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抬起头,她表情倦怠,长时间带妆拍摄,加肠胃不舒服,还有和米姐陈总之间的小不愉快,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忧郁阴沉的气息。
刺铭看着她的脸,缓缓皱起眉。
“我充电在。”唐灵声音无力,慢半拍回。
刺铭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你怎么了,发消息也没回。”
唐灵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她摇摇头,“…没啊,就是今天有拍摄,弄了很久,好累。”
“你怎么出来的?”
刺铭:“翻墙。”
唐灵:“哦。”
刺铭:“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唐灵接着摇头,越过他要走,“我想回寝室了。”
刺铭按住她的肩膀,眼睛直盯着她,“有人欺负就跟我说,你现在又不是没有公司的人。”
唐灵一时间没有讲话。
说起来,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聚餐时要她讲两句好话而已。
但她还没成年,心智不成熟,看似坚韧叛逆,实际上很敏感脆弱。
一想到,今后也许会经历无数次这般相似的场景,兴许程度更甚。她就会有点怀疑自己,她想要走的路,真的有那么好吗?
唐灵伸出手,拂开他的手,“没到欺负那种程度,一点小事。”
刺铭下颌线绷紧。他能够觉察到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有时候他最烦她这样,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不高兴也不主动说。非得他问了她才说话。不问自己一个字也不憋不出来,像在拿他当外人。
还偏好凹什么坚韧高冷少女的人设。
刺铭:“你今天去拍摄,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唐灵看着他,平静地陈述,“摄影师,化妆师,经纪人,助理,不都是人。”
刺铭:“一点小事,是什么?”
唐灵有些不耐烦了,别开脸,“我已经说了没事,你能不能别这么过度…紧张。”
一提过度,刺铭想到周晦那事。他眸色变得寒冷虚无。手背青筋不自觉绷紧,“是谁?”
唐灵听见他已然自我情境代入式的问话。
如果是日常里的遇到的不愉快的事,她其实很乐意和刺铭说。
但如果涉及家庭或者是她的事业,尤其是不好的部分。她就不太愿意和他讲。
因为,在刺铭这样的富二代太子爷面前说这些,会显得自己很垃圾,很弱小。
好像无论怎样,她都越不过那道阶级的线,即使是相爱,她也永远是低他一等的存在。遇到伤害,就只能希冀他来解救。
她不希望是这样的。
唐灵低着眼睛,烦躁在心间翻腾。她一字一顿,语气冷然,“我刚才已经说了没事,就算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的。”
“如果有人身安全我会报警,如果是别的工作上的不合理,我会和公司讲。”
那他呢?
就这么撇得一干二净?
刺铭看着她,安静了好一会,嗓音低不可闻,带着一点儿失望和不相信,
“我呢?”
“你有把我当男朋友吗?”
夜风凉丝丝地吹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仿佛沾了醋水,听来让人心头酸软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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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C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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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
“你有把我当男朋友吗?”
夜风凉丝丝地吹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仿佛沾了醋水,听来让人心头酸软得难受。
唐灵知道他是在担心她。
她分明只要说一句像样的软和话,或者正经地解释一句,向他坦白发生了什么。
只要说出口,刺铭那种神经大条的傻狗马上就能和她冰释前嫌,笑逐颜开。
然而,唐灵却抿紧唇线,怎么也软和不下来。
唐灵:“你想听什么?听我说哪个大老板对我动手动脚,然后你就去找你爸,找你姐去弄他?”
刺铭眉间的皱痕依旧拧紧,听到她这般语气,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你说,是谁?”他语调冷冰冰的,眼瞳冷沉。
就像是唐灵话中推测的一样,只要她开口说出名字,他就真的能去找人算账。
唐灵只是用了个反问句,他便警铃大作。
她缓缓抬起眼盯着他,正色冷声,语气中不耐烦的意味更甚,“没有这种人,我说了没有事。”
“就算有事我也不用你帮忙。”
她还是把他撇得干干净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刺铭垂眼冷视着她,胸膛微微起伏着,半晌,他嗤笑一声,“不用我帮忙?你以为靠你一个人就能一路顺风地大红大紫?”
