文就带着人那里搜寻了一番，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当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对于林卫东抛尸的原因，刘强一直声称自己并不清楚这些，至于为什么林卫东抛尸一定要带上他呢？他想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是因为他不会开车吧，而且我跟他比较熟。”
李安明侧目：“他这么信任你？就不怕你把这件事说出去？”
“因为......”刘强低着头，“之前我欠了别人的钱还不上，那些人带着人将我堵在巷子里，把我打得半死，后来是林卫东替我把这钱还上的，他也不催着我还，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欠他一个恩情，可能是因为这个吧，所以他觉得我不会说出去。”
“欠了多少钱？”
“一万。”
“那从你家里的床底下搜出来的十万块现金，是怎么来的？”
“那是林卫东给我的，那天晚上帮他抛尸之后，他说给我的封口费。”
刘强说的这些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阿文找到了刘强曾经的债主，证实了刘强确实是欠过他的钱，后来有人替他还了，根据债主描述的外貌特征，和林卫东确实是相符合的。
李安明见刘强这里再也挖不出别的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离开了审讯室，刘强被依法拘留，等待后续的处罚。
但关于林卫东抛尸的原因、那具尸体到底是男是女、又是谁杀的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再一个因为没有找到那具尸体，所有的一切问题的答案，仿佛都跟随着那具尸体一起，沉入了海底，寻不到半点影踪。
接二连三的死亡和失踪让他心里烦闷，负责在张婉晴家周围暗中盯梢的小孔也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而林青枝和她的双胞胎姐妹仿佛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附近的所有监控都找不到她们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进入了一阵迷雾当中，看不见，也摸不着。
李安明觉得警局里的人有些多，他想暂时的清静一下，于是就独自开着车离开了警局。
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悠到了浮山中学的门口，此时他没有穿警服，所以在校门口的时候，那个门卫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好在这时王主任从外面办事回来，因为去过警局一次，所以王主任认识他，门卫见状这才松了口，开门放他进去了。
“李警官，这是周兴安失踪的事有什么眉目了吗？”王主任非常热情地将李安明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但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的担忧，“这几天来，我们学校总有人失踪，先是学生莫名其妙死了，后来又是老师失踪，那些家长都开始联名说不让孩子来学校了，说是什么不安全，搞得全校上下都人心惶惶，连校长都病倒了，跟别提那些学生了，一个个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好好学习。”
李安明跟着王主任来到他的办公室，看到他的桌子上摆着的名牌，这才知道他全名，叫作王和，李安明之所以会注意这个名牌，是因为他看到在这名牌的旁边，摆着一个木雕的动物，这动物各种毛发看上去栩栩如生，动作也非常灵活，只是在一些关节和五官处，做的有些粗糙，说明雕刻这个木雕的人看上去并没有很熟练。
“王主任喜欢木雕啊，我可以看看吗？”李安明问。
王和正在拿茶叶给他泡茶，“你说的是这个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木雕，说：“可以啊，你随便看。”说完又转身给他泡茶去了。
李安明拿起木雕，到眼前仔细一瞅，才发现这雕的是一只卡通图案的熊。别怪他觉得吃惊，实在是他最近对“熊”这个字眼很是敏感，最主要的是，他看到这熊的底座上写着四个小字-----小熊制作，他激动得脱口而出：“这是王主任您自己雕的？”
王和泡好了茶放在桌子上，接过这木雕熊，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说：“我哪有这本事，这是我的一个学生送给我的。”
“这学生是谁？”
王和一听脸色就变了。
李安明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又忙着解释：“您别误会，我就是看着熊雕得还挺好看的，就随便问问，王主任您要是不方便说也不用理我。”
他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也没什么事，”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是我之前带的一个高中班的学生送给我的，虽然是个男生，但他长得不高，又瘦，所以总是受人欺负，我看不过去，有时候看见了就会帮他一把，但其实我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会受到那些学生殴打。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那所学校，来到了浮山中学，他知道我调到这里来了，为了感谢我曾经帮过他，所以送了我这个木雕。”
“这是他自己雕的吗？”李安明问。
“他说是，我之前看他还挺喜欢搞这些手工的，但为了不让那些学生发现，他总是偷偷的弄，我当时怕他受欺负多了想不开，为了鼓励他，还送过他一套做木雕的工具。”王和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不在读书。”
“您调过来浮山这里多久了？”
“好几年了吧，应该快三年了。”
李安明越听越觉得有些蹊跷，精通或喜爱手工业，年龄大概在 15 岁以上，性别男，有明显的反社会人格特征，这是对三年前那起连环谋杀案的凶手侧写，现在和王和说的这个学生竟然不谋而合，这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但王和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泼了他一盆冷水。
