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瑞下了车,摘掉头盔仔细观察面前的六层小楼,叶非看到她大大的眼睛就觉得好笑:“是不是没见过这么破的楼?”
“当然见过,我十岁那年姑姑还送了我三套这样的房子呢,就那种一梯三户的,三套连起来打通。”纪瑞解释。
叶非惊讶:“有送三套的钱为什么不送套新的?”
“爷爷想让我去一个公立初中,得买学区房,姑姑以为我要在学区房里住,觉得那边的房子都太破太小,索性挑大点的户型买一层打通,不过最后为了安全考虑,我还是去了国际中学。”纪瑞想起往事,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叶非好奇:“那房子怎么办,卖了吗?”
“忘了。”
叶非:“……什么叫忘了?”
“房子太多,我把那三套给忘了,”纪瑞调整一下身上的包包肩带,一脸无辜,“我上大学那年突然拆迁,好像分了很多钱还有三套新房,不过我没出面处理,姑姑帮忙办好的。”
有钱人赚钱的方式还真是……老天爷喂饭吃啊。叶非眨了眨眼,正要适时表现一下羡慕,突然捂着肚子蹲下了。
纪瑞吓一跳,赶紧去扶她:“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了?”
叶非:“……别提了,大姨妈推迟一个多星期了,最近几天总是感觉肚子不太舒服。”
说着话,她又一次皱起眉头。
第32章
纪瑞一听她不舒服,顿时急了:“是哪种不舒服?”
“就小腹那里一揪一揪的,不怎么明显,”叶非缓缓呼出一口气,“但每次这样,都觉得身上没力气。”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症状吗?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纪瑞试图从她化了浓妆的脸上看出她此刻的状态……嗯,失败了,“我刚才搂你的腰,感觉你好像瘦了点。”
“最近确实不怎么按时吃饭。”叶非蹲在地上歇了片刻,又恢复正常了,“走吧,先上楼。”
“好。”
只有六层楼的老小区是没有电梯的,楼梯极窄不说,楼道里还总是堆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墙上也是乱糟糟的涂鸦和小广告。纪瑞小心地跟在叶非身后,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直到她停在六楼的门口,才默默松一口气。
“我就是有点肚子疼,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叶非失笑。
纪瑞不认同:“都不舒服了,当然要小心点。”
叶非勾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我的小公主,我家可不是谢氏总裁的家,又小又破,没有五百平的大床和宝石做的碗,你可能得委屈一下。”
“……谢氏总裁的家里也没有五百平的大床和宝石做的碗。”纪瑞无奈。
叶非笑了笑,低头拿钥匙开门。纪瑞乖乖站在她身后,在房门开启的那一刹那,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她表情僵住了。
“都说我家很小很破了。”叶非没错过她的表情,摊手表示自己给不了她太好的生活。
纪瑞无言很久,最后指着满屋子乱扔的衣服,和桌子上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已经发霉的外卖盒子问:“这是小不小破不破的问题?”
叶非非常坦然:“我每天又是酒吧又是片场,忙都忙死了,哪有空收拾这些,快进来吧。”
说着话,她踢开门口一条裤子,算是给小公主完成了开路。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洗手间和厨房都小得可怜……准确来说,所有能看到的空间,都小得可怜。都已经这么小了,还要被无数东西塞着,纪瑞走几步就要被绊一下,一边走一边捡,等进卧室时,怀里已经抱了一堆衣服。
“给我吧。”叶非主动伸手。
纪瑞正好不知道该放哪,于是乖乖交出去,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她一个大力,扔到了客厅一角。
小公主:“……”大开眼界。
卧室空间更拥挤,除了一张一米五的床,还有两个简易书架,以及堆满了东西早已丧失原有功能的书桌,除去这些东西,几乎已经没了下脚的地方。
但好在乱而不脏,也没有客厅那种外卖盒子的怪味。
“去洗澡吧,一身汗。”叶非还嫌弃起她来了。
纪瑞摸摸鼻子,接过她给的睡衣和一次性内衣裤,要进洗手间时又跟她确认一遍:“你给我的衣服是洗过的吧?”
