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纪瑞哼哼一声。
谢渊眉头微挑:“纪瑞同学,你不觉得自己对我的占有欲有点太强了吗?”
“不应该吗?”纪瑞随口反问。
她过于理直气壮的态度,让谢渊今天的纠结显得有点多余,但谢渊的心情却格外不错,闻言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随便你。”
纪瑞一边跟他闲聊,一边在平板上点菜,等到菜点完时,她远远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跑进来。
“爸爸来了,小叔叔拜拜!”纪瑞过河拆桥,直接挂了电话。
谢渊看了眼嘟嘟响的手机,难得没什么情绪。
“抱歉,久等了。”褚臣在她对面坐下,呼吸还有些急促。
纪瑞乖乖坐好:“没事,我也没等太久。”
褚臣温和笑笑,一边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平板,一边问她:“点菜了吗?”
“点了几个,你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纪瑞捧脸。
褚臣答应一声,点开菜单却顿了一下,再看向她时,眼底泛着浅浅淡淡的、奇异的温柔。
“怎么了?”纪瑞歪歪头。
褚臣轻笑:“我现在对你是我女儿这件事,越来越有实感了。”
说罢,他便将平板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微笑道:“先生小姐,今天是我们餐厅的亲情日,二位是兄妹,符合我们亲情日的概念,你们可以选择结账时打八折,或者是直接赠送一份香蕉船。”
来旋转餐厅就餐的大部分是情侣,可亲人之间总有特殊的气场与氛围,叫人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褚臣抬头看向纪瑞,示意她来做选择。
“唔……香蕉有怪味,我们俩都不喜欢,打八折吧。”纪瑞建议。
的确因为香蕉有怪味所以不喜欢的褚臣闻言,心情顿时有点奇异:“那就这样。”
服务员答应一声,便带着平板离开了。
纪瑞不解:“你不再加几个吗?”
“这些就够了,”褚臣含笑解释,“你点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
纪瑞睁圆了眼睛:“真的?”
“你怎么这么惊讶?”褚臣也学她睁眼睛,和寻常男人相比少了几分攻击性的脸做这种表情,竟然还真的有点可爱。
纪瑞被他逗笑:“二十年后的你很少吃这些的,说味道太重。”
褚臣想了想:“可能是年纪大了之后,更喜欢清淡的。”
纪瑞觉得有点道理。
网红餐厅的上菜速度确实很慢,两个人不深不浅地聊了半天,菜也没有送过来。纪瑞为了今晚这顿饭,一整天光顾着挑衣服想话题了,早午饭都没怎么吃,现在迟迟等不到食物,饿得连对面的亲爹都顾不上了,总是心神不宁地偷瞄其他桌的饭菜。
褚臣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想了想后提议:“冰淇淋不用等,要不先点个冰淇淋垫垫肚子?”
纪瑞一顿,定定看向他。
“不喜欢?”褚臣问。
纪瑞定定与他对视:“二十年后的你是绝对不会让我空腹就吃冰淇淋的。”
褚臣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抱歉,目前的我没有做父亲的经验,没办法做到和二十年后的我一模一样,如果因此让你感到……”
“我真是太喜欢年轻爸爸了!”纪瑞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红光满面地去跟服务员要冰淇淋了。
褚臣剩下那些话噎在嗓子里,好半天哑然失笑。
吃到甜甜的冰淇淋后,纪瑞再次活力满满,提到了自己偷偷去参加爷爷生日宴的事。
“我知道,大哥和二姐都跟我说了,”想起两人几乎一致的言辞,褚臣哭笑不得,“他们都以为你是爸爸的私生女。”
“我鼻子嘴巴像爸爸嘛,爸爸又像爷爷,他们会误会也正常,”纪瑞说完,又得意补充一句,“我的眼睛像妈妈。”
“嗯,很漂亮。”褚臣看着她和某人高度相似的眼睛,温和地夸一句。
被爸爸夸了,纪瑞更开心了,顿时翘起不存在的尾巴:“我那天去生日宴的时候,还以为能见到你呢,结果一直到离开都没见到。”
褚臣想起她之所以没见到自己的原因,安静温和的眼睛里难得泛起一丝心虚。
“爸爸,为什么纪家要隐瞒你的身份呀?”纪瑞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还有,妈妈不是超级巨星吗?为什么网上都搜不到她的名字?”