王和说：“但是就在这孩子送给我木雕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在家里自杀了。”
李安明喝了一口茶，跟王和道了声谢，然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走到走廊的时候突然很想抽烟，又猛然一想这里是学校，怕影响不好，就按捺住了自己。
他双手靠在走廊的围墙上，看着操场上的学生发呆，此时正好是下课时间，操场上的学生有的在打球，有的在追着打闹，还有的坐在台阶上和朋友聊的正欢，表面上看，是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好笑的，藏了那么多年的凶手，怎么就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自己随意的一场聊天里呢，就算是的话，那也太荒谬了吧。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的警察证从衣服内兜里拿来出来，上面印着自己的照片，那是自己刚当上警察的那一年照的，跟现在这个身形臃肿的他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影趴到他的耳边口齿不清地在说些什么，他会下意识地抬手，一看是一名学生，但这名学生好像跟平常的学生不太一样。
他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双手紧紧地抓着李安明的胳膊，李安明听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报警，报警。”
看上去有些弱智，因为他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字，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证件。
“你想说什么？”李安明问。
他似乎很着急但又说不清楚，嘴里不停地喊着：“姐姐说要报警。”
正当李安明准备再继续问的时候，他就被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人安抚了下来，话语间，这女人应该是这男生的妈妈，因为她在安抚他的时候说：“晓博乖，晓博乖，警察叔叔在呢，他知道了啊，乖。”
说完之后，女人就回过身来跟李安明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儿子生病了，你没受伤吧，他有时候下手有点不知轻重。”女人说。
李安明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你儿子一直在说什么报警什么的，他没事吧，我正好是警察，你们要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女人有些尴尬的笑了，说：“没事的，他脑子，从小就有点问题，经常嘴里念念有词的，你不用在意，谢谢你啊。”说完，女人就拉着他儿子走了。
李安明没在继续问了，只是那个神志不清的儿子，总是时不时地回头，眼神焦急地看着自己。
第三十三章 交易5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驶进了含光街的小巷子，林卫东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后边，借着微微打开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等车子开进来停在他家门前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大门。
司机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大汉，一身的肌肉被包裹在笔挺的西装外套里，显得很违和。林卫东认识这个人，是那个人的司机，每次都是他将人准备好，这司机开车过来接，交易完成之后，也是他开着车把人从那里送回来。
西装大汉下车之后打开车后背箱，从里面拉出来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这行李箱看上去很重，但他面不改色地将其拖到林卫东的面前放好，随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上车走了。
林卫东对此习以为常，但今天他却很紧张，这紧张之中还带着一丝兴奋，他将行李箱拖进自家的院子，没有直接进堂屋，而是去了厨房，将厨房门锁上之后，他才打开了行李箱的密码，拉开拉链，一张青涩秀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女孩手脚均被扎带捆绑着，身体蜷缩在箱子里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撕得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是大小不一的青色淤痕，她的眼睛紧闭着，唇色惨白，被捆绑着得双手呈抓挠状，仿佛想要抓住，或者打开什么东西一样。
林卫东没管这些，他小心翼翼将手伸向女孩衣服上的一只玩偶小兔子，这兔子是他事先就缝上去的，因为给这女孩穿的衣物上也有类似的兔子，所以看上去，这只兔子就好像只是衣服上单纯的装饰。
他将兔子用剪刀剪开，里面是一只小巧的录音笔。他打开录音笔的开关听了一会儿，确认了确实录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他才面带微笑地将录音笔揣进了自己衣服的里兜。
这一低头才发现女孩的脸色异常的惨白，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回想起刚刚取录音笔时触碰到的手感，林卫东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死了。
这是他没料想到的事，林卫东吓得瘫坐在地上，嘴唇发干，额头很快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脸上的恐慌就被一种计上心来的窃喜代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