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颂一袭张扬明艳的红衣,双腿肆无忌惮地岔开,酒喝得比楼下一众大汉还要豪迈,猛地灌了一大口后她用力将酒壶像桌上一拍,残液溅出许多,声线一点不比摔壶的力道小,愤怒道:
“徐衡王八蛋!我元如颂就是把花楼的酒都喝光,全都喝了,都不会嫁给徐衡!”
温泠月这才停下陪她喝酒的动作,问:“是不是那木头又不理你了?”
大抵阿颂每回生徐木头的气理由都差不多是那样,只是这回竟然闹到退婚的地步。
元如颂眼角头一回渗出泪,眼眶通红,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
“他瞒着我……他和别人通.奸.还、还……”
温泠月被她的话呛了一口,咳嗽不止,用帕子匆忙替她拭去眼角断了线的泪珠。
“徐衡?你是说徐衡?”
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情分,温泠月对徐衡的认知还是那个只会死读书和脸红的书呆子,她一时有些错愕,元如颂说的还是那个徐衡?
阿颂哭闹的声音更大了,她本就性子直爽,前些时日徐衡总是把自己关在书苑里对她关心甚少,连好听话都说不出个什么。
好,那她也不要去理他,最好娶了那些书箱子里的书才好。
却听阿颂咬唇愤愤道:“有别的女子进了他的书苑,还……还进了他休息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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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阎王:“……孤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肉麻话?”
温泠月:摇摇手上的藕粉色毛茸茸
死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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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真的非常抱歉,前两天旅游完回家,武汉这个冻雨太强了,我真活久见啊啊啊虽然我是北方人(。。
天气好冷,宝宝们出门也要小心,注意保暖哦~
第46章 第四十六颗杏仁
一片嗡鸣在温泠月脑中炸开,说不清充斥着她的是怒火还是困惑,元如颂不甘的啜泣在身旁无限放大。
“你可当真?被阿颂你亲眼撞见了?”
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迅速涨起的怒意,温泠月显然比当事人还要气愤,顺手捞起在桌子底下骨碌碌打转的空壶就要起身。
元如颂一把拉住她,摇头,“自从冬祭开始我就鲜少去他的住处,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日日往书苑跑,好,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就是,大不了这婚不成了!谁承想他竟然敢……”
三小无猜的关系悄无声息发展成如此,她知道阿颂的脾气。这丫头最是火爆,自小哪家小娃抢了她的东西都是要被阿颂追着骂半条街还连着报复好些天的。
徐衡则完全不同,是个连温泠月也能欺负得过的小怂包,虽说最大的是他,却也没少被元如颂气哭过。
只是他每回被元如颂骂骂咧咧欺负过去后总会再给她一颗糖,很小的时候温泠月总是不懂,被骂了还给她糖做什么呀。
但大抵元如颂也是不知的,只是每每怒意都会被一颗颗糖果平息,也就不再难为那书呆子。
“你别哭,阿颂,我带你去找他当面对峙。”温泠月气不过,折回来拉着她就冲下楼,途中似乎不打紧撞上个人,那人身子骨倒是硬朗。
匆匆道歉后赶路,不曾注意到后面那句熟悉的话。
“太子殿下您……”
未完的话被男人扬起的手制止,视线追随火急火燎的姑娘直到她消失在花楼。
“伏青在哪?”
*
书苑是徐家的书塾后院,据元如颂所言,徐衡大多数时候待在此处。
在闯进去前,她多次遭到元如颂的推辞,“小泠儿,我、我们还是不要去了罢。”
“为何?不质问你怎知不是你看错了呢?”温泠月不解,她虽对男女之情知之甚少,总觉着既然存疑便是要问个清楚的。
元如颂在临近书苑时拽着她的手忽地软了下来,一向强势的语调难得的轻了些,“我、我怕……”
“阿颂。”温泠月正了正色,不等她开口,书苑内看门的小厮便看了过来,谁知他的视线刚与温泠月碰上,就慌张折身跑了回去,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行迹之诡异叫人无法不生疑。
此举一出,没等温泠月再对她劝解,衣袖倒率先被猛地拽过,顺带着整个人也被拉走。
“阿、阿颂你慢一点,我有点站不稳……”
方才还踟蹰不前犹犹豫豫的高个子姑娘此时不知从哪来了力气,被那小厮的动作一气,若生在身子里的焰气被簇地点燃。
“好小子,徐衡你真是好胆量,真当我元如颂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名小卒?今儿我非得好好看清楚你到底想干嘛!”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温泠月被她一阵风似地穿过了书塾一大半,径直迈过三孔石桥来到小书苑里。
只是温泠月不懂的是,话都不会多说几句的书呆子徐衡,怎么会瞒着阿颂做这种事?