“你他妈个临时团,出专辑全靠拉赞助,有多少曝光也需要营销。有多少大老板盯着你们在不用我说吧?”
“就连帖子里那些乱七八糟说你到处跟人开房,打架,逃课的东西都是老子让人压下来的。”
“靠你自己,你有什么本事?”
七分是气话,三分是事实。
一字一字,字字都砍中了唐灵的脊梁骨。
她眼眶一圈瞬间红了,仰着头看着他。声音湿哑得不像话,却还憋着一口硬气,冷倔地回怼,“我是没本事,你多了不起啊,富家大少爷,喜欢我这种家里一穷二白,还想着一夜爆红的女混混,真是太委屈你了。”
“说起来,我们也谈很久了。你之前的女朋友不都一两个月就分…”
“我们这么久,你一定腻了。如果你顾忌情面,不敢直说,那我说。”
后续提分手的话,她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刺铭像被“分手”这个字眼刺激到终于爆发。他面皮绷紧,眉目冷戾凶肆,紧攥起她的手腕就往学校旁边的黑巷子里带。
唐灵弯着腰,一直在挣,被他拖得脚步踉跄。她眼看着自己手腕一圈都被他捏得变红,疼痛感催化,她眼眸中渗出湿漉漉的泪。
“你…松开,刺铭…”
后背猛地抵到粗糙潮湿的墙壁。他捏着她的手腕压在墙上。粗乱的鼻息直逼到她的鼻尖。
唐灵偏着脸,半闭眼。手背细嫩的皮肤摁在墙壁上,细刺扎般的痒痛袭来,以及脖子被尖牙啃咬的锐痛。
昏聩,灰尘,寒风。
校门口滚动的红字。
还有刺铭身上的味道,烟味,和酒,还有属于男人的浓烈压迫感。
她怎么就会忘记,刺铭本来是怎样的人?
叛逆,乖张,坏脾气,暴力,占有欲强,偏执狂。
只是因为他们谈了恋爱,有了这一重身份加持。
唐灵才能那样肆不忌惮地捉弄他。而他也收起利齿,从不对她生气,温柔阳光得像她养的大狗狗。
可是,真实的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刺铭咬到锁骨,一点点地摩。唐灵已经在小声地呜咽,“我要分手…”
“我要和你分…开…”
泪水从疲惫的眼里直淌下来,眼睛的酸涩几乎快凝结成一种钝痛。
他的鼻尖碰到凉凉的泪水,心里一痛,不自禁地缓慢地停了动作,呼吸都变艰难,头抵着她的肩。
唐灵:“我…要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剔骨刀,被听一次,身体里的骨头就剔下一块,留下破碎的皮肉鲜血淋漓。
刺铭喉结动了动,按着她的手松开,下落在腿边,无力地悬垂着。
依旧是他先妥协,连声音也透着无力与祈求,“别分,唐灵…”
“别分。”
唐灵放下手,手背似乎磨破了,有血丝流到指节。
她不讲话,哼声停住。她背脊挺得很直,唇线抿平,仿佛在用全身的力去告诉他,我没有开玩笑。
刺铭摸到她的手背,擦破皮的肌肤摸着带一层不自然的粗糙感,混着血丝的湿润。
他瞬间清醒过来。
这些都是他做的。
那些讥讽她的话,手背的擦伤,脖子上一串鲜红咬痕。刺铭眼瞳一闪而过一丝痛意和悔恨。
他算个什么狗逼玩意儿。
另一只手也松开。刺铭侧过脸,看到她发白的脸,眼睛都哭红了。
“唐…灵…”他唤。
脱开他的桎梏。唐灵没看他,垂眼冷着脸,转身就走。
她的脚步飞快,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边走,一边把右手背到身后,在书包里的夹层里翻找什么。
刺铭沉着一口气,紧盯着她的背影,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嘴上一个劲儿地唤她,“唐灵…唐灵…”
她背影冷漠,一个侧脸也欠奉。
夜风把落叶吹得在地面剐蹭,窸窸窣窣地响着,音质干燥,薄脆,就像是一掰就能断成两半的干皂片。
刺铭盯着她冷淡的后脑勺,咬了咬后槽牙。
他心里面实在乱糟糟的,有股子劲儿也不知道该怎么使,憋闷得不行,看着她手上的擦伤,心里又疼。
刺铭:“喂,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别闹脾气,就他妈一点儿小事,至于提分手?”
