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学过,近些年荒废了,生疏不少,还需容儿指点。”
苏靖远低头,见她长睫如羽,墨发如云。他轻嗅,沁香满怀。
云朝容:…还好昨晚洗头了!
“身子要坐直,肩膀放松,你的手控缰时,拇指和食指要……”云朝容又说不下去了。
苏靖远的双手环绕至前,骨节分明的大掌有力地握住缰绳。
这样的姿势,将她完全置于怀中。云朝容被久违的药香彻底包围。
苏靖远似乎还嫌不够,他将身上的狐裘大氅也裹到云朝容的身上,只留下她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面。
“冬日风大,容儿莫要着凉。”他温声道,好像真的只是担心她着凉。
云朝容被裹在他的大氅里,吸吸鼻子。
嗯,今天好像是有点冷,她穿少了衣服?
“可是这样,我怎么教你骑马?”
“容儿只要开口指点即可。”
云朝容感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还有他身体传来的温热。
她悄咪咪地坐直身子往前挪一点,今天她可是来说正事的,不是饱暖思淫欲来的!
“驾!”
苏靖远一夹马肚,马儿就小跑起来。
“哎!”云朝容因为惯性不稳,又结结实实地撞回了身后人的胸上。
她又往前挪一点,然后马儿跑得忽快忽慢,她还是往后滑……
反复几次,她就放弃了,懒懒散散地靠在了苏靖远怀里。
在她视线之外,苏靖远的脸迎着凛冽北风,嘴角被吹得上弯。
冬日草木干枯,萧瑟景象中,唯有一抹亮色。
赤马,裘衣,相依璧人。
“对,这样,缰绳可以放松一点。”云朝容提醒道。
苏靖远学得很快,云朝容只要窝在他怀里动动嘴皮子,他就能迅速抓住要领。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居然能单手控缰,另一只手腾出来虚环住云朝容的腰。
云朝容扭扭身子:“你干嘛,我又不会掉下去。”
“可是我怕,”苏靖远的声音像一根根羽毛,往云朝容心上挠,“我久不曾骑马,有些怕。”
云朝容:“怕?那你还骑这么快。”
苏靖远含糊地“嗯”一声,圈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放开。
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如冰棱削过面庞。
云朝容扯住苏靖远的大氅,把自己被风吹冻的鼻尖也遮起来,但耳尖还是冷红了。
苏靖远见状,拉紧缰绳,将速度慢下来。
云朝容正想拿手捂住耳朵,忽然感到耳尖传来一阵温热。
她回过神来,发现苏靖远的唇珠贴在她耳尖厮磨,鼻息落在她侧脸和颈间,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身体一颤。
“你、你又干什么?”云朝容心跳速度不对了。
她好歹曾经阅文无数,按照这种场景发展下去,她要是没忍住,那、那不得马震了!
“容儿耳尖受冻了。”苏靖远的唇短暂地离开一瞬,随后又贴了回去。
他如小鸟取食般轻啄,唇瓣反复流连在耳廓。
她的耳朵精致小巧,耳尖微红,耳垂白如秋霜。
他眸色微深。
想一口吃下去。
“咳!我今天是有正事要和你说的!”云朝容险些被美色诱惑倒,艰难地拿出了不多的定力。
苏靖远依旧埋首在她耳边,专心致志。
“父皇和皇兄说要给我选驸马了。”
云朝容感到环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
苏靖远动作顿住,抓着缰绳的指节泛白,瞳孔中一道凌厉的寒芒闪过,眼神霎时变得阴鸷。
他尽力压下身上的戾气,张口松开了她的耳尖,吐出的声音像一只委屈的小猫:
“能得皇上和瑞王青眼的,必定是人中龙凤,不知是哪家青年俊才?”
云朝容抓住她腰间的大手,轻拍了两下:
“还没定人选呢,我们三个谈崩了。我说的人选,他们目前没同意,接下来可能还会物色,但最终还是得我点头。”
苏靖远如鲠在喉,目光停留在圆润的耳垂:“容儿说的人选是谁?”
咚!
苏靖远脑门上被敲了个栗子。
“笨蛋,当然是你啊,不然我在这和你说什么?”云朝容被气笑了。
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个时候这么迟钝?
“我?”
苏靖远猛然抬首,光滑的额头被敲出个红印,眼中的阴鸷褪去,有一瞬茫然。
云朝容看他傻气得可爱。
有这么个温温柔柔、可可爱爱的驸马,也是不错的。
就是病弱了点,但没关系,她可以在上面。
“你不愿当驸马?”
