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多盯着我,让我有种我即将不久于世的感觉。”他说了实话。
纪瑞无语:“那是因为你一直躺着,你坐起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谢渊顿了顿,按照她的提议坐了起来,果然感觉好多了。
然后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谢渊早在躺下的时候就把灯关了,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夜灯光线昏暗,刚好在能看到彼此却看不太清彼此的程度,但谁也没有主动去开主灯。
静谧蔓延,刚刚下了决心的谢渊又开始浮想联翩,之前那些决心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好像一瞬间喂了狗。
实在不行,就直接告白吧,不成功就吓跑她,也省得自己在这里纠结了。谢总恶从胆边生,直接就开口了:“纪瑞,我有话想跟你……”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纪瑞也同一时间开口。
谢渊突然有点懵:“什么?”
“你别骗我,我已经猜到了,”纪瑞停顿一下,像是在克制情绪,“你从回来就很不对劲,是不是今天的酒局上被欺负了?”
谢渊脑子还像浆糊一般,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纪瑞啪的一声把灯打开了,房间里突然充满光亮,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等适应之后才发现纪瑞的眼睛好像红了。
刚生出的那点恶意,因为她眼角的一点红瞬间消散,谢渊倾身向前,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胡思乱想什么,谁敢欺负我?”
“都说我已经猜到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糊弄,”纪瑞眉头紧皱,不认同地抓住他在自己脸上擦来擦去的手,“我没哭,你擦什么擦。”
谢渊:“……”哦,我以为你哭了。
短暂的安静后,纪瑞恳切地看着他:“小叔叔,谢氏的发展已经很不错了,你以后不要再为一两个项目这么委屈自己,咱们大不了少赚点,但是千万不能受欺负。”
谢渊看着她真挚的眼睛,失笑:“我如果少赚了,你能继承的钱也会变少。”
“我才不稀罕什么钱呢,我只希望小叔叔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纪瑞严肃表示。
谢渊眉头微挑:“那我要是破产了,你也不嫌弃?”
“当然不会,如果你破产了,那我就偷家里的钱养你,再不济我也可以去上班嘛,你看我在酒吧当保洁当的不也挺好?”纪瑞说完短促地笑了一声,突然又悲伤地趴到他的被子上,“我能养活小叔叔的,虽然我又懒又馋,但我可以养活你的,你以后不要这么努力工作了。”
谢渊看着把脸埋进被子的小姑娘,下意识伸手去摸她的头,可手指刚触碰到发丝,又强行克制住了。
纪瑞冷静片刻,这才抬起头:“小叔叔,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谢渊:“……钟伯不是准备了烧烤炉子?”
纪瑞:“?”
十分钟后,花房里。
纪瑞看着正在努力生火的谢渊,无力地说了句:“小叔叔,我已经吃饱了,要不……”
“生好了!”谢渊匆忙看了她一眼,“把那些串儿都端过来吧,等碳烧白之后就可以烤了。”
“要不还是回去睡觉吧。”纪瑞小声嘀咕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把钟伯准备好的串儿都端了过来。
谢渊显然不是什么生火的好手,烟熏火燎地搞了半天,才把碳烧到正常的状态,结果又因为烤串上的油滴到碳上,再一次引发升腾的火焰。
纪瑞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偏偏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在旁边时不时帮把手,结果玩着玩着来了兴致,直接把谢渊推开了自己烤。
俩人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烤出了一大盘美食,虽然美食的颜色有点发黑,但一切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适合来瓶小啤酒。”纪瑞拿起一根羊肉串,尝了尝后感慨。
谢渊扫了她一眼:“来什么来,不准喝酒。”
纪瑞一顿,突然乐了。
“笑什么?”谢渊莫名其妙。
纪瑞还是开心:“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刚来谢家的时候,你带着我去找李叔道歉,还要我把桌子上的酒全喝了。”
谢渊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没让你真的喝,只是做做样子……”
“如果样子没做成功,我就必须得喝了吧?”纪瑞意味深长。
