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凌陌玦点点头,唇角微弯,嗓音也柔和许多,“父君定会喜欢他。”
“陌玦,你变化真的很大。”凌亦紫拿折扇敲打手掌,“我猜,若按照你以前的性子,这会子估计已经把人抢进府中了吧。”
“不可能。”凌陌玦不假思索道,双手交握与身后,她抬首望向高空,一面低喃:“我不会伤害他。”
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一句话,似乎是个承诺。
又下雪了。
。
宋杬卿冲回宴席,端起桌上一杯茶猛灌了下去。
茶是凉的,却消除不了他心中的尴尬。
青栀忙伸手来探他额头的温度:“公子,你怎么了?出去逛了一圈,脸怎么这么红?”
“没事没事,我走得急了。”宋杬卿慌乱地捂着脸颊,感受到发烫的温度。他觉得懊恼的同时,又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就要被凌亦紫看出破绽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他前一秒还在跟诸芷儿说他喜欢凌亦紫,要嫁给她,后一秒就撞见了她!
凌亦紫肯定全听到了。
他当时应该直接将凌亦紫打晕的,说不定在剧烈撞击之下,她失忆了呢?
宋杬卿胆大包天地想着,不过随后又在心里摇头,不行不行,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凌亦紫应该只是碰巧经过,肯定不会乱说的。
幸好再没其他人了。
之后诸芷儿又换了身衣服来,好好打扮了一番,吸引了众多女郎的注意力,不过他只盯着凌亦紫看。
他没有找宋杬卿麻烦,因为他后来想明白了,宋宥可是在陛下面前说过要为宋杬卿招赘,难不成还敢欺君?
翟云世女怎么可能入赘?
宋杬卿就是故意说那种话恶心他的!
贱.人!
诸芷儿没有再作妖,毕竟今日是他的及笄礼,又是在人前,翟云世女也在。他只敢在暗地里用恶毒的眼神瞪着宋杬卿。
宋杬卿看到了就会瞪回去,怕他不成?
他觉得今天自己受到了惊吓,需要吃顿好的缓解一番。这平南王府的饭菜的确不错,各种菜式都有。
他填饱肚子后就赶紧回府了,毕竟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凌陌玦站在高楼上,见他安安稳稳地回了宋府,嘴角微微上扬,是个带着几分舒心与一点苦涩的微笑。
几日后,京城传出一道消息:宣王不日便要离京,前往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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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下一章就开始招赘啦。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宣王此人, 在京城的名声颇有些奇怪。
她乃陛下六女,生父是最为受宠的墨贵君,本该是天之骄女, 可惜天生赤瞳, 一降生就吓死了接生的公公, 之后墨贵君也一直缠绵病榻,几年后便香消玉殒。
六皇女生来孤僻, 性情暴虐,据说在墨贵君仙逝后发狂, 残忍杀害了宫中某位侍君后逃出宫去。
陛下并未责罚, 只是将人送到边境的墨大将军那处。
之后六皇女便一直在战场生活, 等到达奚国君主动立下圩年之约,六皇女方才班师回朝,再被陛下封了宣王。
都说陛下因墨贵君之死, 不喜宣王, 可是六皇女身为陛下幼女, 却是当朝第一位封王的皇女, 在京城的住宅是墨家旧址,封地也是地势优越的湙地, 更别说, 兵权始终没有上交。
故而“陛下不喜”传闻不攻自破。
众人皆以为宣王留在京城,不交兵权, 又出手维护了自己狼藉的声名, 定有几分争夺太女之位的心思, 如今却突然传出消息, 说她不日便启程去往封地?
难道说, 她并无争夺太女之位的意思?还是她打算暂避锋芒, 等待时机?
她这一行径打得许多人措不及防,某些人不知道增了多少不眠之夜。
宋杬卿也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但这并不妨碍他心里觉得欢喜。
听到消息时,宋杬卿“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惊异:“当真?宣王要回封地了?”
“是啊公子,”青栀点点头,“消息都传遍了,据说,不超过五日,宣王便会启程。”
宋杬卿愣了一瞬,忽的笑靥如花,拔腿就往外跑:“我去找母亲!”
“公子慢点!小心路滑!”青栀忙取了挂在一旁的披风追了出去。
宋杬卿飞快地跑到宋宥的院子,扒拉着门喘气:“母亲在屋里吗?”
白溪吟十分惊讶:“元元,怎么跑的这么急?”
“你母亲在上工,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何事?”