“愿、愿意。”茫然过后,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而来,席卷得苏靖远几乎恍惚。
容儿选了他。
她要他做夫君。
她愿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而不只是她的消遣玩物。
“不,不是愿意,是乐意之至,欢喜之至。”
苏靖远脸上是再也按压不住的笑意,眸中如群星璀璨,烟花漫空。
云朝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完整的笑容,笑得如此轻松,唇边的欢喜都要溢出了。
“容儿此话当真?”
“真的啊!”云朝容揉揉他脑门,“不过父皇和皇兄还没同意,可能这段时间会往我跟前送人。”
“重要的是容儿的心意。”苏靖远牵住停留在他额头上的柔夷,“容儿放心,我定会想办法让皇上和瑞王认可。”
他胸腔里燃了一把火,烧得肺腑灼热,手心传出源源不断的热度。
云朝容的小手被握得暖暖的。
“我们回去吧,别再吹凉了。”
……
司集远远地望着马场上一个小点。
看那小点越来越大,走至近前。
公子坐在后面,怀里是公主。
公主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公子看着更加精神奕奕,眼里的温柔都要化成水一般。
“公子当心。”司集想要上前去扶苏靖远。
但苏靖远没看他一眼,自己跳下了马,然后伸手小心地把公主抱下来。
赤马被牵回了马厩。
云朝容也打算回宫了。
“容儿,若还想来骑马,随时可来。”苏靖远扶着云朝容上马车。
一直等在马车边的映夏:……
苏公子不是第一回 抢她活干了。
“好,下次我来就告诉你。”
云朝容一屁股坐进了暖烘烘的车厢,里面暖炉和茶点一应俱全。
云朝容拿巾子擦擦手,捻起一块点心。
“容儿。”苏靖远还在外面叫她。
“还有什么事啊?”云朝容把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嘴里嚼着点心。
苏靖远抿唇:“方才说的心意,容儿可是真的想好了?”
云朝容听苏靖远回来一路上问,耳朵快出茧子了。
她再拿起一块点心,探着身子塞进苏靖远的嘴里:
“又问,又问,堵住你的嘴,不许再问了。我都说了,是真的!”
说完,她身子缩回马车内,催促着赶紧走。
马车渐渐驶远。
苏靖远嘴里的甜味还未散去。
他拉紧了大氅,上面还留着她身上的气息。
决定了?
决定了,他就不会让她回头了。
第44章 沈家进宫
大年初七。
小雪飘落。
沈府一家子起了个大早。
宫中前两日来了旨意,宣沈老太傅一家进宫。
“皇上和庄贵妃为何此时召我们入宫?”沈老夫人问自家老头子。
“我也不知。”沈老太傅也摸不着头脑,往年也没这时候叫他去过。
但他还是叮嘱全家人好好捯饬,体面有礼。
沈老太傅与夫人只育有一子,沈明阙,一直在外地做官,路途遥远,很多时候过年也不曾回来,只把沈卿之沈雅芝这一双儿女养在京中沈府。
一家人也算是聚少离多。
但就算这样,沈老太傅也没去皇上面前求过一次把儿子调回来。
当年容氏一族出了皇后,备受皇上宠爱,还育有皇子;容老太爷却为避权势而退居岭南。
沈老太傅也有不输于容氏的骨气和骄傲。
他的骨气和骄傲传给了儿子,也传给了孙女,可惜没传给孙子……
祖孙四人坐在马车里。
沈卿之灵活如猴,语气激动:“祖父祖母,我有预感,这是召我们进宫说亲事的!”
沈老夫人:“谁的亲事?”
沈卿之指指自己:“您的大孙儿!”
他向来在宫中走动得频繁,在云沧澜面前晃悠的次数也不少。
前两日,他无意间得知,云沧澜似乎在考虑云朝容的驸马人选。
他左眼皮当即就跳起来。
皇上终于要给云朝容议亲了。
而他沈卿之,作为荣阳公主的青梅竹马,朝中清流之后,又这般英俊潇洒,绝对是头号人选。
“你的亲事与皇上何干?”沈老夫人不理解。
沈卿之解释:“祖母,您还不明白吗?您的孙儿可能要做驸马了!”
“闭嘴!”
“慎言!”
沈老太傅和沈雅芝一记眼刀甩下沈卿之。
沈老太傅恨铁不成钢:“公主婚事岂是你能戏言的?”