谢渊默默端起水杯。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我以前对你不好。”
纪瑞疑惑抬头。
“你有没有记恨我?”谢渊问。
纪瑞想了想,诚恳地摇头。
“小叔叔,虽然在你的立场上,我们刚认识几个月,可在我的世界里,我已经认识你很多很多年了,”纪瑞笑意盈盈,“小叔叔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之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记恨你。”
“但你会离家出走。”谢渊微笑。
这下轮到纪瑞端杯子喝水了。
许久,她小声反驳:“一家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我跟亲爸亲妈还吵呢。”
是啊,一家人,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她的家人,和褚臣叶非又或是纪老没有任何不同,如果关系突然转变,她肯定会崩溃吧。
褚臣说得对,小孩子可以没有分寸,但大人不行。
谢渊抿了抿唇,看了眼手中的烤玉米,突然没了胃口。
刚吃过晚饭,两人都不怎么饿,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可又没什么睡意,面面相觑半天后,谢渊起身往外走。
“干嘛去?”纪瑞问。
谢渊:“健身房。”就算是总裁,也是要花费许多时间精力才能维持身材的。
纪瑞赶紧拉住他,笑道:“这个时间健身,你是不打算睡了吧。”
“本来也睡不着。”谢渊还真打算彻夜不眠。
“不行,那太伤身体了。”纪瑞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点出一首欢快的音乐,“我们活动一下就去休息吧。”
谢渊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拒绝这么玩,纪瑞也不在意,一个人转圈圈也快乐。
这段时间花房种的是红玫瑰,玫瑰里最常见的颜色、最普通的品种,全部的玫瑰可能还没有花房里一块太阳能板贵,可在这样下着小雨的夜晚,在丝滑愉悦的音乐声中,有人穿着睡裙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让每一支玫瑰都变得高贵。
谢渊有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感觉心跳如小锤一样敲在耳膜上,敲得他头晕眼花,犹如置身于狂风暴雨的海上。
他的醉意好似终于等到了机会,在这一刻全力反扑。
他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和冷静,拄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走了,纪瑞一个转身回来时,他已经走到了花房门口,背影好似落荒而逃。
“你干嘛去!”纪瑞高声问。
谢渊:“回屋,睡觉。”
纪瑞:“……”都不带叫她的哦。
凌晨四点半,正是深度睡眠的好时候,前半夜努力把自己折腾到卧室的蒋格睡得正不知道今夕何夕,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喂?”脑子还在发昏,声音已经装出了清醒的状态。
谢渊:“你说得对,感情是藏不住的。”
蒋格:“?”
第64章
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正在通话的手机听筒里,是漫长的沉默和对方的呼吸。
……对于两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暧昧了。
虽然谢渊看不见,但蒋格还是挤出一个假笑:“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给你加工资。”谢渊声音冷静。
蒋格蹭地坐起来:“谢总,您继续。”
“从下班到现在,我就已经三次想抱她五次想牵她的手十次对着她发呆了,”谢渊呼吸有些乱,显然比呼吸更乱的是他的大脑,“还有一次,我差点坦白我喜欢她。”
就这?果然,没谈过恋爱的**就是单纯。蒋格想推一下眼镜,抬手却只摸到了鼻梁,顿了顿后声情并茂:“……听起来是挺严重,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对,朝夕相对不是什么好事,我该和她分开一段时间,等把乱七八糟的情绪整理好了再继续和她一起生活。”谢渊蹙眉分析。
蒋格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他看不见,又道:“目前也没别的办法了,那你明天找褚臣聊聊,让他先把瑞瑞小姐接走?”
“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把她从谢家带走。”谢渊声音一沉。
蒋格:“那你就先搬出来一段时间。”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搬出去?”
蒋格:“……”
谢渊:“……”
漫长的沉默后,蒋格:“你也发现自己不讲理了吧?”
谢渊知道,但是谢渊不改:“她不能走,我也不走,还有别的办法吗?”
