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强,又百搭。
这也就是周巍和郗行比较惆怅的一点了。
这两个人都足够优秀。
要说缺陷,也不是什么难以弥补的缺陷,只要一个郗行就能解决了。
那么,选谁好,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郗行选不出来。
如果要论私人感情,他跟谢飞羽好歹当了几年一同出生入死的队友,他是该替谢飞羽说点好话;可是另一方面,许鹭又跟许燃星有那么一层关系在,姐弟俩看似天天拌嘴,实际上感情也不错,再说了,他们风行还接受了许氏财团的投资……虽说之前他就已经将丑话跟许茂说明白了,不会因为投资的事就对许鹭开后门,可是拿人手软,这点或多或少也得考虑一下。
私人感情算起来太麻烦,郗行干脆就不想这些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决定将这个艰巨的抉择交给周巍来做。
“老周,你是主教练,你来决断吧。这两个人,选谁我都没有意见。”
周巍苦着一张脸。
这个决断果真艰巨。
要是能轻易抉择,他也不至于发愁到现在。
“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训练营到现在,他们两个的进步是最大的,如果说之前报名阶段筛选了那么多人,他们两个的实力看起来还不那么出众,这段时间特训下来,他们两个各方面的素质提升都很大。要我说,最好还是两个人都留下来,不然他们将来去了别的战队,对风行是个很大的隐患。”
许燃星摆弄着魔方,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候忽然开口问道:“辅控和重甲呢?你们两个决定好人选了吗?”
说到这个,周巍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心想这个训练营办得真是,难题一个接着一个。
他有些为难地说:“有是有……但是吧,也没有特别优秀的。”
许燃星看他那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也明白了。
许鹭和谢飞羽,那是两个人都太过优秀,不知道该选哪个。
辅控和重甲,是人选都不怎么样,更加不知道该选哪个。
苦了周教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魔方还原,轻轻放在桌面上。
然后抬眸说:“我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郗行立刻说:“说说看。”
许燃星想着,他们两个或许存在着一个视野盲区。
想着学员们选了什么位置就打什么位置,难道就没想过,位置也可以调整吗?
就像郗行,他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位置,四个位置都可以补位。
那么许鹭和谢飞羽为什么不行?
他们俩也不是非得在原有的位置上死磕啊。
她又仔细考量了一下,说:“谢飞羽这段时间我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们说的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其实换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认真细心,善于配合。这样的特质,其实放在辅控位,是最好的。”
这话一出,周巍的眼睛瞬间亮了。
周巍自己就是打辅控出身,他顺着许燃星的话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
他在枪炮位上的那些缺点,要是挪到了辅控位,反而成了他特有的优点和强项。
软件方面解决了,硬件也就不成问题了。
郗行说:“谢飞羽的能力我清楚,辅控位的那几样装备类型,他也算擅长。”
辅控主要的四类装备:投掷类、中程炮类、锁链类、副手盾类。
前两样,谢飞羽十分擅长,后两样,他也不在话下。
周巍打开光屏面板。
将谢飞羽的名字挪到了辅控的空位上,随后将视线落在枪炮空缺的位置上。
也不需要他开口,郗行笑着开口说:“那枪炮就归我了。放心吧,许鹭那小子横冲直撞的性子,交给我来打磨吧。”
就像是在做填空题。
先前怎么排列都不对劲。
现在好了,只挪了一步棋,后面就顺利了。
周巍又看向最后一个重甲位。
说实话,训练营里这些人,还没有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
周巍挑人,完全是拿过去风行的标准来选。
在他看来,这些重甲没有一个能比得了当年的队友。
可惜,当年那个队友早就失去了联络,如今不知生死。
再说当时他已经二十多快三十岁了,到现在,年近四十,显然也不适合继续打机竞了。
周巍叹了口气,妥协说:“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跟你们磨合看看,看谁跟你们三个配合得最好,就把谁留下来。”
于是,这么一会儿功夫,队内三个人的位置,基本上就被内定了下来。
周巍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他年纪大了,得早睡早起了,于是摆摆手说要先回去。
走之前还不忘给许燃星打预防针:“对了,有件事要提醒你。知道你和谢飞羽许鹭这俩小子关系好,不过内定的事暂时不要透露给他们,省的到时候节外生枝闹出什么麻烦来。”
许燃星点头说知道。
她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
这事有了决断就好。
周巍一走,就只剩下郗行一个。
他将手臂往脑后一枕,悠闲懒散地靠在墙边,目光含笑地打量她:“我发现你真的是我的福星,每次遇到难题,到了你的手上,总能迎刃而解。果然还得是你在我身边,我的运气才能变好。”
许燃星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运气好不好的,谁又说得准呢?
她只知道他心情确实每天都不错。
看他现在,眼睛里面闪烁着光彩的笑意像是道喷泉,随时随地往外涌。
或许他们两个说的是一个意思吧。
运气好了,心情当然也就好了。
许燃星扭回头继续弄到一半的装备设计器。
现在决定了郗行将来主打枪炮位,那么行夜配备的装备类型就要调整了。
她准备将她过去设计的所有枪炮类的装备图纸都拿出来,整理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几件适合他用的。
郗行知道她要忙,也不打扰她。
两人并排坐着,她前倾着上身靠在桌边整理资料,他就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的背影看。
她的长发是很顺直的黑发,松松地扎了一条麻花辫,垂落在后腰。
他有些手痒,忍不住悄悄探手在她的辫子尾巴上用食指勾出一缕,绕在指尖打了两个圈。
她的发丝细细的软软的,带着少女独有的柔美娇俏。
这么一想,郗行回过神,忍不住觉得好笑。
真是奇了,怎么光是看个头发丝,他也能看出什么娇俏可爱来?
