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久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啊！”
“我的记忆力可是完美到无可挑剔，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每次听到迹部自己说，清柠都觉得他特别臭屁。
看到清柠一副想要吐槽但硬生生忍住的憋屈表情，迹部直接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便催促道：“快去换衣服。”
“嗯嗯。”清柠点点头，提起裙摆正要进试衣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迹部君！”
迹部原本都要转身了，听到清柠叫自己，又在原地顿住：“怎么了？”
少女的脸上扬起笑容，声音轻缓，语气真诚：“就是刚才一直在听你们夸我，我都忘记说了。迹部君好适合穿西装，刚才试的每一套礼服都被你穿的很帅气！”
这倒也不算是夸奖，应该说是事实。
说完之后，清柠就朝迹部挥挥手：“等会儿见啦。”
“嗯。”迹部面色镇定，也转身进了另一间试衣间，心里却在犯嘀咕。
是他习惯了清柠要么敷衍他要么跟他呛声吗？刚才突然冒出来一句赞美他还有点儿不太自在，明明他平时都很享受的。
但……清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地夸他啊？
午餐的品类是清柠选的，但餐厅是迹部瑛子决定的。
清柠觉得迹部家的仪式感可能真的是一脉相承的，她被迹部瑛子带着在外就餐两次，每次她选的餐厅都是环境好、格调高，用餐的心情都变得愉快起来。
而她这次选的餐厅，据迹部介绍，店内建造装修用的材料都是专门从意大利运来的，进去之后颇有几分中世纪宫廷风的味道。如果不是礼仪不允许，清柠倒是很想驻足欣赏一下头顶的壁画。
餐厅不光环境好，料理的口味也是一流，加上轻松融洽的氛围，对清柠来说简直算得上是享受了。
迹部和忍足上午刚去青学为了接下来的关东大会抽签，餐桌上的话题免不了就聊到这方面来。
作为母亲，迹部瑛子自然清楚儿子对网球的重视。她很仔细地询问了冰帝比赛的对手、后面的赛事安排以及网球部的训练，问完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最后一年能让你自由无束地打网球了，明年无论如何都要去英国，你明白吗？”
迹部颔首：“我知道，母亲。”
清柠在听到这段对话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意外，不过后来她一想，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去留学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迹部之前还跟她提过，他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长居英国的。
“侑士呢？”迹部瑛子又看向忍足，“明年要报考医学系吗？”
“是的，”忍足点了点头，“家里对我和谦也都是这样期望的。”
见清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迹部解释了一下：“谦也是侑士在大阪的堂弟。”
迹部瑛子笑了笑：“你们家毕竟是医学世家，对你和谦也来说，走这条路自然顺利。”
忍足本来想回应一句“确实如此”，但是看到清柠闪亮亮的眼神时，他又犹豫了——快让“少爷的医生朋友”这个设定从他的脑子里清出去吧！
迹部似笑非笑地问道：“忍足，你怎么不说话了？”
忍足咬牙：“迹部，你以后半夜不要给我打电话！”
“嗯哼，这要看我心情。”
清柠眨了眨眼——该说这个少爷心眼好小超记仇，还是该说迹部君竟然开始配合他们了呢？
正想着，清柠突然就听到迹部瑛子在叫自己：“清柠，你明年有什么打算吗？还说是，你祖母替你安排好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迹部和忍足都已经对未来有了明确的规划，相比较之下，被问及明年有什么打算却一时卡壳答不上来的清柠就显得有些窘迫。
迹部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替清柠解围。
只是这次没等他开口，清柠便正襟危坐，语气认真地回答道：“我还没有考虑过，也不清楚祖母是不是已经替我做了安排。”她笑弯了眼睛，“我自己的话，总感觉祖母会替我安排好，我也不想离她太远。现在想想，是我对祖母的依赖性太强了，被伯母问了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我自己也应该有想法和打算才对。谢谢伯母的提醒，我会回去和祖母商量的。”
迹部瑛子忍不住笑起来：“我看出来了，你真的很依赖你祖母。不过，作为继承人，总想着家中长辈替自己遮风挡雨可不行，你得强大起来。”
尤其是，宫本家的情况还比较特殊。清柠和她的祖母之间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暂时过渡的人选，所有的责任和重担最后一定会压在她身上，她没有别的选择。
清柠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她依然只是平静从容地微笑着，语气坚定地回答：“是，我知道。”
她看起来还是一副温柔乖顺的样子，却在无意之间，已经能让人窥探到一丝隐隐约约的魄力。
她肉眼可见地已经成长了很多。迹部不由得想。
以前也有过他在场时，碰上了让清柠束手无策的情况，他会顺手帮她解围，然后收获她感激的目光。
但这次她能自己应对了。