蒋格气笑了:“不好意思啊谢总,我能力不够,要不你还是找……”
话没说完,微信页面突然弹出转账信息,蒋秘书数了一下有几个零,一秒改口:“加班吧,没有什么比加班更合适的了,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二点,既可以减少在家的时间,又可以清心寡欲,简直是一箭双雕。”
“但现在又不忙。”
蒋格神秘一笑:“你如果愿意,当然可以忙起来。”
于是谢渊开始加班了。
第一个晚上,他十点多才到家。
第二个晚上,他磨叽到了快十二点。
第三个晚上,他一直到凌晨才回来。
等到第四个晚上,他索性在办公室里睡了一夜。
纪瑞起初还像以前一样等他回家,但好几次都在沙发上睡过去后,又一个深夜,谢渊将睡着的她叫醒,道:“最近太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以后早点休息,不要再等我回家。”
“不行啊,”纪瑞睡眼朦胧,没骨头一样歪在沙发上,“小叔叔累了一天,到家后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立刻上楼睡觉……哎呀光是想想这一幕,我的心就要碎掉了。”
谢渊被她的说法逗笑,再看她困倦的模样,突然想说自己其实也可以不加班,可惜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可是你这样等我,会让我分心。”
纪瑞顿了顿,不解地睁开眼睛。
“我一想到你为了等我一直熬夜,就没办法专心工作。”谢渊看着她的眼睛说。
纪瑞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让小叔叔感到为难,愣了半天才乖乖点头:“那、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等你了。”
好可怜,怎么这么可怜,简直太可怜了。谢渊一边警告自己不要有过多的情绪,一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纪瑞仰头看向他。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吧。”谢渊收回手,指尖却还残留她头发带来的痒意。
纪瑞答应一声,跟他一起往楼上走,走到二楼要拐弯时,笑着跟他招招手:“小叔叔晚安!”
“嗯。”谢渊敷衍点头,在她转身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开始对着她的背影招手。
然后纪瑞突然回头,他招到一半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四目相对,场面突然变得安静。
谢渊看着自己抬起来的手,直觉自己即将面临本年度最大的危机,正快速思考该怎么解释时,纪瑞突然往后蹦了一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要打我?”
“……是。”谢渊立刻承认。
纪瑞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打你。”谢渊索性一横到底,见她还傻站在原地,立刻举着手朝她走去。
纪瑞啊啊啊着跑回屋里,卡哒一声把门锁上了,谢渊这才停下脚步。
独自在走廊里站了片刻,他突然惆怅一笑,感觉没有点精神疾病干不出这种事。
这一天之后,谢渊再加班,纪瑞就没再等他了,但每次回到家里,都会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她特意留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偶尔也会有一些纸条,上面写着小叔叔加油之类的话。
看看她又准备了什么小东西,成了谢渊每次晚归时最期待的节目,等他惊觉这一点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这一个星期里,他连周末都没在家待着,和纪瑞相处的时间不足三小时,但分开的效果……谢渊沉着脸打开手机相册,展示他这段时间拍的每晚小礼物的照片,一边痛苦一边愉悦:“我怀疑她已经知道我喜欢她了,所以故意做这些事让我纠结。”
蒋格翻看完毕,相对客观地评价一句:“瑞瑞小姐真是太甜了。”
“我让你看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夸她。”谢渊语气森森。
不是吗?那就不要用这种炫耀的方式打开相册啊!蒋格看在最近收了不少转账的份上,非常温和地问一句:“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加班根本没用,我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见她,但还是喜欢她。”谢渊有点烦躁。
蒋格嘴角抽了抽:“才一个星期,没效果也正常,再久一点就好了。”
“要多久?再久一点纪瑞都成留守儿童了!”谢渊更烦了。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恰好遇到失眠管家出来散步,当听到管家说纪瑞这几天总是坐在门廊下发呆时,他心口简直翻江倒海的疼。
听到留守儿童四个字,蒋格哭笑不得:“瑞瑞小姐没那么脆弱,谢总你不要总是脑补她有多凄惨,没有哪个凄惨的人会三天买五套高定。”
“才买五套,果然是不高兴了。”谢渊蹙眉。
蒋格:“……”
眼看着老板又要陷入情绪深渊,蒋秘书试图力挽狂澜:“谢总,你冷静点,现在的况就是你越觉得她可怜,就越没办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让自己忙起来,用工作塞满脑子,就没时间去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