宋杬卿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是想知道,宣王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白溪吟点点头:“对,要回湙地了,据说还是宣王主动请旨离京。”
“这样哦。”宋杬卿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捏捏手指,坐到椅子上烤火。
女二离开了,女主也离开了,男二不足为惧,这种情况下,之后的剧情应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走了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了?
白溪吟见他眉眼间皆是笑意,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高兴?”
“我不喜欢宣王,她走了,我开心。”准确地说,是如释重负。
尽管宣王和原书里的女主不太一样,可是他还是会觉得害怕。
也许是书里描写的原身太过凄惨,他想离原书里提到过的人物远一点,再远一点。
“对了爹爹,”宋杬卿探过身子去拿桌子上的点心,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绣嫁衣真的没关系吗?”
白溪吟柔柔笑道:“你不想绣便不绣,成亲时穿我与你母亲成亲那套,是我当年亲手绣的。”
白溪吟满眼宠溺地看着他,见他直接塞了块梅子酥入口,忍不住道:“都放凉了,少吃点,我让人新做一碟来。”
“不用,凉了也好吃。”宋杬卿又塞了一块,一面含糊问道:“爹爹,我怎么总觉得你这里的糕点更好吃些?”
“你个小馋猫,总觉得别人屋里的更好吃。”白溪吟失笑,“若你喜欢,那这个厨子就给你了,回头我问问是谁做的。”
“不用不用,我那里厨子够多了。”宋杬卿连忙摇头拒绝,爹爹说的对,他怕人入了自己院子,他反而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元元,我与你母亲都是按照你的想法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白溪吟停顿片刻,“不过爹爹还是想问一句,你当真决定要绣球招亲?到时候,绣球扔到谁手中,那就得嫁给谁了。”
“其实,我与你母亲都觉得,涵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我想好了。”宋杬卿点点头,十分认真,“爹爹,我对二表姐并无男女之情,何必再去耽搁她呢。”
“我想好了,到时候,绣球扔给谁,我就嫁给谁。”
白溪吟道:“那好,按你的想法来。你母亲让人算了,下月初七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如何?”
宋杬卿疑惑地眨眨眼:“不是说都准备好了?怎么还推到下个月了?这个月没有好日子吗?”
白溪吟无奈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温声道:“你呀,难道只想从京城里挑人不成?”
“哦,我懂了。”宋杬卿了然。
“不过,”白溪吟颇有些苦恼地拧着眉,“估计晏之与于修知道了,怕是要反对。”
她们哪里会想到,他会选择绣球招亲呢?
“……终归是会知道的,”宋杬卿有些心虚地站起身来,“那爹爹我先回去了。”
青栀见他出来,忙为他披上氅衣,红玉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
。
宋家郎君绣球招赘的消息传出去,众人议论纷纷。
宋杬卿忙着哄家里两尊大佛,也没管外面的风言风语。
宣王府。
凌陌玦自从得了消息,在书房窗边站了足足几个钟头,赤瞳直直地眺望远方,有些空洞,似乎毫无感情,却又好似含着一点孤寂。
不过是二月初的光景,她怎么感觉比当年受困的冬夜还冷?
僵硬许久的手指微动,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打开后是一个锦布缝的钱袋子。
看着此物,她眸中忽然闪着微茫,又将钱袋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块玉玦。
这块玉玦颜色很深,四周都有磨损。上面是极为常见的祥云纹,最中间还刻了个字。
一个小巧的“元”字。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字,嘴角缓缓上扬,可赤瞳中却流露出几分颓然。
谁能得到他的笑颜呢?
