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万里擦掉眼泪,“孩子,你受苦了,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
一直瑟缩着后退的女人,闻言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扑通跪倒在常万里跟前,求道:
“叔,我不是来要好处的,小安真是常平的孩子,他好聪明、好懂事,都七岁了还不给上学,我怕孩子被混账男人打死,您把他接来抚养吧,我保证再也不见小安,不打扰你们。”
“爸,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常平最是孝顺的人,怎么可能不经过您同意,就在外头和人有了孩子,她是个骗子!”
艾秋秋慢悠悠讥讽,“你爸儿子没了,有个孙子多少是个慰藉,我看呀,再把孩子妈接过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你就不需要时时刻刻回家照顾,岂不两全其美?”
常漫云呜咽控诉,“她结了婚,那野种有爹,过不来!”
艾秋秋:“没关系呀,把婚离掉就行了,你怎么还瞪眼呀,你想说破坏婚姻天打雷劈?不要紧不要紧,常叔叔不怕天打雷劈,为了孩子他能豁得出去,你就不要操心了,说不定等小安再大一点,常叔韩姨愿意出一笔嫁妆,帮小安妈妈改嫁呢。”
常漫云双眼泛白,气得晕死过去。
……
没有常漫云的打扰,许秋凤和常万里,已经解开了七年前的误会。
“那时候大姐……常漫云和我说,你们怪我克死了常平,不愿意见我,我那个叔叔和婶婶,给我找了一门亲,回去就把我给嫁出去了,再然后,小安七个月就生出来,他生出来才四斤三两,连我自己都以为是早产的,小安越大越像常平,我怕他被混账男人打死,才想着过来找你们。”
常万里心如刀割,“我们从来没说过那样的话,漫云说,你来找我们,是说要回家嫁人,还叫我们别去打扰,免得你在婆家难做人,我们才没去找过你。”
两个人各自垂泪,许秋凤说:“叔,我不放心小安一个人在家,我先回去,等着你们来接他。”
常万里忙道:“我一高兴,差点忘了,我干儿子陆文远已经接到小安了,接到人的时候,小安在发烧,他连夜送去医院,早上打来电话,说孩子烧已经退了,你不用急着回去,我带你去见常平他.妈妈。”
常万里带许秋凤去看了韩秀心,韩秀心看到小安的照片,和儿子小时候一样,怎么可能不是父子,心里哪还有什么怀疑,和许秋凤再次哭了好一会。
韩秀心又心酸又高兴,立刻马上就要去找孙子。
常万里劝住了,“文远陪着小安,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一根手指头,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韩秀心心急如焚,要不是去的是陆文远,她爬也要爬去泽县,“秋凤要回去,指定会被打死,不能让她回去了,就让她住在我们家吧。”
许秋凤悲从中来,“叔、婶,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住你们家。”
“为什么呀,你是怪我们?”
“不不,俞家混账,我怕你们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不会的,我们老两口虽说没多大本事,这把老骨头,护着你们还是足够的!”
…
之后的事情比较顺利,许秋凤的男人倒卖物资,被抓住判刑,许秋凤在妇联的帮助下离婚,恢复了自由。
常漫云中风了,她女儿擦掉她口水,麻木道:“妈,我报了下乡的名额,去舅舅那边的农场支援建设,我指的是我血缘上的亲舅舅,走之前会给你找个保姆,你要想少受罪,就对保姆态度好点。”
“叫、我爸爸来……”
她女儿不耐烦打断她,“常外公和韩外婆说,和我们家缘尽了,他们全家去看常平叔叔,不会来医院看你,妈,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的动机,可能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吧,现在你中风了,也好,埋到肚子里,不用再说出来。”
…
烈士公墓,康复的小安望着墓碑上英俊年轻的遗照,回头问:“爷爷,我爸爸是好人吗?”
常万里强忍着泪水,“安安,埋在这里的,都是好人。”
小安想,如果爸爸还在,一定是天下最好的爸爸,他突然做了个惊人的举动,抱着墓碑,把脸贴在照片上,“爸爸,你冷不冷,我抱抱你。”
风中都是隐忍的呜咽,好久才平息,小安远超同龄人的乖巧,是对这个家庭最有效的慰藉。
艾秋秋闻着松柏的清香,觉得系统给她的工作也还不错,村长家保姆、季秋梅家保姆、常万里家保姆,艾秋秋积攒的积分,可以开启一段记忆碎片。
她选择查看,瞬间一段零星的记忆在脑子里,那是她和更年轻一点的陆文远吵架,吵完了之后,陆文远问她,“你确定要分开吗?”
记忆里的艾秋秋说:“分开吧,孩子归你。”
还真是她抛夫弃子渣了陆文远,可原因呢,总要有个原因的吧。
恢复了这一点记忆的艾秋秋,头疼死了,捂着脑袋坐树桩子上。
头顶上方是陆文远的声音,“不舒服吗,需不需要背你下山?”
