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容见苏靖远头上也起了一层薄汗,拿着巾子给他轻轻地擦去。
“容儿……”苏靖远暂时退烧后,睁开了眼。
“你醒了,身上可有哪处不适?”云朝容将手贴在他额头上。
苏靖远头有些疼,但眼神清醒。
他方才昏昏沉沉,宛如陷在漆黑泥沼中不得爬出,但身边人的对话他多少可以听见一些。
尤其是邱鸣提到他中了焦金散。
“劳烦容儿,”苏靖远嗓子干涩,低声道,“将床尾的第二格屉子打开,取出红色瓶子给我。”
云朝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
她伸手就拉开了屉子,低头就见一本册子《病美人的xx之乐2》。
云朝容:……
这就挺突然的。
苏靖远捂着嘴咳嗽,心虚得脸白:
“容儿……是床尾的抽屉,不是床头……”
云朝容现在也没心情跟苏靖远算账,赶紧又拉开了床尾的抽屉。
这回打开来一看,里面确实放了好些小药瓶。
云朝容扒拉出了一个火红的瓶子给了苏靖远。
苏靖远打开瓶塞,倒了一粒深棕色的小药丸,一口吞服了下去。
云朝容给他喂了一杯温水:“你方才吃的什么?”
苏靖远冷白的指尖擦过唇角的水渍:
“焦金散的解药。”
“啥?!”
云朝容有点给整不会了。
他居然自己床尾就有解药!
两人相处这么久,早察觉到了苏靖远不是像外人所想的那般简单。
他有城府,有心计,还有一定的暗处势力。
但是她没想到,他连焦金散的解药都有。
“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这么担心。”云朝容扯着苏靖远的衣带,瞪大眼道,“你明儿就给我好好列张单子,把你有的解药毒药都给我写下来!”
“今晚就写,是我一时不察,让容儿担心了。”苏靖远看见她眼下的乌青,心里甜蜜又心疼。
云朝容抱着苏靖远,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声音闷闷的:
“你得把一些事情好好给我交待清楚。”
“好。”苏靖远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
他的手掌抚上云朝容的背:“容儿,这世上,除非容儿要我死,谁都不能将我从容儿身边带走。”
两人温情缱绻。
“咳咳……”屏风外响起咳嗽声。
梁玉皓和邱鸣在苏靖远刚醒来的时候,被要求先避开,去屏风外面等着。
虽然在外面,但是他们耳朵竖得可尖了,凭着传出的三言两语,揣测着里面的情形。
“太子和邱大人请进。”云朝容的声音响起。
梁玉皓一个闪身就绕了进来,眼神继续直勾勾地落在苏靖远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邱鸣恭恭敬敬地躬身问:“驸马,太子有几句话想与您单独讲,不知可否方便?”
云朝容这会儿放松了心情,饶有兴致地看着梁玉皓和邱鸣:
“邱大人的意思,是要本公主回避?”
联想到这主仆之前的反应,难道藏了个大瓜?
云朝容眼睛放亮。
苏靖远坐直了身子,手掌还握着云朝容的手:
“太子与邱大人但讲无妨,公主与我夫妻同心,二人一体,无需相避。”
邱鸣沉吟,再次劝道:“此事,事关重大。”
苏靖远沉声敛眸:“邱大人若不愿讲,我也不逼迫。”
梁玉皓看不下去了:“邱叔,这屋里的下人都出去了,也没别人了,别磨磨唧唧了。”
邱鸣:……
他双腿一跪,老泪纵横:
“您不是誉国公府的公子,您是我越国的大皇子!”
