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冉跟着Harren参加了艺术家交流日。说是交流日， 其实就是几个艺术家私下的聚会。这次比上次LT酒宴令人放松和惬意，艺术家们显然也更愿意交谈。
明冉原本还有些忐忑， 但到现场后发现， 大家意外地平易近人，也没有人因为她不够有名气而戴有色眼镜看她。
一整天下来， 明冉才明白霍庭寒为什么想要她参加这次聚会。不仅仅是可以认识更多的圈内大拿，最重要的是， 大家聊的内容都能更激发她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也让她学习到了一些从来没体会过的经验。
分别时，Harren邀请明冉去家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 要不要去我家里住上几日？霍说，明天就是你们华国的除夕，在你们华国这一天都是要和家人团聚的。他最近抽不开身，没办法过来和你一起过节。”
“谢谢你Harren，但是不用了。”明冉笑着婉拒，“我已经很多年都不过年了，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见明冉坚持，Harren也不再劝，只与她拥抱祝她新年快乐。
明冉是搭乘Harren的车回住所的。
回去的路上，天空就已经开始下雪。等到接近住所时，地面上都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行人踩上去还能留下浅浅的脚印。
明冉不由趴在窗边，透过车窗看到如鹅毛般的雪大朵大朵地落下来。
它轻飘飘地，荡出自己的幅度，就像是一位优雅的女士。
住所就在前方不远处，明冉开口让车停下。
“前面路窄，我就在这儿下，你们也好在这里掉头。”明冉说着打开了车门，又转身与Harren拥抱了一下，“新年快乐。”
明冉下车后慢悠悠地往住所方向溜达，路边行人都脚步匆匆，不少人将衣领竖起，脖子全都缩进了衣服里。明冉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反而有心情欣赏这样难得一见的雪景。
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雪感觉更漂亮了。
等到了住所楼下，她看着路灯下的雪，忍不住伸手去接，嘴角也扬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待在Y国，除了创作，她几乎也将她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全都回想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容易令人心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新住的公寓很安静，明冉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的的确确发生了变化。
许多从前拧巴着的地方，好像也想通了不少。
她想，要是她现在再见楚原，没准还真能当个老朋友那样。
“明冉。”
明冉只觉得手指像被雪刺了一下，心也跟着紧缩。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自嘲地笑：“刚刚还觉得自己释然了呢。”居然还出现幻听了。
竟然听到了楚原的声音。
“明冉。”
这次声音更清晰了些。
明冉觉得自己再幻听应该也不至于幻听两次吧？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楚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公寓的大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肩头已经落满了雪。
明冉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夜色下，他比当年的少年更加英姿挺拔，令人挪不开眼。
明冉只听见自己不断加快地心跳声。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在楚原大步走到自己跟前来之前，总算是让心跳恢复了正常。她抬头看着他，他也正低头看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冉惊讶。
“过来出差。”楚原回答，“顺便来看看你。”
这么巧？
随即明冉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楚原摸了摸鼻子，但在明冉地注视下，他还是说了实话。
“一周前，你发了一条朋友圈，拍了阳台外的风景。我就搜了下图片里的店铺，然后根据照片角度分析了一下，应该是这栋公寓。”
楚原舔了下嘴唇，“其实我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明冉先是震惊于楚原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随后又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怕你不说。楚原没吭声，只冲她笑了笑，敷衍过去。
明冉没想到楚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犯傻时候。
见他冻得鼻子耳朵都红了，她不由想起那年冬天，他穿着单薄的旧外套，也经常被冻成这样。
明冉就不想追问了。
她看着他，最后说道：“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霍庭寒在Y国的这套公寓，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套内面积不大。
明冉搬进来后，一间是她的主卧，一间她拿来做了画室，还剩一间则是空着的。