褚臣回神:“超级巨星?”
纪瑞点头,把妈妈出道即巅峰、长红二十多年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褚臣沉默良久,轻咳:“有时候……现实和口述可能会稍微有点差别,我觉得还是由她亲自跟你解释比较好。”
“那你的事呢?”纪瑞追问纪家为什么不公开他的事。
“我的母亲是怀着我和爸爸离婚的,离婚之后就定居国外了,她跟爸爸置了一辈子的气,觉得离婚后还生前夫的孩子很没出息,所以坚决不肯让爸爸公开我的身份,加上那几年爸爸在国内得罪不少人,安全起见连大哥和二姐都被送到了我母亲身边,所以公开身份的事只能往后推,后来我越来越大,不想像大哥二姐一样对纪家履行义务,所以一直不肯公开。”
褚臣三言两语解释完,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不过也拖不了太久了,老爷子岁数越大越固执,公开身份回到纪家是早晚的事。”
没想到原因竟然是这样,纪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小时候过得快乐吗?父母的矛盾有没有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听出她的担忧与心疼,褚臣眸光温柔地看向她。
“干嘛这么看我?”纪瑞有点不好意思。
褚臣:“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被教得很好。”
“……不带这么自夸的啊。”纪瑞无语。
褚臣喉间溢出轻松的笑。
纪瑞看着他温润的眉眼,纠结半天才开口:“你真的接受我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褚臣反问。
纪瑞抿了抿唇:“就是觉得你的反应……太平静了,不惊讶,也不质疑,这么离奇的事,小叔叔也是经过很久才慢慢接受,可你一下子就接受了,如果这是一个故事,那我们相认的剧情也太平淡了。”
褚臣沉默良久,最后只缓缓说一句:“血缘这东西是说不清楚的,就像你的大伯和姑姑,哪怕从来没见过你,也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你是纪家人,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还是你的……父亲。”
纪瑞心神一动。
旋转餐厅的灯光璀璨温柔,落在他斯文俊秀的眉眼上,折射出浅淡的碎光。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和小叔叔万一万一是在骗你呢?”纪瑞小心翼翼。
褚臣想了想,反问:“那你骗我了吗?”
“当然没有。”纪瑞赶紧回答。
褚臣:“这不就得了,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纪瑞乖巧一笑。
“我第一次当父亲,你第一次和过于年轻的父亲相处,我们都是第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先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太好的地方,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修正练习,没必要急着失望,”褚臣隔着桌子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褚臣,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起慢慢来吧。”
纪瑞怔怔看着他伸出的手,蓦地想起自己六岁入学时,学校要求能连跳一百下跳绳,可她怎么都学不会,最后急得摔掉跳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嚷嚷着要当文盲。
那时候爸爸是怎么做的呢?他好像温柔地把她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冷静下来。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练习,没必要急着失望,慢慢来吧。”
没关系的,即便暂时失去了日积月累的亲情爱意,但时间还长,完全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
慢慢来吧。纪瑞握住爸爸的手,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对上了一双总是笑着看她的眼睛。
第48章
在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等待后,饭菜总算送了上来,纪瑞先戳起一块糖醋小排,尝了尝后突然眼睛一亮:“这个好吃!看来网红餐厅也不是都像小叔叔说的那样味道差嘛,待会儿走的时候打包一份给他尝尝。”
听她提起谢渊,褚臣神情微动:“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跑到谢家去的?”
要是聊这个,纪瑞可就不困了,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刚穿越过来那会儿颠沛流离多可怜,幸好有小叔叔帮忙的事。
“我还跟他讲了你和妈妈下冰雹时一见钟情的故事,他不信,说周城不可能下冰雹,结果呢,还不是下了。”纪瑞哼哼。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谢渊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默默喝了一口水。
半晌,他才问一句:“一见钟情……是妈妈跟你说的?”