而且自方才开始,她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始终跟着她。
完了,她们不会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吧。
可回头也无有任何不妥。
“小月儿,待会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怕,待在我身后看着便是。”
元如颂一如儿时护着她的时分,使温泠月忘了答复,本想说她也要为她讨个公道的话也被少女正直的话音憋成了定定的点头。
压垮元如颂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窗子开着一道小缝,里面一抹春光乍现,遥远的记忆仿若从溢出的一股光里远远而来。
自幼她结识徐衡,其实早于小月儿。
元如颂出身将门,尊贵无边的将军独女身份其实本不必叫她特意去学个什么。
可元将军深知,闺阁女子也是要读上些书,以学识傍身,哪怕孤身一人时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打那以后就开启了她和徐衡在徐家书院相识的十余年。
或许人的一生总是会与某个特定之人牵扯半辈子。
对于元如颂而言,那个人可能也只能是徐衡。
温泠月记得在她和她都年龄尚小的年岁里,邻家坏心眼的小男童曾为打趣她们提问:现在这么骄横如何,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元如颂那么霸道,甭说玉京了,哪怕是禹游也寻不得一个能容忍的男孩。
那是温泠月第一次比元如颂还生气,追着男童打了三条街,极偶然的一次,元如颂沉默了。
没有多伟大的理由,只是心有所许。
——“阿颂,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我喜欢的,定然是最顶天立地的男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当是个最正直的人。”
温泠月不明白,往空中抛着糖豆儿去接,本就是随口一问,元如颂却眉眼熠熠,格外明亮。
——“不必比我武功高强,因为本姑娘已经足够厉害了,我会嫉妒的。只要……他读过的书比我用断的长枪杆子还多,那便够了。”
飘渺的对话像陈旧的诺言,走出残败的冬月,与她遥遥相望。温泠月沉默着等待元如颂擦拭掉眼角的泪迹。
内心强大如阿颂,十几年来她从未委屈到哭过哪怕一次。温泠月瞧着心疼,她想不明白,她那么喜欢的阿颂,怎么也会为情所困。
室内似乎有窸窣的说话声,她听不清,若非年岁未到,元如颂想……她大抵也是要去随军征战沙场的苗子。
可是有个人对她说:“你不必拼命想胜过谁,因为在我眼中,你就是世间最动人的夏。”
她不满,人家都说姑娘的容貌胜过春光,到你这怎么就成了酷暑难耐的夏天了。
读书人说:“春总是不冷不热,又是万物百态尽生的,可在我面前,只要你出现时,我便见不着别人,只能看见你了。阿颂,你比夏天灿烂的一切还要耀眼。”
元如颂想,大抵四季总是均和,没有什么是长久的,哪怕是最炽热光辉的夏,也会在冬日被消耗殆尽。
她差点以为,仲夏的那场告白也会化作她们婚书上的一行。
风将窗缝“啪”地一声阖上。
室内低声的呢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里面她设想千百遍的不堪也悉数退散,元如颂是怎么也要问个明白的性子,不会被胆怯吓退半步。
“徐衡……给本姑娘拿命来!”她转身一脚踹向书苑那扇结实的木门,再沉重也抵不过她的大力,两瓣木头颤颤巍巍地“吱呀”着向内大开。
温泠月便瞧见阿颂刚迈进去的一只脚停了下来,匆匆凑上前往内一望,倏然止住了呼吸。
“……”
偌大的书房内,宽敞的桌案上杂乱的堆积阅过的竹简和书折,尚有摊开到一半的书目来不及关上,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顶里头的梨木大床上纱帘松散地倾泻落在床铺上,有一樱粉罗裙的窈窕女子半跪坐在床边,长发凌乱,因门猛地打开,不觉惊吓。
可姑娘却半掩着自己,没有向来人的方向扭头,也不似寻常偷人的场面那样狼狈躲开。
“徐衡,事到如今你还要躲躲藏藏吗?”元如颂感觉真正看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伪装在一刻土崩瓦解,最气的不过是……她后悔自己的长枪没有带在身上。
绕着书房几乎快要将从里到外翻了个通透,也不见那男人的踪迹,可今日他是绝不会离开书苑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进门前那个慌张跑进来的看门小厮,提前来通报了消息。
帘中消瘦薄背的少女一动不动,甚至还往里缩了缩,没有回应她的任何。
元如颂将衣袖挽起,不爽地随手抓起他桌案上最显眼的那根镇尺,在手心掂量着直奔床铺,却发现除过那个背过身不敢面对她的姑娘外,竟空无一人。
镇尺与地面磕碰的声音是清脆的,但收束声是闷音回响,一如阿颂此刻的沉寂。
做错事的是徐衡,元如颂深知一腔怒火应当发泄到何处,她不愿和这姑娘多费口舌,说了也是无用。
随着她手指松开,镇尺落地回响声消弭,温泠月站在很远的地方,挪不动脚跟,只听见元如颂沉沉道:“不管你是谁,告诉徐衡,是我不要他了……”
“我不嫁了。”
温泠月眼睁睁看着元如颂从她身边掠过,而在她脱口耳出那句话后床上的粉裙姑娘慌张转身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有乌黑从顶上掉落,可惜实在太远,她忙着追阿颂只以为是自己眼神恍惚。
怎会这样……
儿时的三人竟能沦落到这般境地,她对徐衡的印象只是那个死读书但也算颇有几分慧根的书呆子,是她和阿颂永远的应和者,是哪怕刻板守礼也会因担忧她们安危而无奈跟随她们偷溜出府的小哥哥。
若是连曾经那么要好的三人都能这样,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她一心追逐元如颂,天色将暗,黄昏凋零,她的衣袖忽然被人从后一把拽住。
“车马无情,当心被撞破了相。”
整个人坠入一个完全温和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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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衡:阿颂听我解释(尔康手)
元如颂:老娘砍了你
温泠月:你别……(嚼嚼嚼)你也别……(嚼嚼)这什么味啊(嚼嚼嚼嚼嚼)徐衡你抽屉里的糖味道好奇怪啊(嚼嚼)
徐衡:!这是阿颂十年前送我的宝贝!!我收藏好久舍不得吃的,你怎么给吃了?
