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吗？”
黑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盖下来，银色的月亮嵌在天上也被模糊了边缘，晕出毛毛的微光。
这样的环境有些压抑恐怖，所以当人在处于这种情境之下，便会对孤独忧郁这种情绪更加敏感。
唐灵也没有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显得过于感性了。看着他一步三回头，说话柔声柔气。
才会让他有点得寸进尺。
唐灵心想：汽车电影，她都跟他明里调侃过了。看汽车电影的人都是一腔肿胀欲望无处发泄，血气方刚，想要做点什么事的小情侣才会去的。
看完，开房，pp，一套流程是成常规惯例，他分明都已然了解。
他还问她去不去？轻浮！
唐灵瞬间有点清醒过来了，眼中柔和迷蒙的光晕恢复清明，正要拒绝。
刺铭咧嘴一笑，“放心，看完送你回来，不开房。”
内心os又被戳中了。
唐灵慌不迭地回：“看大电影也不去。你别得寸进尺。”
刺铭扬声：“你才是吧，别这么固执。”
唐灵：“我固执？”
“人不可貌相，小白脸不见得就一定好。”
刺铭从额头往后摸了下头发，这动作让他有点像香港电影里叼烟干架的，得瑟大哥大。
合着他是来劝她放弃原来的理想型，擦亮点眼睛，看看他刺铭有多好？再不主动点，有她后悔的。
可唐灵偏偏逆反心理重。
“小白脸不一定好，社会哥也一样。说不定是什么撩妹高手，养了一池的鱼，花言巧语欺骗未成年少女。”
她说起来一套一套，就像细细分析过。
刺铭被她的认真单纯逗出笑来，他垂了下头，败下气焰的语气中莫名有股宠溺的味道，“行。那你说说，社会哥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
唐灵：“我怎么知道。”
其实，她已经在心里默默地列出一张表来。一项一项，条目清晰。
第一，要一个真挚准确的告白。
第二，要坦诚以往的情史。
第三……
但这些，唐灵都不可能告诉他。
就像小情侣之间，女朋友不会告诉男朋友她的生日到了，指名道姓地要他去给自己买什么礼物。而是把这份考察对方爱意的题目全权交接过去。
他会记得我生日吗？
会主动送礼物吗？
他能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吗？
类似如此。
刺铭撇嘴：“你们女生真麻烦。”
唐灵：“你是不是想吵架？”
刺铭脸板着，假装有点委屈道：“不想吵架。想约你看电影啊。”
唐灵转过身，走动起来，很快地说：“说了不去。我回家了。别跟我搭话。”
她一路走得很快，没有再回头。到家时，呼吸都有点急促，喘得吁吁不停。
静下来后，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他最后望着她的表情，有点失落，像被主人抛弃的狗狗。
唐灵扶额呼出口气，弯腰去解鞋带。
方丽华如往常一般坐在饭桌边看电视，客厅其余再没有开灯，昏暗瘦弱的光衬得方丽华比平常更加疲倦苍老。
唐灵坐在鞋柜边缓了半分钟，直到方丽华催她才站起来坐下吃饭。
桌上是中午的剩菜，红烧肉，清炒包菜，一个鸡蛋西红柿汤。
唐灵坐在靠沙发那边的座位，电视机是妈妈钟爱的法治频道，一成不变。
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方丽华便又如平常般关心起她的学业问题，“最近是不是要考试了？”
月考不算大考，但也是会系统出成绩和年级排名的正式考试。
唐灵不明白，为什么她这种成绩一直在中下流徘徊的坏小孩，会一直被方丽华念叨。也许她心里还有对唐灵的期望，望子成龙的期望。
唐灵：“嗯…”
“好好复习。新学校里老师，资源那么好，管得也严些。你现在周末也没有补习班了，就要把学习放第一位。”
“那些狐朋狗友能陪你出去玩，但是能替你高考吗？前程是你自己的。”
高中生的家长，上纲上线的一把好手，扯人生大道理的专家学者。
唐灵根本听不进去，一边在桌子下面玩手机，一边扒饭吃。偶尔应方丽华的声，嗯嗯两声。
手机屏幕上是彗星娱乐发来的面试通过短信。
唐灵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边笑眯眯的，连耳边令人心烦的唠叨也变得可爱动人，心中在安静地孵化一个奇迹的梦
…
【唐灵，恭喜你，通过了彗星娱乐公司海选面试，请于二零二年十月二日参加公司的2017预备练习生面谈，需要准备身份证，一份简历。地点：彗星娱乐公司，1508办公室，如不可抗力因素需请假请回171589329****】
——
彗星娱乐大楼，十五层。
十五楼似乎是彗星公司行政办公专用的楼层，房间的门都是玻璃的，而且大小几乎一样，一间连着一间。行走在其中的，也是西装革履，或者穿着高跟鞋的优雅人士，估计是公司的行政高层。
这里不像她上次去的地方，练习室，拍摄棚，空间大小不一，用途多样，而且到处都是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乱糟糟的。她个路痴闯进里面，好半天也走不出来。