第131章 身世真相
二十年前,越国宫变。
太子妃白秋霜身怀六甲,却被叛贼软禁在宫中作为人质。
太子梁千辰在外平乱,听闻宫变,一路杀回都城。
但白秋霜当时胎儿已足月,即将分娩。
奸相意图待白白秋霜生产后,直接抢过孩子,立为新帝。
即使产下女婴,也会偷梁换柱,换个男婴来替代。
邱鸣潜伏在叛军手下,把守东宫。
无奈之下,白秋霜与邱鸣私下计划,在生产之日,抱出一个死婴。
真正生下的孩子,则由白秋霜的心腹婢女兰妍抱出宫逃走。
孩子被抱走前,腰后用一只弦月簪烙下疤痕,以便日后相认。
兰妍身负武功,纵然路上几经波折,还是带着孩子逃到了大瑜。
只不过,逃到大瑜时,兰妍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姿色秀丽,恰好被路过的贵人所救,收为外室。
安顿下来后,兰妍千方百计传信回越国,告知白秋霜和邱鸣她已经在越国落脚。
情势所逼,需一方庇护,便做了贵人的外室。
因担心被贼人截信,兰妍并没有说明具体地点人家,只说待越国局势平稳后,会再传消息联络。
等到瑜国政局稳定,梁千辰登基,白秋霜为后,他们再派人去寻兰妍,却再没有音信了。
兰妍为人外室,若是她出事,孩子恐怕也只会沦落到更不利的境地。
十几年来,他们一直派人寻找,却没有找到。
此次梁玉皓和邱鸣来大瑜,的确是为了与大瑜交好,但同时也是想亲自来寻当年那个失散的孩子。
一路寻来,意外地在京城撞见了苏靖远这张与白秋霜极为相似的脸。
今日施针时,邱鸣又看见了他腰部的月牙形疤痕,身份确认无疑。
“大皇子,皇上与皇后这些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您的下落,心中一直挂念着您。您随臣回越,认祖归宗吧。”
邱鸣声泪俱下,悲喜交加。
梁玉皓也在旁边殷切道:
“大皇兄!自孤幼时,母后每到你的生辰就垂泪不语。你同孤回去,一家人今年给你好好庆生。”
轰隆——
外面凭空一阵雷声响起。
一道雨帘被风垂落。
深秋时分,少见的大雨。
苏靖远坐在床上,面上不动声色,眼眸黑沉。
云朝容却感觉到他的手掌缩紧了一瞬。
她心里也涌起惊涛骇浪,没想到苏靖远的身世另有隐情。
“太子、邱大人,此事容我思量,二位请先回吧。”苏靖远脸上看不出悲喜。
梁玉皓还想再劝,被邱鸣拦住了。
他们突然说出这件事,对方能够沉着听完,没有驳斥他们胡言乱语,这已经是出乎邱鸣的预料了。
恐怕大皇子,早就对自己的身世起了疑心。
这事一时之间也不能逼得太急。
“臣知方才所言之事骇俗,大皇子先养伤,可慢慢思量。
太子与臣这段时日都会在京中馆驿,若有什么事,遣人来联络便可。”
云朝容叫住了他们:
“太子、邱大人,今日之事,还望两位守口如瓶,不要外泄。”
梁玉皓颔首:“事关越国皇嗣,我们自然不会说。”
“太子误会了,我说的是驸马中毒和解药之事。二位离开后,若有人问起,就说驸马仍在病中,尚未好转。”
“为何?”梁玉皓不解。
苏靖远牵住云朝容的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沉声道:
“公主与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府中真实情况不便外透,望太子谅解。”
“谅解谅解!大皇兄,都好说!”梁玉皓看苏靖远开口,连连点头。
梁玉皓和邱鸣说完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青玉院。
屋内重新只剩下两人。
苏靖远长臂一揽,将云朝容抱进怀里。
他低头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声音里含着一团雾气:
“容儿……可介意我的身世?”
若邱鸣所言为实,那么他便不是大瑜人,他体内流着越国皇室的血。
而就他之前的了解和观察来看,邱鸣不似在说假话。
邱鸣所说的一切,刚好和他曾经的外室子身份吻合了,更别提他身上还带着自小就有的月形疤痕。
云朝容是大瑜公主,大瑜未必愿意接受一个外邦人做驸马。
“你、你知道了身世,就想问我这个?”云朝容揉揉耳朵,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苏靖远环着她的腰,将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抬头直视她,再一次问:
“容儿介不介意?”
“介意什么?”云朝容失笑,捏他挺立的鼻梁,“难道介意你是越国皇子,以后我就不能随便欺负你了?”
苏靖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眼底露出一抹释然:
“可以,我可以让容儿一直欺负。”
云朝容:“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苏靖远沉默了片刻才说:“容儿可想去越国?若是要与容儿分离,那皇子之位于我也无甚意义。”
他曾经很想得知生母身份,但后来有了云朝容,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他便放下了这个执念。
亲生父母于他而言,只是有血缘的陌生人。
他自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世上于他最重要的人,只有他的小公主。
苏靖远说完后,云朝容倒是想起了原书中苏靖远去世的剧情,她转而问:
“阿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一开始没有遇见我,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你会怎么做?”