以往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过去风行基地里维修师团队里也有不少女人,出去打比赛也能碰到不少女机甲手、女工作人员,后来进了军部,也有不少女兵女军官,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生出“可爱”这样的想法。
她们是她们,除了跟他性别不一样,也没有什么其他区别。
只有伊莱了。
伊莱在他眼里,从小就是可爱的。
现在大了,他觉得她比小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更可爱了,也更好看了。
此时她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他身边忙自己的事,也令他觉得满足。
觉得他少年时眼中的全世界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捏着她的长发悄悄玩了一会儿。
直到注意到她忙得差不多,准备开始收拾收拾回去了,他才跟着坐起来帮她整理收拾。
随后两人关了机甲库,慢慢往宿舍走。
两人并着肩走着。
好一会儿,郗行忽然开口说:“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许燃星偏过头,有些茫然。
郗行随即一想,也是,她在岛上与世隔绝,有些新闻不知道也正常。
他说:“十年前的明天……是异种灾难第一次爆发的日子。蓝星政府发了公告,将明天定为公祭日。训练营这边也要放假一天。你之前忙着在机甲库里废寝忘食,估计没听到。”
许燃星确实没听到。
公祭日……
她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郗行抬手揉揉她头顶,轻声问:“我和周巍打算明天去祭拜爸妈还有风行其他的叔伯阿姨们,你要一起去吗?”
这话其实有点多此一问。
但郗行一向尊重她的想法,征求她的意见。
许燃星慢慢地点头。
当然要去。
她的父母,也在当年的灾难中过世了。
虽然她至今想不起当年的事。
医生说她这是解离性失忆症,由于难以承受一些重大创伤性事件,大脑选择了保护自己,所以让她忘掉了那些她无法承受的记忆。
跟郗行重逢以前,她对自己的失忆觉得可有可无。
而现在,她有时候反而觉得惋惜。
她忘记了当年的痛苦,同时也忘掉了她和郗行那些珍贵的过去。
忘掉了她的爸爸妈妈。
有些得不偿失了。
好在还有郗行在,他都替她记着,时不时想起什么就告诉她。
关于她的爸爸妈妈,他也跟她说过很多事。
说她妈妈是个非常聪明也非常果决的人,大刀阔斧地做过很多尝试性的改革,在机甲设计方面的建树很高。她爸爸也是一名维修师,同时是一名A级向导,专门负责梳理精神网和疏导队员。她爸爸性格温柔开朗,非常受队员的爱戴和欢迎,一队队员的日常疏导也是由她爸爸负责。
还有很多很多细碎的生活片段。
郗行说:“那明天一早,我在楼下等你。”
许燃星:“好。”
……
去祭拜就得趁早。
隔天一大清早,天才刚亮,许燃星就醒了。
下楼吃过早饭,郗行和周巍也准备好了。
三人上了飞行器,直奔风行基地。
当年天灾降临,蓝星上生灵涂炭,大量土地沦陷为污染区。
很多原本的公墓都被摧毁,如今蓝星上现有的公墓都是后来新建的,留在蓝星上的人会给自己的祖宗重新立碑,但是绝大多数连骨灰都已经找不到了,基本都只是衣冠冢。
另外一部分,就是在天灾中丧生,甚至是尸骨无存的,只要蓝星上还有他们的家人或者是亲友主动申请,政府也会给他们立碑。
郗行当年,给风行里他记得的每一个人都立了碑。
他的故人,也是许燃星和周巍的故人。
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郗行主动停下飞行器,下车进店买了几百支黄白色的菊花。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这家店的店主似乎也记得他,记得他这么个每年来买几百支菊花的少年。
记得当年他第一次踏进花店,开口就是要几百支菊花。
店家第一反应是这少年人傻钱多,后来看他神情悲伤,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主动说:“扫个墓而已,其实也没必要买这么多。买一束花就可以了,心意到了就好。”
店主记得,当时那个少年抬起一双隐隐发红的眼睛,淡淡笑着说:“的确是一人一支。就是……人有点多而已。”
一人一支。
他买了几百支……
那一刻,店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默默给他打了个折,然后将这几百支菊花仔细修剪过,然后递到他手里。
一年又一年。
仔细算算,公墓建成后的每一年,他都会来。
今年,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公祭日这天,来买花的人也多。
店主看了看络绎不绝来买花的客人,又看了看店里卖得还剩下几百支的黄白菊花,回头叫住店员,说:“你把这几百支菊花都包起来吧,这些不卖了。”
店员是新来的,闻言有些匪夷所思,他指着外头那些还不断往店里进的客人,说:“这么多客人要买呢,为什么不卖啦?”
店主说:“这些已经被人预定了。”
说是这么说,其实那个少年也从来没有特意订过。
只是这么多年来,似乎已经形成了他们独有的默契。
店主都发话了,店员也不好再说什么。
将进店询价的客人客气请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花都卖完了……真的抱歉,这些花已经被人预定了。下一批鲜花差不多中午才能送到,要不各位中午再来?”
说话间,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进店里。
店员照例想要回绝,结果就见店主直起身,主动朝那人笑道:“你来啦。”
郗行朝店主一点头:“你好,我来买花。”
店主微笑道:“有的,帮你留好了,你稍等一下,我把花修剪一下。”
郗行痛快付了钱。
太阳一点点从地平线上爬起来,阳光和煦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