——
宣王离京,自然声势浩大,群臣目送。
宣王亲卫便有数百人,更别说还有凌帝安排的护送士兵。
城墙下军队成列,皆身披铠甲,身姿挺拔,血气未尽,令人生畏。
宋杬卿让青栀等人在下面等着,独自一人跑到城墙上去看了。近日流言蜚语不断,他出门就带了个帷帽。
其实,宣王的条件在京城来说实属上乘。家世显赫,容貌俊美,后院空置,还有功名在身。
若非天生赤瞳,寓意不详,绝对是不输翟云世女的妻主人选。
宋杬卿找了半天,最后猜测队伍中间,手持长枪、一身玄衣的女郎是宣王。
凌陌玦似有所感,骤然回头。
这回她没带面具,双眸赤红无比,夹杂着幽暗与森然。
宋杬卿视线与之相对,心头猛然一跳,手指收紧,却没移开目光。
他戴了帷帽,凌陌玦应该认不出他来。
她回头应当是巧合。
宋杬卿这么想着。
果然,下一瞬,他便看见凌陌玦回过头去。
宋杬卿心里松口气,手放在石栏上,继续看下去。
凌陌玦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人是宋杬卿,即使戴了帷帽,看不清面容,她也认得。
一如京城再见之时,她听见声音便知是他。
她的手攥紧缰绳,努力克制自己回头的想法。
她没想到他会来看,今日没戴面具,不知刚刚是否吓到他了。
或许,亲眼见她离开,他才会安心。
宋杬卿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注视着宣王的军队逐渐离去,最后只剩一个极小的黑点。
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十分轻松,好像一直压在身上的隐形大山终被除去,不亚劫后余生之感。
他终于有一种自己能安安稳稳活下去的感觉了。
时光飞逝,锦安四十二年,三月初七,宋家郎君绣球招亲。
丞相府外人流如潮,人声鼎沸。
有人眉飞色舞地嚷道:“这宋家郎君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美人,在下于宫宴之上有幸一睹容颜,终生难忘。”
“当真!如此美人,又怎选择绣球招亲?”
“怕不是有什么隐疾?”有人怀疑道。
“听闻宋家郎君生来体弱,怕是难以有孕。”
……
“诸位女郎稍安勿躁,”宋晨站出来,拱手笑道,“今日我家公子绣球招亲,诸位且先听听宋相大人的要求。”
“快说!”
“有何要求!”
一位文质彬彬的女郎温和笑道:“宋家郎君既是宋相之子,想来会喜欢学识渊博的人?”
“说不定喜欢家财万贯之人呢?”有个身材臃肿、不惑之年的女郎大笑道,“宋小郎君既是体弱多病,若妻主家世微薄,怕是养不起这金枝玉叶啊!”
立即有人反驳她:“谁要你养了,宋小郎君这是招赘,招赘懂吗?”
“咳咳,诸位莫要心急。”宋晨抬眼望向西阁方向,有些忧虑,后看着手中书页,扬声道:
“家主说了,第一条,我家公子只招赘,不嫁人。”
此话一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倒是熄了些心思。
“第二条,有意参加选亲的女郎需得无婚配、无夫侍,且身无残缺。”
这一条又让大部分人面露失望,还有懊恼。
有人嘟囔道:“早知如此,就不那么早娶夫侍了。”
宋晨见此心中冷哼,继续道:
“第三条,有意参加选亲的女郎年龄不得低于十八,且不得高于二十三。”
又有人抱怨道:“年龄要求这么严格?”
“不符合要求的女郎请尽快退后至界限之外,若耽误公子选亲,家主定严惩不贷!”
所谓界限,其实是宋府侍卫排列而成,围成一个大圈。
有人不可置信地问道:“当真就这三条要求?家世、学识、容貌呢?”
宋晨点头:“当真如此。诸位,请吧。”
话落,她便站到一旁。
人流涌动,一些自知不合要求的女郎缓缓退出界限,不过有个别停留不走、又明显不合要求的人,则是被侍卫强硬地“请”了出去,比如那个看着四十来岁却嘴硬说自己才及冠的女子。
府外乌泱泱挤满了人,尽是适龄女郎,官家小姐,世家贵女,也有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
宋晨最后警告一回:“家主说了,若有人不合要求却执意参加选亲,耽搁公子人生大事,定然严惩不贷。诸位可想清楚了?”
一句十分具有威慑力的话,人群中有人面露挣扎。
有人小声道:“若被选中了,回去就退亲行吗?”
宋晨冷嗤一声:“此等行为绝非良人,还是请回吧。”
她眼神示意,立即有侍卫将说话之人逮了出来。
以后又陆续有几人离去。
宋晨觉得差不多了,便去回禀宋宥。
宋杬卿一直站在宋府西阁内,听到那人无耻的话,心想:你干脆现在就回去退亲,别耽搁人家了。那小郎君说不定离了你,回头就遇上了真命天女。
薄情之女注定没夫郎。
白溪吟将绣球递给他,眼眶隐隐泛红,仍温声道:“去吧,元元,挑你喜欢的。”
宋杬卿接过来,笑得真心实意:“我会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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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请离去的阿玦:谁能得到他的笑颜呢?[凋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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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宋杬卿用心打扮了一番。
他身着月白长裙,腰系云纹暖玉。耳后各有一股四股辫,用细红绳系上, 所有发丝再用一根竹青丝带绑了个高马尾, 干静清爽。他耳上的红玉鎏金流苏耳坠最是显眼。
任谁见了, 都得夸一句“模样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