她去厨房给楚原倒了杯热茶，楚原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套房子。
他不由想起明冉在海城住的房子，第一套住在城中村，第二套住在公司安排的公寓里。两套房子都很小，与明冉以前居住的明宅相比，简直算得上是“不堪入目”。
楚原眉头微微皱起来，他看着端着水杯过来的明冉，忍不住问：“住这样的小房子里，你习惯吗？”
明冉轻笑了一下：“这还小啊？这不小了，比我在海城住的房子大很多。”
她没有察觉中楚原语气里的异样，只继续道，“也比我在M国住的房子好多了。不过我海城的房子也比M国的好，至少是我独立居住一整套。”
“你在M国是跟别人一起挤着住？”楚原眉头皱得更深。
明冉点头：“是啊。不过也不能说挤着住，是一人一个房间。”
明冉没说的是，就这样的一个小房间，每个月也要支付昂贵的房租。毕竟她一个人实在是不敢去住便宜但治安不好的街区的房子。
正说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窗外：“雪变大了。”
话题被转移，明冉也三两步打开隔断门去了阳台。外面的雪此刻下得很急，就在他们进公寓说话的这短短时间内，地面上的雪居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店铺也都早早关了门。
明冉想到这边的交通，突然有些担心问道：“你住哪？”
楚原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却还没想出答案。
明冉忽然明白过来：“你今天刚到Y国？你还没订酒店？”
“我……”楚原开口说了一个字，最后放弃狡辩，点头承认。
明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阳台进来，一直走到他跟前，语气肯定：“你不是来出差的，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楚原沉默下来。
他的确不是出差，而是来见明冉。他打听到霍庭寒不在Y国，想到明冉要一个人过年，就觉得辗转反侧。
再一想到她已经一个人过了十年的年，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明冉见他默认，手微微蜷缩，然后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一个什么答案。她只觉得身体突然有些发热，后背都似乎要渗出汗来。
明冉心中诧异，她……她居然紧张了？
因为等一个答案，她紧张了？
此刻，明冉早已经将自己这些天来思考的问题抛到了脑后，那些所谓的释然，那些“想通”，都好像不复存在了。
楚原双眸看向她，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有事要和你说。”他开口说道，“本来是想等过完年再说的，但你既然现在问了，那就现在说吧。”
明冉一愣，还真有事？
她转身关上阳台门，在沙发上坐下。
“你说吧，什么事？”
楚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这些是明氏最近的一些动态，不知道对你要做的事有没有帮助，但你可以先看看，好对明氏的一些商业上的动向有所了解。”
明冉拿起资料看了一眼，有些狐疑地看向楚原，就是为了给这个？
楚原在她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但我这次来要说的不是这些。前几天明总约我见了一面。”
“明安家约你见面？”明冉顿时警惕起来，“他不会是察觉到你带我去疗养院看爷爷吧？”
楚原摇头：“不是这个。他约我见面，是希望我替他牵线，与康氏资本达成合作。换句话说，他希望康氏资本能为明氏注入资金。”
明冉瞳孔骤然紧缩，她脱口而出：“明氏资金链出了问题？！”
第48章 定格
“不一定就是资金链出了问题。”楚原站在客观的角度说道， “公司发展到不同的阶段，可能就会需要资金的注入。明氏在你父亲还在任时期，也曾接受过一笔来自恒通创投的资金。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 明氏是资金链出了问题。”
听到楚原的话， 明冉沉思了一下，随即摇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记得我爸那会儿接受恒通的资金， 是因为想进行新技术的研发， 需要更多的资金来支持技术的革新。”
她边说边回忆着：“可上次你说过，明氏自从我小叔上位以后， 关于新能源技术的提升并没有太大的进步。他们现在应该也没法拿出什么优于其他车企的技术来说服投资方。那他能拿什么来说服投资方呢？”
明冉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她现在了解的太少了，无法进行分析。
“你是专业人士， 你很清楚投资方拿钱出来投某家公司，是为了实现盈利。如果毫无可能盈利的可能， 或者是盈利可能性较低，他们都不会冒险投钱。要打动康氏， 不知道我这个小叔是准备拿什么来作为筹码。”
说到这儿，明冉将头往沙发椅背上一靠， 轻声道：“看来只有进到明氏吗， 才能摸清他们真正的情况。”
“你想好了？要回明氏？”楚原看着明冉，认真问。
明冉点头：“等画展结束， 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就这个问题聊了好一会儿，等到结束时， 明冉发现室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连阳台上也飘进了雪，积累了一定的厚度。
“好漂亮。”
明冉依靠在阳台门边， 看着门外被银装素裹的城市，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雪势又变大了。”楚原看起来却有些忧心。