温泠月:十年前的……(石化)
第47章 第四十七颗杏仁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匆忙回头,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裴钰!
“阿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待她站稳后定神望去,确实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裴钰,另一方面,她担忧元如颂的安危,又实在没时间与他多说。
可他不愿作罢,不等她辞别又追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这么着急做什么?”
温泠月摇摇头,急着回头寻元如颂,裴钰又是一副担忧到她不解释清楚就不松手的姿态。
“我……”
“裴大人,还望您莫要对娘娘放肆。”
清冷无温的声线响彻在车马过后格外寂静的檀樱巷口。
温泠月乐得有人来解围,放眼过去又是另一重难搞。
来人步伐稳重,体态端直,却是和主子一脉的冰冷。伏青长辫直直束在脑后,步来时亦无声,显得格外敏捷。
他浅浅对裴钰作揖,目光先对上温泠月的,“参见娘娘,殿下唤您回宫用晚膳呢。不知娘娘现下,可有要紧事?”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从裴钰身上扫过,看着温泠月的窘迫和愧疚,继续解释道:“殿下传话,娘娘不必为今日元姑娘事担忧,是成是败自有定夺,先用晚膳要紧。且……娘娘不必为了杏仁糕之事对属下愧疚。”
她被他的话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红,却也有一股无端的火。
“不成,阿颂一个人跑出去的,她肯定不会回府上,若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温泠月作势挣开伏青的阻拦要往元如颂不见的地方去,却还是被伏青那根竹杖拦下。
长杖与她保持一拳的距离,却死死阻拦她跑走。
“娘娘。”
温泠月抬手拍掉他的长杖,双手用力一砸却像砸在石头上,那根细长的竹杖竟纹丝不动地拦在她腰前。
“娘娘,殿下之命,莫要因不重要的事令您陷入窘境,请不要让属下难做。”
那是什么意思?
说阿颂的事不重要,只有老老实实回东宫做那个名为太子妃的提线木偶,免得她在街上闹事失了他的颜面重要,是这个意思吗?
“若娘娘有需要,尽可知会我。”裴钰沉默半刻,看着温泠月的眼格外坚毅,一如小时候的每一句承诺。
年岁尽过,少年郎和小姑娘也就再也不是可以互相开玩笑依赖的关系。
“多谢裴大人好意,但……还是不必了。”温泠月面色难看,跟着伏青往回走。
她知道,伏青一来,她就再无去寻元如颂的可能。
还是说傅沉砚总是这样,别人的事都是无关他的事,谁生谁死都与他无关,是哭是笑都抵不过他太子殿下一顿饭重要。
“伏青,对不起。”
跟在温泠月身后,伏青步子轻缓一顿,少女的闷音在她刻意放缓的步子中传来,不知何时她悄悄走慢了些,足以让他听见她声音的程度。
那日她为逃出宫玩故意将他迷昏,说到底还是她的不是。
小侍卫轻轻道:“娘娘言重,伏青愧不敢当,未能照殿下之命保护娘娘,是属下失职。”
月色昏暗,无法清晰照出街景,连影子都模糊。她郁闷道:“可以派个人去阿颂家看看么?”
今日这一闹,是她见过阿颂最难过的一次,若非真正伤心,元如颂不会那么冷静的说那些退婚之类的话的。
落寞逐渐将她淹没,化作泪水止不住地溢出。她为阿颂难过,又生徐衡的气,也为旧年三小无猜的破碎而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