“对呀。”纪瑞点头。
褚臣唇角的笑意更深:“很浪漫的故事。”
“什么?”纪瑞没听清。
“没事,”褚臣笑着摇了摇头,又道,“我只是在想,你说你还没出生时,就被谢渊指定为遗产继承人……我不太明白,谢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瑞专心吃东西,抽空回答一句:“大概是因为和爸爸妈妈是好朋友吧。”
褚臣不觉得在正常情况下,谁会把好朋友的后代指定为遗产继承人,更何况谢渊还这么年轻,背后更是庞大的谢氏商业帝国。
更何况,他和谢渊似乎并没有成为好朋友的潜质。
褚臣想起初见那日谢渊的敌意,再看看面前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突然问一句:“你真不跟我回家吗?”
纪瑞刚戳起一块牛仔骨要咬,闻言怔了怔,突然有点为难:“我也想跟你回家的,但是……小叔叔太粘人了,醋劲也大,如果我跟你走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褚臣静默片刻,失笑:“你很在乎他。”
“当然,他可是唯一一个把全部财产留给我的人,就连爸爸你都做不到呢,”纪瑞轻哼一声,“小叔叔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我却是天上地下第一好,我喜欢和他住在一起。”
褚臣:“他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吗?”
“愿意啊,当然愿意,”纪瑞点头,“他一点都不想我走。”
褚臣点了点头:“那就暂时先这样,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就告诉我,我现在一个人住,随时欢迎你过来。”
“一个人住?”纪瑞敏锐地抓到重点,“我妈呢?她没跟你一起住吗?那她住哪?谁照顾她?还有还有,你是个很守时的人,今天第一次和我吃饭,为什么会迟到?”
褚臣失笑:“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
“都回答。”虽然总是告诫自己,面前这个是年轻版爸爸,要注意相处的分寸才不会吓到他,可真到相处时,半顿饭的时间就足以她忘了所有原则,只凭本能和习惯与他接触。
好在对于她过快的熟稔,褚臣并不排斥:“你妈也自己住,租房,家里没有别人,但我上次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家里很干净,冰箱也有吃的,应该是找了保姆,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褚臣有点无奈,“下飞机时才四点多,我想时间还来得及,就想先去找她了,结果到了她家才发现屋里没人,打她电话也无人接听,她……她现在情况可能特殊,我也有很多事想问她,所以又费了些时间问周围人,才知道她回老家了。”
“找谁?我妈?”纪瑞好奇。
褚臣看着她和某人相似的眼睛,突然问了句:“你妈叫什么名字?”
“叶添雨啊,你这是什么问题,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妈叫什么?”纪瑞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还有,你们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不一起住?”
叶添雨……姓叶,虽然和他心里那个名字不一样,但姓氏一样也算能对上答案了。褚臣眼底笑意更深,平和地回答纪瑞:“跟你对一下答案,看是不是有出入。”
然后顺理成章忽略最后一个问题。
“那有出入吗?”纪瑞问。
见她没追问结婚的事,褚臣默默松一口气:“有一点,但无所谓。”
纪瑞点了点头,也没问哪里有出入:“我妈没事回老家干嘛?你惹她生气了?”
“应该没有……吧。”褚臣迟疑,不知道不经允许就让她怀孕,算不算惹她生气。
“爸爸。”纪瑞小小声唤他。
褚臣回神,对上小姑娘天真清澈的眼睛,立刻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屏蔽个干净:“怎么了?”
“你还是赶紧把人哄回来吧,别让她在老家待太久,”纪瑞继续对付面前那盘牛仔骨,“姥姥和姥爷虽然不坏,可总喜欢贬低她,每次都把她气得要死,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我呢,我怕她被气出个好歹来。”
褚臣一顿,蹙眉:“他们对她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吧……就是重男轻女,你懂吧,”纪瑞一脸委婉,“重男轻女,偏偏又因为工作问题只能生一个,所以有时候会因为这个埋怨妈妈。”
纪瑞记忆里的姥姥和姥爷,就像千万重男轻女的长辈一样,对妈妈的爱里总是掺杂着轻视和遗憾,轻视她是女儿,也遗憾她是女儿,等到自己出生以后,这种复杂的爱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褚臣长在国外,又从小目睹父母对二姐的宠爱和纵容,对纪瑞的话一时间缺少想像,却突然关心另一件事:“他们对你呢?是不是也是这样?”
“差不多吧,但妈妈很少带我回老家,所以我跟他们的接触很少,”纪瑞不老实地晃来晃去,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妈妈说了,我是她的小宝贝,得到的所有爱都该是纯粹的干净的,那种夹生饭她吃了一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