唐灵看着房间号走，很快到了地方，和守在门口的西装裙姐姐打过招呼，等了一时半刻，才进到室内。
长椭圆形的会议桌，落地的玻璃窗将南城的整个风华景色都尽收眼底。
唐灵愣了愣，和坐在桌子左侧的三位领导对看两秒钟，露出一个唐灵的“糊弄老师之乖巧友善招牌微笑”
全程面谈大概是半个小时，就讲了后续的一些体检，手续办理，还有签约的事。其中有一条唐灵也知道避无可避，监护人签字。
毕竟成为一位正式的练习生就代表着，一周里有大部分时间都没法待在学校，而要在公司，和几十上百号人一起参加集训。
虽然也是学习，但却不像在学校，会有一条平稳的轨道带着你行驶向安全的前方。
在这里，每天都在学，每天都要训练，却没有人会告诉你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终点又在哪里？
唐灵捏着这份合同，心中第一次有了关于这份愿想的现实考虑。
方丽华能同意她去做练习生吗？她分明昨天还在敦促她好好学习，准备月考…
就算同意了？她那个不服管的性子能扛得过来吗？扛过来，就代表能被选中，出道吗？出道的话，又是几年之后的事？也许她一帮朋友都上大学了，她还在这里原地踏步。
“确定了要签的话，可以再联系我们，或者跟你的家长一起来商量也可以。我们随时都在招人，也随时欢迎符合要求的年轻人。”
男人手指轻抬金丝眼镜，看着唐灵，温和有礼地说道。
唐灵抿抿唇，把合同和一些他们给的文件放进包里，问：“你们…招了多少人了？打算推出道的人数是多少？”
“这个，现在在公司训练的练习生，女生的话，大概是接近一百。推出道的话，这个是公司后期要做的决议，我不是预言家，也没法随便说。”
不愧是成熟的社会人士，说话一丝不漏。唐灵没再问什么了，说了几句谢谢，就离开了办公室。
她背着包，胸口中有沉重的不安和焦虑，噎在喉咙间，让人有点心气不畅。
她走到电梯门边，左边电梯正在修理，中间的正是上行，才到八楼。
只有右边的电梯是下行，而且还有一层就要到了。
可惜，电梯上方写着，公司领导专用电梯，就是要刷卡才能动的那种。
按照道理，唐灵是不能坐的。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刷了卡，且也要下去，她个外人搭个顺风车就走也没什么大碍吧。
心情不佳的唐灵抱着手臂，仿若给自己心中的忧郁一枚舒缓药般，这样想到。
很快，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两位啤酒肚中年男子，唐灵装作无事地走进去，站在左边角落。
看着亮着绿光的，十四和十按键，她突然想到，她这辆顺风电梯是搭了，但是目的地可由不得她挑。
只有刷卡，才能按键。她按不了，就只能跟着去他们的楼层。
昏了头了。唐灵哀叹一声，手抚了下裙摆。
约莫半分钟后。唐灵极为烦躁地站在十楼的电梯口等待。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来，白衬衫，西装裤，斯文脸庞咸猪手。不是被刺铭一拳ko的周晦，还能有谁。
周晦上回被刺铭打了之后，本来是一肚子的火。
唐灵是个无权无势的素人，他欺负一下，也没什么好怕的，出事了用钱摆平就好。
退一万步讲，说不定她这种想出名的小姑娘，嘴上不主动说，说不定心里还很求之不得呢。
偏就那位公司的太子爷喜欢多管闲事，他原本是打算去找刺铭他姐告状的。
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还是算了。一拳头，就和喜欢见义勇为的小太子爷结仇，不值当。
但刺铭那边不追究，不等于，他遇上唐灵会不追究。
此刻，周晦身边没有别人，电梯门口也没有人。凹形的室内结构，唐灵背后是墙，前面才是路。
她看着这人不善的眼神，手心冒出冰凉的细汗。不至于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司还有监控。
她正这样想。嘀的一声电梯门就开了。周晦谦和的表情一瞬间扭曲，像被恶鬼上了身，满满的都是煞气。
他大力抓住了唐灵的手腕把她往电梯里面拖。一米不到的间距，唐灵还没来得及喊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被拖了进去，压在角落。
电梯门合上。
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脖子，恶心的呼吸扑到她的鼻尖，他的声音如同蛇舌弹动，凉腻骇人，“你不是想出名吗？上次错过了，这次给你个好机会。”
“陪我干两次，我包你…”
唐灵死死抠着他的手，恶狠狠地看着他。在这力量对抗十分悬殊的紧急关头，有一张可能可以保命的符纸从她心头飘然落地，重似千钧。
“刺铭。”她说。
“我认识他。他是我男朋友，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周晦忽然停了下来，摸进她裙摆的手也停了，笑呵呵，“我还和他一个妈生的。”