或许因为同她说话的人是让她已经觉得熟悉亲切的长辈，所以她不需要顾忌太多。但她刚才的措辞和语气，也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也或许因为她稍稍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便开始大胆地进行自己的探索。
无论是哪种原因，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都是好的开端。
迹部一时间甚至很难将注意力从正在和他母亲浅笑交谈的清柠身上移开。
——成长给我看吧，清柠。
第50章
周二的早上,在闹钟响起来之前，清柠就已经起床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昨晚莫名兴奋到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睡后,今天又早早就醒了。
可是她没有丝毫睡眠不足的萎靡,精神充足到她自己都有些害怕。
——究其原因,今天是祖母的生日。
一个月前,清柠得知祖母要举办生日宴会,并且公开介绍她的身份时,还为此紧张焦虑过一段时间。
但这一天如约而至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态变化很大,跟祖母的关系也有了飞跃式的进展。
好开心，比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还要开心！
不自觉地哼起了歌,清柠对着镜子整理制服的领结,准备好一切后走出衣帽间时,她的闹钟才刚刚响起。
清柠关掉闹钟后不久，千织便敲门进来。看到清柠已经洗漱完毕也换好衣服,千织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便微笑着说道：“早上好，清柠小姐，您看起来很有精神呢。”
“事实上,我现在有点紧张，”清柠面色深沉地说道，“明明之前还很期待祖母收到礼物会给出的反应,甚至还让她答应我，不管我送什么她都会喜欢，现在真的要送给她,我反而紧张起来了！”
“因为重视所以才会紧张。”千织语气平和，“我一直觉得，您和理事长真的是很相似的人。刚把您接回家的时候，理事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您，给您买礼物，也担心您会不喜欢。想必，那时的她和现在的您，都是一样的心情。”
“说的也是呢，”清柠不由得笑起来，“该轮到我为这种事紧张了。”
“现在，带上礼物去向理事长问安吧。”
“嗯！”
清柠带着礼物去敲门的时候，宫本老夫人才刚起床不久。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走进来的孙女：“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起床有一段时间了。
清柠语气轻快地回答道：“因为我想第一个来跟祖母说‘生日快乐’，给祖母送礼物呀！”
执事长微笑着站在一旁：“清柠小姐的这份心意就弥足珍贵呢，理事长。”
“我当然知道。”宫本老夫人瞥了执事长一眼，颇有几l分指责他多言的意味，可再看向清柠时，她的眼神又变得慈爱起来，“你有心了。”
执事长笑而不语——已经连续两天时不时地就要问一句“那孩子到底会给我送什么礼物呢”，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了，理事长。
脸上露出一个乖乖巧巧的笑容，清柠挽住祖母的手臂：“祖母，快来拆礼物。对了，您答应过我，”她语气认真，“不管我送什么您都会喜欢的。”
宫本老夫人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这孩子熟悉亲近起来之后也太会撒娇了，搞得她现在偶尔还想摆摆做祖母的威严都做不到。她抬起手摸摸清柠的脑袋：“当然会喜欢。”
再度得到了祖母的保证，清柠这才让千织将礼物展示出来。
画框装裱的有些重，但清柠还是很认真地又在外面加了一层精致的包装，华丽繁复的蝴蝶结下面，夹着她写给祖母的卡片。
宫本老夫人先看了卡片。上面写着简单真挚的祝福词，是清柠对祖母美好的期愿。祝福词下面还画了两个卡通小人，虽然明显就带着她们两个的神韵，但宫本老夫人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你和我吗？”
“嗯嗯，”清柠点点头，“是我自己画的！”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亮晶晶的双眸，明显带着几l分小小的骄傲。
宫本老夫人笑了笑，让执事长替自己收好卡片，然后开始拆清柠送的礼物。在礼物完全展露出来后，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清柠在一旁屏息凝气地看着祖母一点点将包装拆掉，明明紧张的情绪已经达到顶点，却还是在祖母拆完礼物看向自己时，不自觉地笑起来——甚至看起来有点傻气：“祖母——”
宫本老夫人看看清柠，又看看画像，最后还是看向她：“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是的，”清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好久没画了，画的不太好……”
“没有的事，”宫本老夫人转回去，细细观赏着这幅画像，“画的很好。这件衣服……是你被带回来那天，我穿的那件吗？”
“嗯！”清柠点头，“在决定要送一副画像给祖母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和祖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对我来说，那天是很美好的回忆，希望对祖母来说也是一样。”宫本老夫人也想起了她们的第一次会面，眼眶微微有些发酸。那天她的工作异常的繁多，为了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甚至还不得不冷落了孙女一会儿，就让她在一旁等着。
