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江忆一眼,示意佟佐场上还有外人,柔声道:“咱们的事一会儿进去再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友,江心以江夫人。”
佟佐一出来就看见江忆了,但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虽说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愿,江忆还是不得不先行礼,“给佟将军请安。”
“既是蓁蓁的朋友,就不需行礼了。”佟佐转向康蓁蓁,长眉斜挑,换了个语气,“怎么穿的这样少……”
这一挑间邪气横生,配上英朗的面容,竟令人不敢直视。
康蓁蓁噙着笑低下了头。
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两句极端的话听的人心就跟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又疼的慌,又眷恋火的温度。
怪不得康蓁蓁会被他迷的什么都不顾。
康蓁蓁叫管家带江忆去休息,附在江忆耳边说,“多等我会儿。”
江忆点点头,跟着管家走了。
管家带江忆去的是自己的卧房。她是康蓁蓁的朋友,管家自然不敢怠慢。
不一会儿茶水瓜果便轮番摆上桌子,又忌讳男女共处一室不便,和江忆知会一声就出去了。
他走了正好,江忆卸下端着的笑,没心情吃零嘴,如坐针毡。
她脑子里酝酿着一个危险的想法。
将军府一直有重兵把守着,旁人想靠近都十分困难,更别提进来了。
她先前是不乐意来,现在已经被架到这个位置,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况且康蓁蓁是佟佐现阶段唯一的倚仗,他此时必是在凝神对付康蓁蓁,抽不出时间来管她。
说做就做,江忆将客房门拉开个小缝,向外面瞧了一瞧,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悄悄走了出去。
她最想去的,是佟佐的卧房。
只要佟佐不傻,就不会带康蓁蓁去他卧房,此时卧房空着,正好方便江忆行事。
江忆辨认清楚方向之后便向正房而去。
途中经过一间门脸不大的厢房,厢房里传出男女交谈的声音,江忆仔细一听,是佟佐的声音。
这么巧!
江忆想听听两人在说什么,有没有可靠的情报,便把耳朵附了上去。
入耳的是男人极尽挑逗的声音:“你身上擦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香水,仙迹的,你喜欢吗……嗯……”
「喜欢。」男人呼吸重的江忆都能听到,“别躲,让我好好闻闻……你这里好像更大了些。”
像耳朵被火燎了似的,江忆瞬间弹了开去!
怪不得康蓁蓁让她多等一会儿,这两人竟敢冒着大不讳干这档子事!
不过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需要好一会儿时间,也算是给江忆机会。
江忆可不想听他们的闺阁之乐,赶紧朝着原定的方向继续走。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佟佐被禁足一年有余,家仆没事的时候不敢随意出来走动,巡逻的士兵见了她还以为是侍女,也没盘问,江忆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正房门口。
越鬼祟越容易被怀疑,江忆理直气壮地推门进去,只见主卧内空无一人,与她的预期正相符。
江忆有条理的开始翻起来——她想找的,是佟佐和同朝官员来往的书信。
能短时间内走到武官第一的高位,除了皇帝的赏识,同朝官员的帮助也少不了,这其中肯定会有书信往来。
只要江忆把它们找出来,再添上那么一两笔,结党营私这顶帽子必然是要扣下了。
而且,江忆还自己准备了一封信。
不愧是武将出身,佟佐的卧房和兵器库没什么两样,整整两面墙上都挂着刀剑,另一面墙上钉着一副地图。
那地图的材质是兽皮的,但不像牛皮粗糙,也没有羊皮的膻腥味,江忆好奇,伸手上去摸了一把。
触感细腻,仔细看还能看到细细的肌理纹路。
江忆皱眉思考,紧接着,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这哪是什么兽皮,分明是人皮的!
又是汹涌而来的恶心感,江忆干呕两声,赶忙捂住嘴离开那面墙,低头在抽屉里翻找,没敢再抬头看那地图一眼。
可毫无所获。
转念一想,没人会把重要物品明晃晃的放在抽屉里,江忆在转而在佟佐床上摸了一遍,就在以为仍无所获时,在床头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
这般程度的机簧也就她这种保养的极好的细嫩手能感受得到,来搜查的士兵都是些大男人,能摸出来就怪了。
她迅速摁了下去,啪地一声,床下弹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是个密室江忆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想着时间还够,便毫不犹豫地爬了进去。
又是「啪」地一声,头顶的入口竟自动合上了!