明冉发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了，连车辆也几乎都看不见。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该不会路上都叫不到车了吧？”
一语成谶。
不光是路上看不到一辆计程车，就连网约车也很难叫到，大家都被这话一场大雪困住了。
明冉和楚原到了公寓大门口才发现，地面上的雪居然积了快十公分的高度了。
“没关系，我可以步行去最近的酒店。”楚原拿出手机搜索着附近的酒店，“大约也就两三公里路程。”
两三公里，在这种路这么难走的恶劣天气里，就算是楚原这种大长腿恐怕也得走上四五十分钟。
此时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
楚原嘴上说得潇洒，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明冉说不清道不明的楚楚可怜。这种神态让她想起当初在箴明看到楚原时的样子。
她这泛滥的怜悯心！
“怎么二月份还会下这么大的雪，还这么冷……”明冉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最后一咬牙说道：“算了，你也别折腾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在我家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次日清晨，明冉起床将窗帘打开的瞬间，忍不住惊呼出声。
窗外对面以及远处的屋顶和地面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上零星只有几个零星的行人，正在雪中艰难行走。还有那么几个商铺的老板，自己拿着扫帚在扫门前雪。
门在下一秒被人推开，楚原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明冉转过头，有些迷茫地对上楚原的眼睛。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刚才自己的叫声让楚原误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我就是看到外面的雪很厚，惊讶了一下。”
楚原站在门口没有动，眼睛却朝窗外看了一眼。
他应该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有几根头顶的头发翘起来，与他平时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明冉看着忍不住压了压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楚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提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嗯？”明冉愣了下，又看了眼窗外。
楚原又说：“不想去堆雪人吗？”
明冉有些心动，她很久没有堆过雪人了。那些堆雪人打雪仗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
楚原却是转身往洗手间走，留下一句：“换衣服，下楼。”
最终明冉还是和楚原一起来到了楼下。
他们楼前左边有一长块的绿色草坪，上面的雪积累了二三十公分，看起来十分蓬松。
明冉用手指往雪地里戳了戳，戳出一个小洞来。手指感觉到了冰凉的寒意，但她心里却觉得很高兴。
楚原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下，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把雪，然后开始捏雪球。捏完后，他拿着雪球往地上一滚，雪球瞬间就增大了一大圈。
周而复始，很快楚原就得到了一个硕大的雪球，可以拿来做雪人的脑袋。
明冉看得呆呆地，手里抓了一把雪也忘了动作。
楚原眼皮掀起来：“愣着干什么？你来捏两个小雪球，用来做手。”
“雪球做手？”明冉回过神来，“不是一般用树枝当手吗？”
楚原说话间已经在堆雪人的身子，听到明冉的话他回答：“你不是一直想堆哆啦A梦吗？”
哆啦A梦的手就是小圆手。
“你……”明冉开口，剩下的话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比如，你怎么还记得我那时候随口说的一句话？
明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成型，忽然就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凉，随后便是来自小孩子的咯咯笑声。
她转身，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小女孩儿，刚才正是她扔的雪球。
小女孩儿长了一张圆脸，眼睛很大，皮肤雪白，看起来特别可爱。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明冉，明冉便试探性地抓了一个雪球扔向她。
小女孩儿果然快乐地又叫又笑，两人竟这样玩起来。
两个人在草坪里疯跑，楚原将雪堆积在一处，正准备捏雪人的身子。见小女孩儿追着明冉跑，他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
刚准备将雪人的身体拍严实，头顶就映下来一片阴影。
随即是“哎呀”一声，明冉整个人朝前扑倒下来，一张小脸全拍进了雪人的身体里。
楚原和小女孩儿都愣住了，就连经过的一个路人也愣在了原地。
路人没忍住发出哈哈地大笑声。
明冉还有些懵地将头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有些呆。小女孩儿笑着跑过去给她拍身上的雪，楚原也忍着笑给她将脸上的雪抹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