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婺华回她说没事,紧接着看向沈娆,眨了眨眼,“我爹一个文臣,对陛下尽职尽责,几十年来矜矜业业,从未逾矩,怎么可能会想谋逆呢?”
沈娆听着她这话,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该羡慕李婺华还是该同情她了。
李松岩将她保护法很好,什么腌臜事都不让她知道,让她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大小姐,可也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永远蒙在鼓里。
“李姑娘,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如今朝堂之上,你们李家一家独大,为何还迟迟不让五皇子登基?三皇子已逝,七皇子失踪,你觉得还能让谁坐上这个龙椅?”
沈娆说话缓慢而柔和,可句句都敲在了李婺华的心头,一切的谜团都烟消云散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她爹总是往突厥跑,他哥也总是藏着掖着什么事。
“怪不得呢,原来他们都当我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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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操余弧兮反沦降
李婺华眼眶微红,也不再说话,推开门,跑了出去。
沈娆呆坐在原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李婺华知道也是好的。
李婺华的侍女护卫见她发了疯一样的冲回马车,还对着车夫说。
“现在马上回去!”
车夫有些为难,不敢随便让马车驰行,而是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
侍女有些不解他们家姑娘怎么突然如此,但也记得老爷吩咐过,今天务必让姑娘晚些回家,等贵妃娘娘回宫了,自会派人告诉她们。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着急回府呢?”
李婺华瞪着面前的侍女,冷冷地说道。
“别废话,赶紧回去!否则别怪我无情。”
侍女见姑娘这么说了,弱弱地说道。
“姑娘,老爷有吩咐,若是这么早回去,我们怕老爷会生气。”
李婺华摆了摆手,“出了事我担着,但若是你们再废话,我可就生气了。”
侍女闻言,只好点点头,让车夫驾马。
李府内一片静谧,李松岩刚刚送走了李贵妃,心情很是不爽。
他手里端着茶,面色不虞,管家的回来复命,说是李贵妃已经上了马车。
“嗯。”
李松岩点点头,喝了一口茶,许是觉得不新鲜了,又有些不满地让人换茶,但还没等侍从退下,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罢了,不用了。”
管家见李松岩心情不好,便知道定是刚刚与贵妃交谈不欢。
“老爷消消气,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出不了岔子,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李松岩叹了口气,摸了摸胡子,他也不知道李贵妃是怎么想出这把戏,竟然想让婺华嫁给罗寅舟。
且不说他们如今与五皇子母子已经翻脸,面上都撕破了,还要装作没事人一般来往,再者说了,就婺华和五皇子的性子那叫一个如出一辙。
若是真成婚了,那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我看他们若是真想娶了婺华,那也是想拿她当人质,威胁我,哼!他们休想得逞!”
管家安抚道。
“那是自然,有老爷在,姑娘定是不会受这个委屈。”
“可李贵妃和罗寅舟是算准了要我难堪,已经放出了消息,我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骑虎难下咯。”
罗寅舟早就料到了李松岩不会答应,便让李贵妃三天两头的就往李家跑,原本李松岩就还找不出一个起兵的由头,现在又传出李家要与皇家结亲,更是难上加难。
还没等李松岩思索出个法子,便见李婺华一路小跑,脸色并不好看地进了大厅。
“婺华?你怎么回来了,不在外头多逛一逛嘛?”
李松岩还没来得及让人给李婺华身边的人传信,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李婺华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缓缓走上前去。
“爹,您是不是要谋反?”
李松岩一怔,他不回答,而是起身退了一步,转过身去。
“华儿,你听谁说的?”
李松岩知道不可能瞒她一辈子,但打算等事情都安定下来了,在让她知道也不迟。
李婺华没有说是谁告诉她的,而是反问道。
“所以是真的了?怪不得您总是往突厥跑,怪不得有一堆突厥的士兵守着咱们府,怪不得姑姑会突然说让我嫁给表哥,爹,谋反是杀头的大罪啊!您怎么能这么做呢?!”
李婺华的眼泪如两行断了线的珍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爹,她一直很敬重她爹。虽然外面总是传言说她爹不敬陛下,还做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可是在她眼里,她爹对她很好,从未亏待过她。
李松岩转过身来,背着手,挥了挥袖子,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
“华儿,你不明白,五皇子根本就不适合当皇帝,不仅是对我们李家不好,更是对天下的百姓不好,你看他那个样子,成天除了发脾气找他娘,还会做什么?”
