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年笑了一下。转头正好对上盛栀视线。
她问他:“多少钱买的?”
陆铮年手指微蜷:“二十。”
盛栀摇摇头:“太贵了。”
岁岁还在拍手手逗风车玩。
陆铮年:“岁岁喜欢。”
岁岁大声:“喜欢!”她还是害羞,脸红扑扑的,但从妈妈身上探出去要陆铮年抱,风车不重但仍然被岁岁抓得紧紧的。眼睛亮晶晶看着陆铮年。
陆铮年说家里有小孩,但其实没怎么抱过,这会儿被岁岁这么亲近其实有点心脏紧缩,酸涩的但也不知如何反应。
只好在盛栀靠近的时候狼狈地伸出手。
岁岁乖乖地没动,靠在陆铮年身上忽然弯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很可爱。
陆铮年又想起小时候的盛栀。记不清脸但应该和她的孩子一样的天真无邪。于是他的心也毫无预兆地融化了。
盛栀说去买个岁岁能吃的蛋糕,回来的时候岁岁伸出手让陆铮年给她吹风筝。社恐。但是自来熟。
陆铮年摆弄风筝,她还睁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使劲地瞧。他还没吹就伸着短手使劲往前示意他。“吹,吹。”
陆铮年总算找到合适角度,轻轻开口。呼呼的微风声,像细雨一样。缠绵轻柔。他抱着岁岁,宽大手掌还怕她害怕,始终轻柔地拍着。
那个下午的陆铮年,也是这样。他应该是确实喜欢孩子。也确实喜欢岁岁。
盛栀把东西放在眼前透明圆桌上,陆铮年抬起头,一大一小眼睛都漂亮,望着她,岁岁很快就惊喜笑了,陆铮年的眼神则含蓄温柔很多。
他看着她坐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左手。“渴不渴?”
岁岁眼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转,好奇又明亮。
“有点,要不就在这吃吧。”要找的便利店也有座位,但这里避着阳光,阴凉正好,而且抱着岁岁走也很累。
盛栀看眼岁岁。
岁岁其实喜欢自己走路,但今天一路都是陆铮年抱过来的,而且她懂的字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念什么。
陆铮年也很耐心地倾听。
偶尔还会伸手轻轻压住岁岁的毛绒帽。岁岁有点怕冷,身体也很弱,这个帽子更多是挡风的。
她以为他不知道。盛栀垂眸。
她好像觉得他不知道很多事,其实他都知道。
“岁岁.......”盛栀刚开了个口,陆铮年就看向她,似乎是看她说了两个字又停住,就问她:“要不要气球?”
陆铮年低眸:“十块钱两个。”
盛栀哑然失笑。“你为什么,总想买气球。”她拦着他是觉得小丑的气球太贵了,也是氢气球很容易漏气,她一般不让岁岁玩这个,也没办法拿回去。
但陆铮年垂下视线说:“你喜欢。”
陆铮年哑声补充:“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岁岁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看妈妈,再看看叔叔,奶声奶气:“妈妈。”
盛栀伸手,把岁岁抱过来,然后轻轻捂住她耳朵,才说:“我和严朔是因为我坚持留下岁岁,才闹翻的。”
她低着头,看着眼睛葡萄一般乖乖巧巧狡黠的人宝贝。轻轻地弯眸。
她抬头,本来想问陆铮年介不介意。
可是他只看着她,半晌才说:“我会,把岁岁当成我们的亲生女儿。”
“我们”两个字几乎烫伤他舌尖。
可他觉得心脏温度已经比任何一个夏天都要灼热,但恰到好处地包裹了他。
陆铮年眼睫轻颤:“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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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把岁岁当成亲生女儿。
盛栀微怔。随后莞尔。
相同的话,严朔也说过。那个时候他们浓情蜜意,她一个人跟着妈妈去国外时,是严朔和她不在一个城市,依然不分寒暑冬夏地赶过来和她和岁岁一起过节。
她那时也觉得,承诺过的永远就是真的。盛栀垂着眼睫,轻轻地捋顺岁岁毛绒帽子上的细毛。
岁岁感觉到妈妈揉她脑袋,一拱一拱。嘴角永远是上扬着的。
阳光飘来。盛栀像一副洗去铅华的油画一样,十年沉淀下来的细碎安宁,温和沉静好像全都真实化了,全都是,属于她的。
她是他全部的妄想和渴望。