江忆心一沉。
不过佟佐进来后也得出去,里面应该还有出来的开关才对,江忆深吸口气,向下走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石阶,不长,十余步后就是平地。
因在地底,上面入口又关了,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前方似有一方石台,江忆手探过去,摸到根火折子。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因为不会用这东西差点急哭了,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火折子吹亮,江忆环顾四周。
密室不大,地上摆了些金银财宝,估计是其他官员送来贿赂他的赃物,已经落了老厚一层灰。
东面有个黑木架子,江忆眯了眯眼睛,向架子走去。
如果有机密信件,应是藏在这里没差了,江忆拉开第一个抽屉,是些账目本子。
拉开第二个抽屉,江忆心里一喜,直接把一摞子信都拿出来,靠在架子边上仔细看了起来。
跟她猜的差不多,大部分是来自于其他官员的信,内容也大同小异,无非是拉关系利益互换云云。
她挑出几封官衔高的放到一旁,继续翻,翻出一封标有「佟郎亲启」、盖着奇怪印章的信。
那印章的图案莫名眼熟,而「佟郎」的称呼昭示着这封信似乎出自于女性之手,江忆轻轻拆开。
方看了一眼,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整个人如坠冰窖。
怎么会……怎么会……
如果猜的不错,这封信就是皇上搜出的前朝公主姜奕写给佟佐的信。
不知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抑或是栽赃者嫌一封不够,连藏了好几封。
但让江忆难受的,不是这明显颇多谬误的内容,而是写信者的笔迹。
即使写信人竭力模仿女子的笔迹,模仿的也很好。
但江忆依然能从笔锋看出它出自于谁。
因为她曾和这人通过许多封信!
因为这独特的凌厉笔锋属于——沈千离!
一股浓浓的荒谬感涌上心头,怪不得他不肯明确她们的关系,怪不得他会说对不起!
因为,在江忆被镇北王发现、颠沛流离岌岌可危的时候,竟是他将她推上了台面!
「姜奕和佟佐一直有往来」不只能让佟佐陷入麻烦,同时也会让前朝公主并未死亡的消息坐实!
江忆第一反应竟是想逃避,她颤抖着将信放回去,再看到那印章时,眼皮一跳终于认了出来。
是她被沈千离夺走的坠子的图案。
那坠子,象征着大姜最后一支血脉的至高皇权。
刹那间,颤抖的手停了,逃避的心态散了。
就在此时,漆黑的空间突然打下来一束亮光。
有人来了!
江忆这才惊觉刚才发呆的时间过长,急忙吹熄火折子,把信一股脑扔回去,蹲在最大的箱子后面。
能进到这间密室的只有佟佐,只要躲过这次,她就能趁着佟佐不在的时候逃出去。
“踏、踏、“脚步声越来越近。”
“嘭、嘭……”江忆心跳越来越剧烈。
脚步来到石台前,并没照亮儿,轻轻「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些不寻常之处。
然后他绕着石台走了一圈,驻足半晌,没发现哪里不对,又踏上了台阶。
一亮一暗,又是「啪」的一声,入口合上了。
江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因为太过紧张,腿已经麻的站不起来,只能转身靠在箱子上先缓一缓。
除了腿麻,手心也钻心的疼,江忆张开手掌。
为了不让佟佐发现,她把火折子握在了手里,慌忙之下并没完全吹灭,手心已被烧成皮开肉绽的一团。
江忆大口大口的喘息。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由小及大的啜泣声充斥整个密室。
身体里某个地方,疼的几欲窒息。
可能是狭小的空间给人以安全感,江忆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不过也就只哭了一会儿,佟佐既然来了就说明她们好事做完了,康蓁蓁也要走了,要是找不到她,她可就说不清楚了。
江忆擦擦眼角,撑着箱子站了起来。
“哭够了……”
黑暗中传来佟佐的声音,那声音极近,就在箱子另一边!
江忆浑身寒毛竖了起来,原来他一直没走,而是耐心的等着她出来!
第63章 囚禁
短暂的惊慌过后,江忆迅速恢复镇定,她不怕佟佐现在就对她下毒手,因为她还有一张保命王牌。
「放我出去。」江忆直接开诚布公,“公主走的时候找不到我,你无法解释。”
刚才还像只可怜的小白兔一样哭呢,现在就能这么冷静的威胁人了,看来刚才耐着性子等待的时间没白花,还挺有趣的。
佟佐手撑在箱子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你猜,我如果告诉她,你有事半路走了,她会怎么想……”
江忆微微皱眉,这样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无论是顾及公主的身份,还是念着两人的情谊,康蓁蓁都该相信江忆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仿佛是看透了女人的想法,佟佐压低身子,几乎是直视着江忆的眼睛。
“你猜……她会相信谁呢……”
她会相信谁!