叶非给出的回答,是操起床头柜上的杯子作势砸她。
纪瑞被她逗笑,乖乖去洗澡了。
她洗得很快,洗完出来时,叶非已经把卧室里简单整理了一遍,看着比之前要舒服多了。
“非姐,你去洗澡吗?”纪瑞看着她脸上的半永久妆容问。
叶非靠在椅子上:“不急,你先过来。”
纪瑞乖乖走到床边坐下:“什么事?”
“说说吧,今天为什么会跟家里闹别扭。”叶非直奔主题。
纪瑞顿了顿,将今天的事隐去穿越的部分简单说了一遍。叶非听得直皱眉,完全不懂这种小事有什么值得吵的,更不懂这俩人为什么会闹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但看到纪瑞双眼含泪的可怜样,作为朋友她觉得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你小叔太不像话了,明知道你刚受到惊吓,不好好安慰你就算了,还揪着这点小事不放,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人品真是很有问题,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以后也少理他。”
刚才还噙着泪诉说委屈的纪瑞一听她这么说小叔叔,顿时不高兴了:“才不是,我小叔叔才不是那种人,你不准这么说他。”
叶非:“……”
安静。
很安静。
小小的房间仿佛被抽了真空一样安静。
许久,叶非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嗯?”纪瑞不解。
“像被老公家暴哭着离家出走却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的疯婆子恋爱脑。”
纪瑞:“……”
半晌,她清了清嗓子,“我小叔叔本来就挺好的。”
叶非用‘你没救了’的眼神看着她。
“……说、说起恋爱脑,我还想问问你呢,你难道不是恋爱脑?”纪瑞想起前段时间的事就觉得委屈,“你为了男人,竟然连朋友都不要了!”
这回轮到叶非清嗓子了:“怎么可能,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我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
“真的?”纪瑞狐疑地看着她。
叶非失笑:“真的,我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就前段时间,我突然在片场遇见他了,他好像是我跑龙套那部剧的监制,你别说他还挺仗义,二话不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小角色,我为了感谢他,就请他吃了个饭,结果就吃到床上去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他开车差点撞到你,然后你们去了床上,这次是你请他吃饭,又去了床上,你们的床是什么必要的参观景点吗?为什么每次的结局都在床上?”纪瑞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太保守,还是他们太开放了。
叶非眨了眨眼:“那不是盛情难却么。”
“……请不要胡乱污染成语,”纪瑞看着观念开放的朋友,简直觉得头疼,“你总这么乱来,就不怕得病啊,我妈说男人可脏了,不把他祖宗十八辈都调查清楚之前,最好是连手都不要牵。”
“你妈还挺保守,”叶非评价一句,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妈那个年代,保守也是正常的。”
纪瑞:“……”不好意思啊,我妈就是你这个年代的。
见她真为自己担心了,叶非笑道:“放心吧,他应该还挺干净的,而且我们每次都做了措施……”
话说一半,想起某次好像没做,突然有点心虚。
“……嗯,做了措施,”叶非轻咳一声,继续道,“不会有事的。”
纪瑞还是不认同地看着她。
叶非:“他长得很帅。”
纪瑞眼眸微动。
“八块腹肌。”
“……”
“一米八多的大个子。”
“……”
“床下文质彬彬衣冠禽兽,床上又野又凶还很有服务意识……”
“不用说了,”纪瑞抬手制止,“这种极品,确实不能轻易放过。”
叶非感慨:“你能懂就好。”
“所以我那次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是你跟他在剧组吃完饭去酒店了?”纪瑞好奇。
叶非想了想:“吃饭那次在更早前,之后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再之后他突然邀请我回家给他爸过生日。”
“这就要见家长了?”纪瑞震惊。
叶非眉头微挑:“想什么呢,他好像跟他爸不对付,所以故意在他爸生日那天带我过去,还让我穿了短裤和渔网袜,打扮得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为的就是让他爸在亲戚面前丢脸。”
“……这男的还挺叛逆,不会还是未成年吧。”纪瑞无语。
叶非:“怎么会,已经二十八了。”
“比我小叔叔还大一岁!”纪瑞震惊,“都这个岁数了,还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反抗家长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人活到六十还叛逆呢。”叶非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了一辈子爸妈小棉袄的纪瑞表示难以想像,不过她此刻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那之后呢,他们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纪瑞松一口气:“那他家里人还挺好。”
“因为我根本没见到他家里人。”
“……嗯?”