她也把岁岁养得很好。于是陆铮年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像任何想窃画的盗贼一样。
他不敢轻易去添上几笔。他怎敢笃定他的笔触不会惊扰她的宁静。可是他仍然想触碰她,像信徒偶尔也会跪徙千里,渴望神袛,渴望触碰神明的手指一样——
陆铮年轻轻地伸出手。
盛栀抬起头:“我知道你的为人,陆铮年,我相信你。但你不需要有那么重的负担,岁岁不是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也不用非要多么无私地对待她,我只是希望,岁岁在我身边的时候,是开心的。”
她的话惊扰了他。
他手轻轻落在她手背上。理所当然地一颤。
陆铮年垂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是徒然。又好像他缺席的十年,恰恰是她最需要他的十年,他怎么样都弥补不了。
于是窃画者呼吸更滚烫了。
他感觉到这幅画是不属于他的,只是偶然展出,她分给他没有轻重不具实质的轻轻一瞥。然后他看着画上的伤痕,看着那些干了的笔触。
想起这幅画才落笔的时候,色彩明明是那么鲜妍明亮。
岁岁突然伸出小手抓住陆铮年的。她手指短些,费劲抓着陆铮年的两根食指,想抓风车一样紧紧的不肯松开。
偏偏她还抬头,看陆铮年几眼又继续盯着她抓着陆铮年的手。好像怕他走开。
盛栀低声:“岁岁。”
陆铮年低眸:“我会尽我所能。”
盛栀抬头。陆铮年已经靠的很近了,因为岁岁忽然抓住人家的手指,怕她抓不住,陆铮年倾身靠近了她们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足够她抬头时额头几乎和他相碰了。
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她看见他眼底沉静的灼热,像深海底下的火焰,还有那微光似的,几乎藏不住的心疼。
即便只是在他偶然得神明眷顾的片刻光阴里。盛栀,我会尽我所能。
往者难谏。他希望回忆里他和她在一起这段记忆是令她莞尔一笑的一回。
夕阳露出边缘了,天也开始变冷,该回去了。岁岁被他绑住的叔叔纵着,路上尝了很多甜的糖人,现在被妈妈说了,趴在妈妈怀里睁着眼睛抬头看。
卖萌装无辜,就是不肯接妈妈的话。
“吃多了会牙疼。”盛栀索性找听她话的:“下次不要买这么多了。”
“好。”其实陆铮年觉得岁岁吃的不多,毕竟她确实小,很多只能尝一尝,就眼巴巴看着盛栀吃。她不知道陆铮年买的时候就是为这一眼:
她握着糖人,一边注视着乖馋的岁岁,一边轻轻咬碎饴糖,点她额头教训她不乖。
司机接到电话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了,拉开车门的时候岁岁得到了小半块糖人,双手拿着乖乖地喊“伯伯好”。
司机被萌化了,上车时反应过来,往后看一眼,总算明白先生为什么这么患得患失。如果家里有孩子,确实不容易重新接受下一段关系,哪怕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岁岁不喜欢坐车,埋在妈妈怀里,偷偷地去瞧陆铮年。
他还在偷看盛栀,只偶尔会回工作消息,抬起头的时候本能地望一眼她这边,像偷走画的人怕自己的绝世珍宝被谁留住带不走。
岁岁像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手圈着说悄悄话:“妈妈。偷、偷看你。”
她以为很小声,但车内很安静,陆铮年一下就听清了,连司机都无声咳一下。
他蜷缩手指,怕她介意,总算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工作。
盛栀轻轻蹭她脸:“不许胡说。”
岁岁害羞地捂脸。她知道妈妈不在说她。
其实不应该在在她身边的时候工作的。可空间太接近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她也觉得不自然,才打开屏幕。
没几分钟就后悔。司机都能看出来他根本没有心思处理工作。而且,未免太不尊重她。
陆铮年闭了闭眼,要关上屏幕的时候盛栀问:“工作很忙?”
手抖了一下,解释在嘴边,他笨嘴拙舌地说不出来,总不能说在她身边太紧张,而且,分开十年,他早就丧失了陪在她身边也可以自如反应的本能。
他大概像一个戒断太久又重新接触上瘾对象的患者。每一个动作都太容易透着生疏的渴望了。
他是多么害怕吓到她。
又是多么嫉妒那十年呢。
好在他并非当年那个不成熟的少年,只避开她的视线还能勉强应答:“不是很忙,只是有些想在今天内处理掉。”
他想道歉,抬起头,被她目光魇住,本能哑声:“是太无聊了吗?”