艾秋秋忙摆手,“突然头晕,好像想起点什么,你们先走,我想一个人安静的想一会,看能不能多想起来一点。”
她问系统还能不能继续恢复记忆,系统说那必须继续当保姆,帮助雇主,有了积分,就能继续恢复记忆。
系统还说下一个雇主是陆文远外甥家,少年十七岁,现在也没书念,打算和同学们一起下乡插队,建设农村,但是不久前,他为了救同学,被野猪撞到瘫痪了,性格颓废,破罐子破摔。
艾秋秋要做的,是赢得陆文远外甥的好感,刺激他重新站起来,改变他的命运。
她决定照做。
第7章 偏方
山下冷冷清清,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个开拖拉机的大姐,似乎在等什么人,看了艾秋秋的衣着头发长度,笑着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叫艾秋秋?”
艾秋秋点点头。
大姐拍手笑道:“刚才有个姓陆的同志,给了我五角钱,叫我等一会,等到你后,给你捎去城里,你上来吧。”
艾秋秋坐上了拖拉机,心里想,陆文远对她越好,那不是显得她越渣吗,她居然会内疚,那是不是说明之前的离开有苦衷呢?
还是得继续解锁记忆。
……
陆文远在进城的路口,等到了艾秋秋后,又给了她一份工作,“常叔打算把工作调去外地,他家不需要保姆了,我姐姐家需要个保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那行,我试试吧。”
艾秋秋有点不敢看他,哎,这男人长得在她的审美上,她为什么还要渣了他呀。
希望原因是好的吧,不然等记忆全部想起来,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对父子。
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其实呢,我有个偏方能帮你外甥再站起来,但是,你姐姐不能在家。”
陆文远觉得这条件莫名其妙,而且他不信,除了医疗还有别的方法能让外甥站起来。
但是,如果真能让苏正佑站起来,大姐愿意连房子都送给她。
“好,我问问我姐姐。”
问了后,陆文远大姐立刻走人,他大姐觉得,儿子已经生无可恋了,什么离谱的办法,她都愿意试一试。
……
陆文郡家里是二层小楼,门前临着胡同口,楼后有小院子,住这么好,看来家境不错。
破罐子破摔的大外甥,挑衅看着亲舅舅,戏谑道:“舅舅,我才不要保姆,你夸的那么好,自己带回家去呗,你爸娶了保姆,你这是想有样学样?”
陆文远对大外甥很是头疼,皱眉道:“苏正佑,不要用你的愤慨,伤害身边最关心你的人。”
大外甥早就不耐烦了,“舅舅,你站着说话,当然轻松了,坐轮椅的如果是你,只怕比我还要愤慨吧?”
陆文远说:“这些假设没有意义,活下去才是现实问题,你要活下去,就打起精神来。”
“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除非能让我再站起来,你能吗,不能吧,那也请舅舅闭嘴!”
陆文远想,或许小保姆能对付这油盐不进的外甥,“小保姆已经请来了,先试几天工再说。”
苏正佑哈哈大笑,“连好人都能气中风的保姆,对付我一个残疾人,舅舅,你怕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
不管大外甥如何反对,艾秋秋在他家住了下来。
大外甥有他.妈妈在,家里整洁干净,连脏衣服都随换随洗,真没什么事情需要保姆做。
艾秋秋转了一圈,没找到活,现在又不是做饭时间,她在大外甥身边闻了闻,然后跑去卫生间。
大外甥家里有浴缸,系统说,这是那年建造涉外酒店的时候,大外甥妈妈作为总工程师,给自家定了一台,但是需要烧热水,很麻烦,就一直闲置着,但打扫得很干净,没有灰尘。
艾秋秋一桶一桶从楼下提了烧出来的热水,往浴缸里倒,搞得大外甥惊疑不定,“你干什么?”
艾秋秋:“你臭了,给你洗澡。”
以前那么大个阳光少年,特别爱干净,现在被保姆说臭了,还是年轻漂亮的保姆,不管怎么说,这对他的自尊心是极大的伤害。
“我、我才没有臭。”
“你三天没有洗澡了吧?”
“我一个残疾人,洗那么勤快干什么?”他.妈妈哪里搬得动他,今天舅舅来,本想帮他洗澡,被他拒绝了。
“没关系,你不要害羞,我是你长辈,看你就跟个小孩子,不会给你扒光,给你留个裤衩子。”
苏正佑:“……我告诉你,你已经被辞退了,赶快滚蛋!”
