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其他人在一起？
就算不是肖白，也可能是别人。
比如阿波罗那个谈朔，比如韦斯凯。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打她主意。
然后他呢？
就退回到一个哥哥和普通队友的位置吗？
他做得到吗？
那到时候，他是不是也不能再随随便便拉着她到处去？
是不是也不能再陪她一起修机甲，一起吃饭？
是不是也不能再接受她的疏导了？
甚至还得看着粉丝们记者们好奇打探她跟其他人的感情状态。
光是想想，就令他感到无比难过。
他实在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他更喜欢她。
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他对她更好。
与其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倒不如现在勇敢一次。
不管了。
不管她是什么态度，他至少得坦诚一次。
免得将来后悔。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定。
他没有将植物递过去，而是抬眸轻声问：“伊莱，你要不要给我疏导一下？”
许燃星眨了下眼：“怎么了？不舒服吗？”
郗行先是摇头，又点点头：“嗯，有点不舒服，你给看看呗？”
说着，他抬起手，朝她展开手心。
许燃星垂眸扫过他的掌心。
郗行坚定地摊着手心。
疏导而已。
不就是将自己的心情都摊开在阳光下吗？
不就是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吗？
然后，他看到她将自己微凉的手掌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两人肌肤相贴。
随即，属于她的精神力的气息流淌了过来。
那么熟悉，那么舒服。
在感受到它的瞬间，郗行心口甚至泛起了酸。
许燃星的精神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力，畅行无阻地进了他的精神图景里。
他的精神图景依然辽阔。
中心依然是风行基地。
她发现自己一进去，却出现在了她自己的维修室里。
精神图景里的所有画面，都跟他的心思相连。
对他越是重要的地方，越是纤毫毕现，细节精致。
窗外正是夜色。
她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一眼就看到窗外一串串的流星垂落下来。
垂星海棠也出现在了这里。
她抬眸看着。
窗口忽然拂过一阵风，将垂星海棠的花瓣吹得飘荡起来。
这是一股由她的精神力凝聚成的风。
每次她为他疏导，就会让这阵风吹遍他精神图景里的每个角落。
现在这股风又吹了出去。
然后，她闭上眼睛。
风中，她感受到了很多很多来自于他的情绪。
她感受到了他的彷徨。
他的迟疑。
他的小心翼翼。
还有他的喜悦。
他的依恋。
他的信赖。
她感受到他从这深厚的感情中萌生出来的各种复杂的心绪。
在他认清自己感情的那一刻，这些情绪就如同洪流，随时随地在他的精神图景里激荡着。
许燃星感受到无数他与她的过往碎片如同细碎的星光，从她眼前飘过。
如吉光片羽，藏着他视角下的和她的无数记忆。
她第一次驾驶灼风上场比赛，他在他的驾驶舱里，小心翼翼将她的头像框拉到最上面——
她深夜废寝忘食维修机甲，他就坐在旁边陪着她，他手上也没有闲着，一只手勾着她的发丝打转，另一只手则在光屏上勾勾画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画出了一张简笔画。画的当然是她。
他跟她回到蓝星的那一天，她靠在星舰的舷窗边看外面用白烟拼写出的“伊莱，欢迎回家”，他则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他在人声鼎沸的观赛席上抬起眼睛，一眼望见光幕上她的脸。那一瞬间，他抓住周巍的肩膀：“老周——”
他在许家得知她还活着的时候，视线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脸上看起来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么的狂喜。失而复得，感谢老天。
他在废墟中紧紧地抱住她，身上的伤势严重，血迹斑斑。精神黑斑过载，他整个人濒临暴走，意识迷离的时候，他努力让自己清醒振作，口中不断喃喃，自我暗示：“这是伊莱……这是伊莱……绝对不能伤害她……绝对不能。”
还有万众瞩目下，少年时的他带领着风行战队举起星盟最高赛事的奖杯，在飞扬的金色雨中，他笑着弯腰将她抱起来，说：“看，哥给你赢来了，喜欢吗？”
“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赢来给你。”
“伊莱，哥希望你将来开心幸福。”
许燃星睁开眼睛，看着郗行依然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不知何时，他已经改成了半跪的姿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了半晌，郗行小心翼翼地开口：“你……都看到了吗？”
许燃星慢慢深吸了一口气。
“……嗯，看到了很多。”
很多很多，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她本来以为，他只是喜欢她。
却没想到，他的这份感情，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深得多。
也久得多。
也没想到，她在他心里这么重要。
原来这份感情这么深厚，这么沉甸甸的。
难怪他这么瞻前顾后，难怪他这么小心翼翼。
难怪……
这不仅仅是喜欢了。
跟它相比，喜欢俩字甚至显得轻飘飘的，不够虔诚。
一时间，这份纯粹的感情如同磅礴汹涌的洪流，奔腾而来。
猝不及防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许燃星垂下眼。
忽然间，她有点后悔了。
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去试探他，去逼他的。
她下意识开口：“对不起……”
郗行一怔。
等等……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是拒绝？
他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要拒绝他吗？
他艰涩地开口：“你——”
“不是的。”许燃星忽然松开他的手，转而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说，“谢谢你。”
第94章
这又是对不起, 又是谢谢的。
听得郗行心脏突突乱跳。
但看着她的眼睛，感受到她捧着自己脸的温度，他心里又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来。
“你……”他下意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认真地说道，“你不要觉得有压力, 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或是谢谢。真要说的话, 更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和谢谢。对不起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家人，对不起把你弄丢了那么多年，对不起当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对不起现在才意识到我自己这份心情，还有……对不起让你面对这样的难题。”