“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他们罗家的天下,哪里轮得到您去染指?”
李婺华怎么都无法理解李松岩为何非要这个皇位,明明当一个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陛下也受他牵制,还有个当太后的妹妹,根本就没有必要争这个皇位。
“成王败寇,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你表哥登上皇位后会不会对我们李家下手?罢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没必要知道这么多,赶紧回屋去!大人的事你少管。”
李松岩说完,便让人进来将李婺华带走,但没想到她一把挣脱,有些失望地看着他。
“爹!别再错下去了,你难道要成为被天下人指着鼻子骂的乱臣贼子吗?!”
“啪!”
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了李婺华的左脸,李松岩其实没用多打大力,但是李婺华肤如凝脂,便看着唬人,他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有些心虚地望着女儿,喊来了侍女,让她拿冰来给姑娘敷,却被李婺华一把推开,委屈地跑了出去。
“华儿!”
李松岩有些担心,让人跟着去看看,又叹了口气,管家见状,赶忙倒了一杯新茶,恭恭敬敬地端给他道。
“老爷,姑娘迟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李松岩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敷衍地应道:“但愿如此吧,是我对不住她,这孩子一向娇生惯养,心气傲着呢,从小到大都没舍得对她动手,一着急了,都忘了这不是承宗,哪能动手呢。”
说罢,又突然想起最近没怎么见到李承宗,便问管家。
“承宗最近干什么呢,不会又出去花天酒地吧?”
管家摇摇头,“没有,公子有在好好完成老爷交代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府了。”
李松岩点了点头,听到这,也终于是高兴了些。
李承宗在外人看来就只是好色凶残,事实上,李松岩却很了解他的儿子,心机深沉,也够藏得住事,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的无伤大雅,只要不在大事上犯糊涂便好。
深夜,清风拂来,枝桠被风吹的摇摇欲坠,新长出来的嫩芽被刮得有些可怜。
阿桑提着一个篮子,一身雪青色罗裙,头上簪着金丝蝴蝶,浅敷胭脂。
她走进李承宗的书房,还未踏进去,便被侍卫拦下。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那个侍卫长得凶神恶煞,嗓门也大,盯着阿桑上下打量。
阿桑抬起头来,对他道。
“我是想来给公子送些自己做的点心的。”
那侍卫一瞧,便猜到此人是公子房里的人,但他得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便对她道。
“公子不在,你改日再来找公子吧。”
阿桑一愣,咬了咬嘴唇,眨眨眼,楚楚可怜道。
“那公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侍卫显然不吃这一套,也不再看着阿桑,而是一脸正气地注视前方。
阿桑挑了挑眉,也不恼,而是将篮子递给了侍卫,笑着道。
“这位哥哥,反正奴家做都做了,不如给您吃吧,就当犒劳您这么辛苦替公子守着,别浪费了不是。”
侍卫摆摆手,拒绝了阿桑的点心。
可阿桑并不放弃,而是又递了过来,也不知算是威逼还是利诱的。
“哥哥,奴家怎么说也是公子的人,受公子器重,若是哪日公子回来了,奴家那枕头风往公子一吹,您觉得会发生什么呢?”
阿桑一双媚眼长得很是漂亮,可侍卫看来却是吓了一跳,一双乌黑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满眼都是算计和恶毒。
“是,那……那多谢姑娘了。”
侍卫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篮子,而阿桑则笑了笑,对他道了句“不用客气。”
阿桑并没有就这样离开,她躲在角落里,亲眼见着侍卫吃了一块 ,没一会,侍卫就晕了过去。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侍卫一眼,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门,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走了进去。
李承宗的书房很大,书柜摆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古董字画,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个藏宝阁。
阿桑四周走了一遍,甚至还对着墙壁、书柜挨个敲了敲,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走向李承宗的书桌,一片狼藉,李承宗平日就不是个爱收拾的人,更不是个喜欢让下人碰他东西的人,这书桌乱成一团,而据她所知,李承宗已经很久没有回府了,想来是出门那天在这翻找过什么。
她坐在李承宗的椅子上,轻轻敲了敲书桌,随手摸了摸书桌底,敲了敲。
这一敲还真不得了。
那处敲起来的声音有些清脆,与其他地方相比,更像是空了一块。
她有些惊讶,低着头扒拉那一块地方,但是附近也没有什么开关,无奈之下,阿桑只好出此下策,试图直接劈开此处。
就在她打算劈开那处时,外头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
“彪子,你怎么在这睡了过去?!”