盛栀轻巧移开视线,语气依然轻快:“不,只是我一般不把工作带到家里,和岁岁面前。”
只有极少数时候。
后来岁岁都会乖巧地给她倒水,盛栀才改了这个习惯。她怕自己把岁岁教坏。
家里。
陆铮年手边要是有水,恐怕已经被他打翻了,或者这车上只有他的话,他已经打开车窗让风降降温度了。
最难解决的还是心底的烫伤。
他没有被这滚烫灼到,反而被这句话轻而易举带给他的妄想给击败了。
陆铮年几乎忘了思考:“我不会这样了。”他到底在说什么。“抱歉。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够了。
他总是对自己说:够了。大概知道自己贪心不足。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马上到家,顺便再去买一点。”
“不用了,岁岁今天吃的零食够多了。”
岁岁被妈妈捧住脸,啊呜啊呜想反驳不多。
陆铮年弯唇。要到时他拿起风车。一打开车门,风车呼啦啦地转起来,本来就不舍得陆铮年的岁岁眼里的“哇塞”更多了,拿住风车后,一会儿看风车一会儿看陆铮年。
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和他走。
盛栀顿住脚步:“今天谢谢你。岁岁很开心。”其实已经不适合说谢谢,但她觉得这句话是必不可少的。
岁岁羞怯地伸手去牵陆铮年的手。之前的握法。小小的短短的两根手指把陆铮年定牢在这了。
“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岁岁。”
“盛栀。”他注视着她。
夜遮盖了他的卑劣。陆铮年总算敢把目光放她身上,岁岁一下一下地握紧手指,就好像他的心一下一下地在被什么锤击。
他感觉到自己沦陷得无可救药。
可是再怎么情动,他不能太没有礼貌。最后只哑声:“晚安。”
岁岁扭头去偷亲妈妈。她觉得自己不能太偏心了,扯了叔叔当然要亲亲妈妈。妈妈才不会生气。
陆铮年看着她们,又垂下眼睫。
盛栀抱着岁岁:“回去注意安全。”
“好。”陆铮年回到车上,怕她们天黑看不清路,刻意放慢了动作让车灯可以照着她们脚下的路。但陆铮年降下车窗时,看见盛栀低头,和岁岁商量句什么。
然后她举着怀里岁岁的手,和他说:“明天见。”
电影里圆满结局的最后一瞬。
陆铮年心底的战栗从胸口一直传到后颈。他一直望着她们回到家。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应该开口,回一句:明天见。
原来明天见是这么美好的一句话。
原来明天是这么美好的一天。
窃画者收回眷恋的目光,感觉四肢麻痹。他在这个夜晚的瞬间恍然惊觉,原来他并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盗窃者。
她是鉴赏的人。
他才是那副亟待她目光流连的画。
他的每一个情绪都由她而流。
她有那么多幅可以摘走的作品。他渴望她为他而留。
就如这个夜晚一样。
陆铮年想封存这个夜晚,偏偏梦狂浪而凌乱。他都觉得自己疯了,呼吸急促地想找到清泉让自己冷静一点。
摸索着拿到手机。摁亮屏幕。
屏保是她的脸。她问他你怎么选这张。靠近他问他要不要重拍。
陆铮年低吟一声。
醒来都不敢打开手机。但到底怕他真的泄露太多让她接受都不敢接受他了,手指潮湿地解锁,把能遮掩的都遮掩住。
包括不敢用和她有关的屏幕锁。
可是能抹去的痕迹只是沧海一粟。汗水流到耳后。更多不可辩驳的证据在他心里。
他反驳不了的。
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暴露的那一刻不再被她警惕忌惮,不再被她驱逐的,顺理成章地,成为她想下笔的人。
陆铮年根本不知道。
瑰丽破碎的梦境一过他又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了。但是天光亮起后他还是打开手机,看到昨天的对话,反复输入几遍,说:
【杜家暂时不会打扰你。】
怎么像是邀功一样。
他闭眼,想撤回,但怕以后这样的情况可能还很多。这样就撤回......日后更狼狈。
盛栀的消息进来。
【工作室今天停业一天修整。】她可能误解他的意思:【你要过来吗?】
手比大脑快:【好。】
盛栀输入一会儿:【好。】
陆铮年:“......”他喉间一窒,几乎想质问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昨天那么觊觎她之后直接去见她?不会被戳穿厌恶......
但又没办法。
他看着自己打字:【想吃什么,我带一点过去?】
手机振动一下:
【你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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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救了。陆铮年自己说的。
嗯......男主整个就一个上/瘾的状态(左顾右盼),希望小可爱们不要介意。暗恋成真就是这样的(点头)(确信)感谢在2024-04-09 12:50:10~2024-04-10 14:3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她可能只是随手一发。
但陆铮年一路上都在想这句话。最后为了逃避,即使她说不用,他还是下车买了一份定香斋的早餐。
盛栀打开工作室的门。天气还好,她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开衫,玻璃门打开的瞬间,风吹她的头发,像世界的色彩环绕然后流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