“哥哥,你平日乱说自己也就罢了,莫要拉扯公主的声誉。”沈雅芝很不满。
“你,你们!”沈卿之见大家都不相信自己,气呼呼地坐在一边,“你们等会就知道了。”
沈老夫人心疼孙儿,所以没开口。
因为她知道,就算真给大公主选驸马,也选不到孙儿头上。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雪下得大了,指甲盖大小的雪花纷纷扬扬。
沈雅芝戴上了披风的帽子,一圈兔毛,衬得她像只小玉兔。
小钏子早已在宫门等待,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沈老太傅,请随奴才来。皇上和庄贵妃娘娘已经在太和宫了。”
一行人往太和宫走去。
走了不到两刻,几人进了太和宫,向上座的皇上和庄贵妃谨慎地拜下。
“叩见皇上、贵妃娘娘,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老太傅不必多礼,快落座。”皇上笑得春风满面。
沈老太傅抬头一看,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两侧已经设好了桌位茶水,祖孙四人各自坐下。
庄贵妃寒暄起来:“沈老夫人依旧是这么精神,真是令本宫羡慕。”
“娘娘哪里的话,老妇之态罢了,不及娘娘容光潋滟。”
庄贵妃的视线挪到了沈卿之和沈雅芝的身上,见二人举止大方,气质高雅,脸上多了两分笑:
“沈老太傅与老夫人真是养育有方,两个孩子都出落得文雅不凡。”
“贵妃谬赞了。”沈老夫人对兄妹俩道,“你们小辈给皇上和贵妃娘娘再单独见个礼。”
沈卿之和沈雅芝同时站起。
“雅芝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
“卿之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
庄贵妃脸上的笑更浓了:
“好孩子,本宫见你们便觉得投缘。
来人,将东西拿上来给沈公子和沈姑娘。”
两个宫人托着铺了丝绸的木盘,上面分别是金丝锦和石理细润的砚台。
“谢贵妃娘娘。”
兄妹俩齐声道谢。
回到座位的时候,沈卿之还给沈雅芝使了个眼色。
看吧,就是冲着我来的。
皇上在上首默默观察着,觉得沈雅芝温柔娴静,确实如云沧澜描述的那番。
“你们两个孩子和容儿素来相熟,就去陪容儿聊聊吧。她在御花园煮茶,你们可去看看。”
“谢皇上。”
沈卿之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果然,他猜的没错,这不就撮合他和容儿了吗?
沈老太傅实在是没眼看自家孙儿的傻样:“那你二人快去吧,别让公主久等。”
沈卿之和沈雅芝出了太和宫,跟着宫人往御花园去。
路上风雪越来越大,积雪也厚实了许多。
“容儿也真是,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煮茶,也不怕冻着。”
沈卿之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别的。
沈雅芝把脸藏在帽子里,心中揣测着,难道真的被哥哥说对了?
不会吧,哥哥这个性子,与皇家结亲恐怕不妥。
“就是此处了。”引路的宫人将两人带至御花园的一个小亭子。
亭内烧着炭火,北面罩了厚实的帐子,可躲避风雪侵扰。
炭火上的水正在烧,茶叶和杯盏都摆在桌上。
但亭中并不见云朝容。
沈雅芝问:“请问公主何在?”
“沈姑娘请在此稍候,”宫人转头对沈卿之道,“沈公子请随我去另一处。”
换成平常,兄妹俩肯定觉得奇怪。
但沈卿之认为这肯定是要给他和云朝容单独相处的机会:
“雅芝,你就在这先坐一小会,等我找到公主了,再回来寻你。”
沈卿之兴奋地跟宫人去了,一度小跑。
沈雅芝坐在亭中,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眼神颇为无奈。
与此同时,云朝容和云沧澜正在附近的赏花阁主殿,两人嘀嘀咕咕的。
“皇兄你听进去没啊?”云朝容急得拍大腿。
云沧澜有些尴尬:“听了。”
他手上抱了个小匣子,里面是从北羌千里迢迢带回的蓝宝石。
云沧澜把宝石分装在了两个匣子里,另一个匣子前日就已经送进朝阳宫了。
“你一定要亲手送给她,告诉她这是你从北羌特意带给她的,问她喜不喜欢。”云朝容千叮万嘱。
“还有,这会儿雪大,你可以带她散步。”
云沧澜皱眉:“外面雪大,何必要走?”
“皇兄!重要的不是走路,而是她走不稳的时候,你就可以伸手去扶她啊!”
“这,不大好。”云沧澜否决了。
“那你背她走?”
云沧澜耳后染上一丝红:“父皇还未下旨,不能举止轻浮。”
云朝容:……
她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觅春在外面道:“沈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