那人的声音阿桑听过,是李承宗的贴身小厮木远的,她微微睁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该不会有人进了我的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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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泪珠斜透花钿侧
李承宗暗道不好,一把推开了门,让木远随便将睡在外头的彪子安置了,一进书房便皱着眉头,四周围观察了一番。
他直奔自己的书桌,还是和自己出去时那样凌乱,他微微侧着身子,敲了敲在书桌底下的暗格,过了一会,暗格便弹了开来。
还没等他再想查看一番,外头的木远便告诉他,李松岩说有事找他,还是急事,不能耽搁。
“好,我知道了。”
他起身,将书桌推了回去,然后便走出了书房。
阿桑听到动静后,纵身一跃,快步走向书桌前,随后照着李承宗那样敲了敲暗格,但并没有如所料想的那般。
她心道,莫不是漏了哪一步。
正当她想起身在研究一番时,那收回的手不小心碰到书桌的沿边,“滴”的一声,暗格就突然弹了开来。
阿桑很是意外,因为她并没有看清李承宗的如何打开的暗格,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他做了什么。
她一把拿起那青铜虎符,趁着此时外头没人,又赶忙离开。
“公子喝茶。”
管家给李承宗递上一盏热茶,李承宗随意点了点头,随后便问李松岩。
“爹,怎么了?这么急着叫我,是发生什么了嘛?”
李松岩点点头,三言两语便把罗寅舟要求娶李婺华之事告诉他。不过李承宗听后,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笑了笑,对李承宗道。
“爹,这是好事啊。”
李松岩一听,竖着眉毛,“你小子说什么呢?!这哪里是好事,他们母子俩就是不安好心!”
李承宗见李松岩有些气急的模样,赶忙解释道。
“爹爹爹!你先听我解释,虽说他们母子俩是不安好心,但也很明显,他们不是真的要娶婺华,我们不想一直缺一个起兵的借口吗?现在正是机会,若是等他们大婚之日,我们找个由头,那这天下不就是我们李家的吗?”
“可你妹妹怎么办?”
李承宗让李松岩安心,“放心吧爹,婺华可是我妹妹,我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我会在宫里安排好内应,婺华她不会有事的。”
李松岩沉吟片刻,那紧着的眉毛总算是松了下来,对着李承宗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
“哎,那就都交给你了。”
“是,儿一定会安排妥当。”
很快,李婺华与罗寅舟要成亲一事便穿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沈娆心不在焉地碾着药,有一下没一下地压着药碗,虽说李婺华如今与她也没什么瓜葛,可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全然不顾。
赵青岚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调侃她道。
“有病人来了。”
“啊?”
沈娆猛得抬起头来,发现医馆内除了她就只有赵青岚在,根本没有其他人的人影,转头看向赵青岚,发现他正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还在想李婺华的事呢?”
沈娆也不藏着,点点头,“若是李婺华真的与罗寅舟成亲了,你说李松岩会就此放弃吗?”
赵青岚摇摇头,“不可能,李松岩就算是再疼爱这个女儿,可是他已经谋划了这么多年,怎么愿意就此放弃。”
况且李松岩也怕是回不了头了,哪怕他愿意放弃争夺皇位,可罗寅舟怎么能容忍外戚干政这一事的再次发生。
沈娆听罢,看来李婺华是只能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者了。
“咚咚”
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赵青岚疾走了几步,藏在阁楼上面,而沈娆则走去门口,打开门,一个身着斗篷的人,递给她一个锦盒。
“沈大夫,收好。”
说罢,那人直接跑走,沈娆甚至来不及叫住她。
她不解地看着手上的锦盒,愣是没想明白那人会是谁,把门关好后,赵青岚便从阁楼走了下来,问她道。
“这是什么?”
沈娆摇摇头,随手打开,里面赫然是他们找寻已久的虎符,赵青岚拿起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虎符来回抚摸,眼神认真,沈娆看得出神。
“这是真的虎符。”
沈娆挑眉,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就这样把虎符送到了他们手里,可以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下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赵青岚马不停蹄地让早早安排下去的人动手,还对沈娆道。
“我得离开一些日子,七皇子就拜托你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