直到现在江忆才发现自己的愚蠢,在爱人和新认识不久的朋友之间,不消问,谁都会第一时间选择相信爱人!
看来拿康蓁蓁当挡箭牌没有用了,可如果现在出不去,被佟佐留在这里,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毕竟佟佐曾对她……
身为武将,佟佐身上带着浓浓的杀伐气息,弱女子离得稍微近些都会害怕,更别说面对面的看着。
江忆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她知道退了就怯场了,稳住脚跟,想了一下说:
“你是这间密室的主人,这里面有什么你最清楚,我刚才的确翻过了,也的确没发现可疑的东西,你大可放心。”
在佟佐面前撒谎也会被看出来,不如自己先承认。
况且她确实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因为那封信的出现而没来得及做手脚。
江忆盯着佟佐的反应。
然而,佟佐似乎并不在意江忆看了什么没看什么,他在她腮边揩了一下,指尖沾上一滴透明的液体。
“你看到那封信了……”
佟佐冲她脸蛋轻轻吹了一口气,“难过吗你的心上人根本不顾你的安危。”
提到信时,江忆从佟佐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显然他是在怨恨沈千离的栽赃,江忆顺杆爬,“没有难过,只有恨,出去后我必会报此欺骗之仇。”
“呵……”佟佐点点头,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
他摸着江忆脸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句话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江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粗粝的手心刮着细嫩的皮肤,异样的触摸让她无比想逃,腿不住颤抖。
还好站在箱子后面,佟佐看不到。江忆咬住下唇,伸出手,覆上佟佐的手背,语气尽量轻柔,“也许我会成为你的盟友。”
江忆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惑人,佟佐竟差点被她蛊惑了。
但转瞬就清醒过来,女人擅于操控人心的本领他上次就领教过。
佟佐直起身子,压迫感减轻,江忆呼吸终于顺畅了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说了一句让江忆差点大骂出口的话。
“好,既是盟友,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江忆踉跄几步,重重靠在墙上,差点没咬碎了牙!
他一直在戏弄她!
“哈哈哈……”
佟佐似乎非常愉悦,大笑着去捏江忆脸蛋,被江忆一掌挥开,他却笑的更大声了。
甚至掩盖住了密室入口上方压抑的惊呼。
佟佐一路笑着离开,他得先把康蓁蓁对付回去,再和那个女人慢慢玩游戏。
“来人。”佟佐一声令下,不久,两名家仆应声跑来。
「守在门口。」佟佐道,“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看家仆躬身领命,佟佐便拿了一物去客房找康蓁蓁。
刚刚承了欢,少女的鬓角还有些汗湿,衣服散乱脸色苍白,分明是一副不堪承受的样子。
放在平时,看到此般艳景佟佐定是要再来一次的。
不过今天他找到了更有趣的玩具,对这个太过听话的少女腻烦极了。
「我该走了。」康蓁蓁没看佟佐,兀自系着胸前盘扣,“临近年关,宫里眼多嘴杂,我需早些回去。”
“你又把它忘了。”佟佐向康蓁蓁伸出手,手里是一刻黑色的丹药。
这东西康蓁蓁不陌生,她吃过很多次了,苦到难以下咽。
避子丸,刚才佟佐去卧房里拿的就是这个东西。
若和佟佐交欢后她没服用,不小心有孕,被父皇知道后她顶多是挨顿责罚,佟佐却免不了一死。
所以每次从佟佐那里回去的时候她嘴里都是避子丸的苦味。
康蓁蓁怕苦,打心底里也特别想给佟佐生个孩子,故每次吃避子丸都不情不愿,要佟佐哄好久才肯张嘴。
这次倒是挺痛快,康蓁蓁扔进嘴里嚼都没嚼咽了下去。
「委屈你了。」佟佐拍拍少女头顶,手转而向下,捏住精致的盘扣,“不舒服吗看你精神似是有些恍惚,明明方才扣子是系好的,你全给解开了。”
康蓁蓁连忙系扣,“是、是有些不舒服,这几日没睡好,昏昏沉沉的。我、我走了。”
走到门口,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让管家把心以姐姐叫出来吧。”
“她家里有事,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先走了,我再找个女仆送你。”
“嗯……”康蓁蓁不疑有他,乘着江忆的马车回了宫。
深夜,几骑骏马自永定门疾驰而出,激起万千烟尘。
火折子的光线渐渐转暗,江忆靠墙坐着,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