“渔网袜诶,”叶非含蓄表示,“他会把持不住也正常。”
纪瑞:“……”
疯男人!疯女人!两个疯子!跟他们比起来,只是跟小叔叔顶两句嘴离家出走的自己简直是太循规蹈矩了!纪瑞崩溃地倒在床上,拒绝再跟她聊天。
叶非被她的反应逗笑,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睡吧,都折腾一天了。”
“你不在这儿睡?”纪瑞抬头。
叶非:“我不习惯跟人睡,去隔壁屋睡。”
如果是以前,纪瑞一定会立刻坐起来,表示自己睡客房就行,而现在……
“你跟那男的完事之后也会分床吗?”她幽幽开口。
叶非含蓄一笑:“做晕了,不记得。”
纪瑞痛苦倒下:“我就不该问。”
大概是叶非的故事实在太刺激,也可能是因为跟小叔叔一起生活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家,刚才还有点困的纪瑞此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闭着眼睛强行入睡,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等认命地打开灯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看向简易衣架上挂着的小房子包包,幽幽叹了声气。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方,三楼卧室的灯也亮着,谢渊面无表情坐在窗前,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窗外的景色始终静止,光线却渐渐变化,等变到某一个节点,路灯熄灭了,天也彻底亮了。
管家昨晚睡得早,一大早醒来心情极好,叫上一群人开始大扫除,谢渊下楼时,他正干得热火朝天。
“早上好啊少爷。”他一手拿扫帚一手拿毛巾,看到谢渊后乐呵呵打招呼。
谢渊扫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
“……我也就五十多岁,没有特别大吧?”管家怀疑人生。
谢渊不语,木着脸往餐厅走,管家立刻跟上:“少爷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凌晨。”
“这么晚,难怪我一直没等到你们,”管家叹气,“少爷辛苦了,昨晚熬这么久,今天还要去上班,瑞瑞下次再缠着您不回来,您一定要制止她,坚决不能惯孩子。”
谢渊听到纪瑞的名字,表情更木了。
管家自说自话一路跟到餐厅,厨师刚把早餐端出来,刚才还说不能惯孩子的人立刻道:“把瑞瑞那份放锅里温着,她昨天熬夜了,肯定起不来。”
“好的。”厨师答应一声。
管家:“正好趁现在,再给她蒸个小花馍吧,那东西不怎么好吃,却好看得很,她一定会喜欢。”
厨师笑着点了点头,正要去做,谢渊突然开口:“不用了。”
两人同时一顿,不解地看向他,谢渊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低着头吃早饭。
漫长的沉默后,管家懂了:“您是怕她浪费食物是吧,那、那今天不蒸了,明天再蒸,其他吃的适当减少……”
“明天也不用,”谢渊没什么胃口地放下刀叉,“以后都不用了。”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管家轻咳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谢渊冷着脸看向他,“她已经搬出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此言一出,满屋皆静。
谢渊直接起身离开。
手杖轻轻点在地上,发出清脆且微小的响声,管家和厨师像狐獴一样直勾勾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厨师才赶紧问一句:“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相对来说要更淡定点:“吵架了。”
“……只是吵架?”厨师怀疑。
管家奇怪地看他一眼,仿佛不懂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少爷让我们把瑞瑞的东西扔出去了吗?”
“没有。”
“他说要把瑞瑞的房间彻底清洁一遍吗?”管家又问。
厨师:“好像……也没有。”
“所以,只是吵架,”管家叹了声气,“估计得吵个几天,你把小花馍放起来吧,等瑞瑞回来了再说。”
“这东西只有十天保质期,现在只剩三天了。”
“临期了啊,那明天给少爷吃吧。”管家点头。
厨师:“……”您的心好像是越长越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