但这孩子说，她觉得那天是美好的回忆。比起画像，她更像是已故的儿子留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
“很好看，很好看，”宫本老夫人连连点头，“我特别喜欢。”
是强调了程度的喜欢。
清柠带着这样的满足和快乐去了学校。
在别人看来，清柠和平常一样，脸上是一副温和从容的表情，但迹部一进教室，就感觉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快乐的情绪。
“看来你的礼物送的很顺利，”迹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你祖母很喜欢吧？”
“啊，迹部君，早上好，”清柠转头看他，语气中泛起一丝神气，“不是‘很’喜欢，是‘特别’喜欢！”她迫不及待地把这样的心情分享给了迹部。
“特别”是比“很”还要再高一个级别的程度。
“啊嗯，怪不得你这么开心，”迹部挑了挑眉，“我就说这个礼物很好吧。”大概是因为参与了这份礼物的筹备工作，连他也跟着高兴起来了。
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同学们：……
稍等一下，迹部会长，你是怎么看出宫本同学很开心的？她明明看起来跟平时一样啊！
“嗯！”清柠点点头，“等祖母的生日宴会举办完，我会找时间请你吃饭的。”
——用一种郑重的、有仪式感的邀请方式。
迹部也很给面子：“那我就等着了。话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学校。”
“为什么不会来？”清柠不以为然，“宴会是晚上才举办的，祖母今天也还要去工作呢。”
宴会的准备工作有执事长主持，她就算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来学校上课呢。
看着清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迹部不禁陷入沉思——她以后不会也变成一个工作狂吧？
“还紧张吗？”
“唔……还好！”
大概是已经做了一个月的准备，清柠看起来确实不紧张了，一整天在学校里都表现如常，放学的时候还笑眯眯地跟迹部说了“晚上见”。
迹部也回了个“晚上见”，就照常去网球场训练了。
看到迹部进入网球场，忍足一脸惊讶：“你怎么今天还来训练啊，迹部？”
“啊嗯，你在说什么蠢话？”迹部面露不满，“马上就是关东大会了，你觉得本大爷是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吗？”
“那倒不是，”忍足立刻解释，“今天不是大小姐家举办宴会的日子，你不去吗？”
“晚上才开始，不耽误训练。”迹部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有闲工夫关心这个，不如来跟我打一场。”
“是是——”
与此同时，已经回到家的清柠刚下车，就被在门口接应她的执事长带到了房间里。
一个专业的造型团队早就在等候待命，分工明确地帮她换衣服、化妆、做发型，精致到连指甲都没放过。
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清柠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灵魂都快要出窍，身体也开始僵硬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声宛若天籁的“完成了”。
——真厉害啊，清柠，你居然坚持下来了T^T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祖母的声音：“好了吗？”
“是的，理事长，”执事长向清柠弯腰，并且伸出手，“请站起来吧，大小姐。”
生怕弄乱自己的造型，清柠甚至不敢大幅度地点头，只是微微颔首，将自己的手搭在执事长曲起的手臂上，借助他的力量站起来之后，提着裙摆转身面向宫本老夫人：“祖母。”
在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少女后，宫本老夫人毫不犹豫地给出称赞：“很漂亮。”
一旁的执事长面带微笑：“大小姐跟您年轻的时候很像呢，理事长。”
“诶？”清柠不禁有些惊讶，“真的吗？”
……突然开始好奇祖母年轻时候的样子，毕竟清柠觉得自己跟祖母长得可以说基本没相似的地方。
宫本老夫人却点了点头：“是有点像。”她环视了一圈身后的人，“你们先出去吧。”
所有人立刻收拾好东西，依次离开，走在最后的执事长仔细地替祖孙两个关上了门。
宫本老夫人拉着清柠在沙发上坐下，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垂首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缓缓开口：“清柠，过了今晚，会有很多人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天我也告诉过你，以后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清柠点头：“我知道。祖母不用担心，该承担的责任我都会承担，不会逃避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只会自己憋着，”宫本老夫人严肃了表情，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听好了，如果有人给你难堪，给你气受，只管来找我，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