最终,苏正佑被摁到了浴缸里,然后一条大白毛巾兜头盖下来。
他羞愤欲死,“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艾秋秋:“得了吧,想死的人不会嚷嚷,早悄摸摸去死了,我看你求生欲挺强,洗好摇铃叫我。”
苏正佑盖着毛巾下听了一会,直到院子里的声音叮叮当当,他才把自己沉入水底,心里读秒还没读够一分半钟,他就惊恐的从水中挣扎起来。
他把毛巾拉下来,绝望的想,小保姆看透了他,他确实不敢死。
……
艾秋秋在空旷的后院子里,垒了个泥巴砖头的灶洞,铁锅直接架上,洞下面烧木材,旁边一个长条桌,切菜配菜用,烧好了直接在院子里支方桌吃饭,可以说,从头到尾,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大外甥,全程参与了市井烟火气,有助于他身心健康。
等饭菜做好了,艾秋秋把苏正佑脸上的毛巾被拉下来,看到他还闭着眼睛装睡,晃了晃,“醒醒,吃了饭再睡。”
今天洗澡消耗了不少力气,全程听着切菜炒菜,苏正佑早就饿了,破天荒吃了一碗饭,轮到鱼头豆腐汤,他不喝了,“我不爱吃鱼。”
艾秋秋看透了他,他是怕上厕所,她说:“别怕上厕所,我背你。”
苏正佑赌气把轮椅转开,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发呆。
“那好吧,饿的时候再喝,我给你留着。”
吃了饭没啥事,艾秋秋把储藏室里另一个轮椅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擦灰,这是家里买的第一个轮椅,陆文郡觉得不好,没几天就给儿子换了个,这个就收起来了。
苏正佑看到轮椅就烦,“闲着没事就去睡觉,折腾它干什么?”
艾秋秋不理,随便他说,把轮椅擦得干干净净。
……
前头的大门是开着的,有人询问:“苏同学,你在家么?”
苏正佑脸色大变,慌忙哀求艾秋秋,“就说我不在家。”
“你同学?”艾秋秋问。
苏正佑急急点头,“我不想看到他们,求求你让他们走。”
“好。”
艾秋秋把后门带上,问大门口三四个十七八的大孩子们,“苏正佑同学们吧,他说不想见你们,如果你们还有点同理心,就不要继续纠缠了。”
“你是谁呀?”
“保姆。”
其中一个男同学,以前和苏正佑关系很好,经常一块儿打篮球,他说:“我们几个要下乡了,下乡前想见见,麻烦你再和他说说。”
本该快和苏正佑订婚的那个女孩,比较排斥艾秋秋,“这一下乡,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我了解苏正佑,他口是心非,不见会遗憾的,你没权利阻拦。”
艾秋秋姑且称呼她绿茶茶一号吧,黑化的反派总有这么一段伤他至深的懵懂情感。
艾秋秋把窗户纸踹了,说:“春游的时候,你们几个非要往深山里跑,野猪追来的时候,苏正佑推你一把,自己却被野猪撞飞,你不内疚吗?其实你知道吗,如果你坚定的不抛弃不放弃,苏正佑会感激你、让家人给你安排工作,绝对不会拖累,但是你却假惺惺,说要支援广大农村建设,要下乡,这虚伪的作态,才是苏正佑不想见你的原因呀,心里有点数,赶快走吧。”
“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
“污蔑吗?那你用行动打我的脸,你现在回家说,愿意和苏正佑订婚,我想你家里人会很高兴,牺牲你一个,攀一门好亲事,不过这次,苏正佑可不会拒绝哦。”
“你想好,同意订婚,这辈子伺候个残废,但是衣食无忧,下乡,你这几个共同下乡的同学都很不错,过不了两三年,家里就能让他们回来,只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你也能跟着回来,拥有无限未来,怎么选,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绿茶茶一号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捂着脸哭泣着跑掉。
艾秋秋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和剩下几个呆立原地的其他同学们说:“本来一起奔跑打球的同学,现在只能坐轮椅,看着别人直立行走,换位思考,轮到你们身上,也不想见人,要真是好朋友,就让他自己慢慢接受,靠你们,治不好他的心病。”
这几个同学脸红的不行,道了歉,放下精挑细选的礼物,书籍、鲜花后,默默退出了大门。
……
这一晚上,苏正佑相当安静,一早上没看到小保姆上楼,心想他.妈妈不在家,小保姆就懈怠了,连早饭都不送上来,正好他也不想吃。
到了中午,闻到了饭菜香味,还有院子里的叮叮当当,他很好奇,小保姆怎么不把他背去院子晒太阳了?
透过二楼的窗户,他看到小保姆坐在昨天擦出来的轮椅上,行动迟缓炒菜做饭,焦头烂额。
“有病。”苏正佑低低咒骂。
艾秋秋听到了,跑上楼,一把背起他,说:“你说得对,我现在相信了,坐过轮椅的,都愿意付出一切,让自己重新站起来,这才一个上午,我就受不了,抱歉,我错了,你很不容易,有任何负面情绪都是正常的,你的舅舅,确实该打。”
苏正佑:……她在体验他的轮椅生活?
吃了午饭,艾秋秋想找点事情做,问道:“我去借把理发剪,给你剪头发吧。”
“你敢碰我头发,我跟你同归于尽。”苏正佑把话说严重点,好叫她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