是的, 难题。
这些天里, 他一直在想，要说害怕伊莱拒绝他, 害怕伊莱疏远他, 其实也不尽然。
他更害怕的是, 他骤然将这样的难题摆在她面前, 她会有多么难以抉择。
他了解她的性格。
她外表看起来冷淡沉静，实际上性格很温柔。
那是一种冷静的温柔。
她的理智会让她不断去思考什么样的选择对眼下才是最有利, 也最合适的。
比赛上是如此，生活中很多时候也是如此。
所以，他贸贸然告白, 很可能会让她困扰。
让她在他、风行, 还有自己真正的心意之间徘徊犹疑。
这才是他一直难以下决心的真正原因。
……
许燃星捏了一下他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喜欢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他哪有对不起她。
那些……哪里是他对不起。
要说没有保护好家人, 难道他自己就不难过，不痛苦吗？
要说弄丢了她, 难道他当时没有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了吗？
要说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仓库里那次不算的话，其实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想起了他的伊莱，这还叫没认出来吗？
还有最后那两个对不起。
那甚至都不能算对不起。
她觉得他才是最温柔的那一个。
即使是剖白心意的这一刻，他也还是下意识在替她着想，为她考虑。
郗行这个人，真的很好很好。
比她想象中更好。
好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吸吸鼻子，小声说：“你先听我说吧。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超出兄妹界线了。当时我以为你只是拼了命地想要弥补我，弥补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所以我默认了你对我的付出，对我的好意。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误会了我们的关系，我怕对你，对我，还有对风行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才疏远了你，就那一次，你知道的。”
郗行：“嗯。”
郗行当然知道。
休息室里的那次，他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那次，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心情。
“再后来，你开始思考你对我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我也知道。”说到这里，她打趣说，“说真的，你这个人除了在赛场上，平时真的太好懂了。我一看你，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到这个，郗行忍不住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两句。
“……也就是你了。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这么容易被看穿。”
许燃星笑起来。
郗行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她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她这么容易看明白他，不仅仅因为他好懂，也不仅仅因为她了解他。
同时也是因为他们两个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刻印虽然消失了，但是很多感觉依然在。
那种熟悉的、彼此信任的感觉，早已经深入骨髓。
“再后来，你又不躲我了，我就在想，你大概是想明白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了，你可能是真的喜欢我。于是我也思考了一下，我对你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说，郗行情不自禁地紧绷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她的嘴唇，迫不及待想从她口中听到下文，可同时又有点害怕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预料之外的话。
“我想我应该也有点喜欢你。只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说：“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对我的感情有这么深。”
她注视着郗行的眼睛。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近到他甚至能看到她眼底的他自己的倒影。
郗行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她的那句“我想我应该也有点喜欢你。”
！！！
她说她也喜欢他！！
他是不是在做梦？？
搞不好真的是在做梦！
他垂下左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第一下掐得不太疼，他怕真的在做梦，又掐了第二下，这才终于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了痛意。
不是做梦！！
他激动起来。
这么说，他们是彼此喜欢的！？
他们是两情相悦！！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她。
半跪着的姿势，他一伸臂，正好搂住了她的腰。
他飞快站起身，高高将她抱起来，整个人稳稳托在怀里。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
心情飞扬着，四周的寒风都变得温柔无比。
他仰着脑袋，望着她说：“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她双手撑在他肩上，低下头看他。
此时此刻，他看起来实在太高兴了，眼睛灿亮亮的，全是笑意。
可是，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她必须将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不然，对他太不公平。
“郗行，如果我说我对你的喜欢，可能没有你对我的那么深，你……会难过吗？”
这也是她刚才说对不起的真正原因。
他们两个感情的分量和厚度并不对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