言外之意，他不相信。
刺铭那种混子，谈女朋友正常。但是要正经谈一个，能让他走心，肯两肋插刀，得罪同事的女朋友，不可能。
这女的，就是想借题发挥。被那小少爷见义勇为帮了一次，还赖上了不成。
唐灵看他不相信，又说，“真的，他上次就是来公司陪我拍摄的，看见我到了你房间…”
电梯门叮的一声又响了。
唐灵心里其实知道，这种谎话无法自救，但至少可以拖延时间。等待下一次电梯被按。
开门的刹那。
两个黑衣服的男生立在电梯门口，唐灵视角被挡住了，没有看清楚脸，一句：“救—”字堪堪冲出牙关。
周晦就被拽着后领，拖了出去。
唐灵慌乱地捏着领口，头发凌乱地往外看。
周晦的头正被他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往脸上砸。鲜红的血从眼眶鼻子里流出来。他指节上都沾上血。
唐灵看见他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杀意，比上次打周晦时还重了百倍不止，额头边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狠戾的眼瞳里带血红色。
这一刻，不知道周晦会不会后悔，刚刚没有相信唐灵的话。
“卧槽，你他妈冷静点，刺铭——”Jacky在旁边拼命拉人。却一点力气都抵不过正在发疯中的刺铭。
“帮忙拉拉他。”
在Jacky看来，刺铭发疯的源头是这个女生，只有她才能让刺铭安定下来。
然而，唐灵却站着没动。
上次是误会，刺铭以为她主动贴上去，有迁怒她，凶她。这次可不是，这次是赤果果的单方面强女干犯罪。
所以他打得格外地狠，狠得都不像前天，笑着跟她说，想请她去看电影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刺铭。
但这不代表，唐灵就怕他了。
相反，有点邪恶地说，
看那个人渣被爆锤，很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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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擅长写这种场面，我明天再修一修节奏，抱拳
第32章 C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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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周晦的哀嚎就没了声。办公室内部的人都涌出来，七手八脚地来拉人，也拉不住。
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只是看着满手沾血，面容残暴的刺铭在心头发怵。
是什么事情需要动手动到快把人打死的程度，如此暴力，靠拳头说话，不讲道理。
亏总经理一直念叨她弟弟刺铭，给他在公司学习训练的机会，一心要把他培养成个大人物。
结果，你看看，现在像什么样子，跟疯狗一样。
Jacky拽着正在发怒的刺铭，中间截住了他几个拳头，打拳击的人用劲大，Jacky手上也误伤不少，红得厉害。
他看着一动没动的唐灵。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不来拉人是因为刚刚被欺负了，觉得周晦现在这样被打得这么惨，活该吗？
Jacky正这样想，拦人的手被甩开，连接肩骨那一块的肌肉撕裂般剧痛。
他呲牙咧嘴，大声吼道：“…你他妈，别打了，你马子在旁边看着。你想打死人去坐牢是吧。”
一提起唐灵，刺铭瞳孔缩小，高高举起的拳头一时停住了，血丝从指缝间滴下来。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Jacky在跟一个同事比手势，示意她赶紧叫救护车。
刺铭看着躺在地上那张被他打得红肿流血的猪头脸。方才那下流的一幕，周晦把手伸进唐灵的短裙里摩挲的动作，再次闪过脑海。
刺铭绷住胸口几欲炸裂的怒火，忍了片刻，放下拳头，站起身来。
有几个人赶紧上前，把周晦小心翼翼地搬到了安全的地方，打医院电话，检查伤势…
唐灵就站在电梯门后。
白色衬衫的领口处被撕开了一些，露出雪白的锁骨，裙子的一角打着皱，梳得精致好看的公主头也变得凌乱，眼眶的边缘红了一圈，但她并没有哭。
唐灵是不适合哭，也不会轻易哭泣的人。
她把领口拢着，再用手指一颗一颗把扣子扣回去。
Jacky拍了一下刺铭僵硬的后背，再一扬下巴，看看唐灵，意思说：快去安慰下你的女人。
Jacky拍完就走开了。
刺铭却阴着脸，杵在原地没有动。
他刚刚打人的样子，她都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