苏靖远不喜欢这个假设,但思索之后还是认真回答:
“若我与容儿不相识,现在还在誉国公府,我会回越国。
至于誉国公府的身份,我并无留恋,应当会想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离开。”
云朝容暗道:好家伙,还真是一出假死!
原来死的不是你这个人,只是誉国公府的身份。
苏靖远见云朝容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
他心里生出些紧张,骨节分明的手掌贴上云朝容的脸:
“但现在我已有了容儿在身边,容儿若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真让云朝容做决定,她也是有些为难的。
她知道苏靖远幼时受了许多苦,渴望家中长辈的关爱,现在身世水落石出,她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但要是跟他去越国做皇子妃,远走他乡,云朝容是不愿意的。
在越国给人家当儿媳妇,哪里有在大瑜被父皇和皇兄宠着这般潇洒?
不过,只是短期去越国看望长辈,沿途游山玩水的话,她还是很愿意的,就当旅游了。
“阿靖,越国使臣才刚来,还要待一段时间,这事还不是最急的。
眼下最亟待解决的,另有他人。”
云朝容搂着苏靖远的脖子提醒。
“容儿指的是刺客背后之人?”苏靖远声音沉下来,“容儿心中也有猜想?”
“阿靖也猜到了?”云朝容诧异。
“尚未确认。”
“那就先确认一番,”云朝容心中已有了计划,“阿靖,听我的,我有个办法。”
第132章 计划
谢府。
谢楠竹的小院越来越安静。
自从他在家中养伤后,谢绝一切上门拜访的客人。
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们也被赶出来了一批。
谢老夫人以为他丧妻加上重伤,心情郁结不想见人,便也不让人来打扰。
这么一两个月过去,没几个人见过谢楠竹。
秋雨寒凉。
谢楠竹坐在书案前,身上已经披了大氅。
他的伤势好转了许多,脱离了性命之危,但仍然未好全。
一旦有情绪波动,便会心悸疼痛。
“主子,派出去的人已尽数身亡,没有留下任何可寻迹的线索。”
长谷一身黑衣,跪在地上。
“无用。”谢楠竹黑着脸,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费了不少心思部署,特意在苏靖远迎候越国使臣那日动手。
一来可以遮掩针对苏靖远的目的,二来,挑起两国争端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前世他就想过将越国吞下来,只是还没等他实现计划,他就已经……
他让人用了大剂量的焦金散,就是想要苏靖远的命。
可没想到先死的是游少卿那个短命鬼,苏靖远还活着。
长谷见谢楠竹不悦,补充道:
“主子,苏靖远也沾了焦金散,只是量少,发作得晚一些。
公主府已经有人去叫御医了,估计此刻也已经高烧,活不过两日了。”
“多活两天,都是便宜他了。”谢楠竹握紧拳头,掐得关节作响。
只要想到苏靖远无比亲密地站在云朝容身边,他就恨不得立刻将苏靖远碎尸万段。
长风在院子外面守着。
自从他上次被打断了骨头,就没太被派出去过,专心守着院子。
呼——
利刃划破气流的声音响起。
一把匕首在空中出现,朝着主屋飞去。
长风伸手一截,擒住了手柄。
匕首尖端插着一个信封。
长风往院外看去,外面空空如也,掷匕首之人早不见了踪影。
“主子,有人送来这个。”长风进屋,将匕首和信封送到谢楠竹的书案前。
谢楠竹撕开信封,一条小手帕翩然落下。
比巴掌还小的手帕上绣着一只金孔雀,和谢楠竹私下保存的那一条完全一样。
他眸光一紧。
是容儿!
容儿主动给他递信。
她终于回头,想起他了。
谢楠竹眼中抑制着欣喜,展开信纸。
目光扫过上面的字,眼里的欣喜霎时凝结成冰,冻得人心寒。
谢楠竹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心口又开始痛得发麻。
是她写来的信。
可信上只写了寥寥几句话。
【吾已知刺客之背后主谋,今驸马中毒,命悬一线。
若君可予解药以救驸马,吾无所不应,无所不为。】
谢楠竹冷笑出声。
好一个无所不应,无所不为。
只要他肯拿出解药救苏靖远,她什么条件都答应,什么都可以做。
苏靖远在她心中就这般重要?让她可以退让至此!
谢楠竹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如尖针,细密地刺进他的心口,疼得他脸色发白。
“好,既然你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那就别后悔。”
谢楠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对着长谷冷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