唐灵从包里抽出一张白色小条,手弯回去,也依旧没回头,没停脚,径直往校门口走。
风吹起她的发尾,都是一个寡淡凉薄的薄弧。
刺铭眸色像覆了层黑墨,带点儿破罐子破摔到底的意思,他提高音量,凶狠地朝着她道:“唐灵,老子今晚上跟你说清楚了,就算是狗仔拍照片传到网上,你也别想跟我分手,不可能。”
这决心,用在恋情未曝光,两人甜蜜恩爱之时,也许是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旦闹起了矛盾,或者突遇危机。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死皮赖脸,自私自利的意味了。
唐灵握紧拳头,忽而刹住脚。她撇回头,盯着他。
刺铭有一瞬的怔,心底正冒出喜悦,心说,她是不是心软了。
却听见唐灵冷冰冰道,“死不要脸。”
不到一秒钟的对峙,她说完就立马转回头。
刺铭站着没动,直接给气笑了。
没等他追上去。
唐灵已经走到了保安亭,她把手上那张白纸条递给正在值夜班的保安大叔,那应该是张老师签了名的请假条。
保安大叔戴上老花镜,捏住纸条的两边,细看了一会。接着他把条子还给唐灵,点点头,把手往校园方向一邀,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唐灵前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保安大叔戒备地问询声,“哎哎,你谁啊?”
呵,好死不死。
刺铭没穿校服。
保安大叔年过五十,虽然眼睛不大好使,但一米八的身高在那,当保安前又是做农民工的,身体素质一级棒。
挡在一米八五的刺铭面前,也一点没露怯。
刺铭都没看保安,视线直接越过他的帽子顶,望到远处,唐灵渐行渐远地背影,他不痛快地吭声,“我高二的。”
保安大叔:“学生证带没?请假条呢?你今天要不是学校的,现在走我就当没看见。你要是学校的,给班主任打个电话,我放你进去,不过要记处分。”
“就记深夜…”
唐灵的身影彻底溺没在漆黑无边际的黑暗中。
刺铭悻悻地收回视线,神色冷颓,嘴上近乎无缝地替保安大叔补上后话,“深夜翻墙出校,记过或留校察看处分。”
保安大叔合嘴瞅着他,一时哑然。
看这吊儿郎当的鬼样子,还是个惯犯,校规都摸得门清儿。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本通讯册,食指在舌头上刮了一下,起页脚,翻到高二班主任那一面。
“几班的?”
刺铭已不管不顾地坐在了桌上。他从桌面随意捻了一张废纸,吊儿郎当地折纸飞机,闷闷地回答,“七班的。”
保安大叔的食指点在书页上,一行行往下滑,滑到徐诗的名字后停住。转而去开手机,对照着数字,拨号。
时间不早了。这个点,也不属于老师的工作时间,铃声响了许久,徐诗才接起来。
“喂?陈师傅吗?”
“哎,是我,你们班有个学生,半夜翻墙出来了,现在说翻不进去,要从正门进,我跟你确认一下,是不是你们班的学生。”
刺铭手指把纸飞机的机翼捏直,在心头说,神他妈是翻不进去了才走前门。
保安大叔又跟徐诗老太婆寒暄几句家常后,把手机递给了刺铭。
他一手接过来,放在耳边。
徐诗:“…是刺铭吗?还是吴旗?”
“刺铭。”他懒散没劲儿地应。
徐诗一耳朵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的确是刺铭没错。
刚来合校时徐诗还不了解刺铭,只以为他是个稍微活泛点的皮学生。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一些原七中老师的科普下,徐诗才知道,这人好惹事,外面朋友多,脾性凶烈不服管,最关键是家境很不一般,就算闹出这么多不愉快,学校也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好在徐诗也不是那种会打击教育的人,凡事有因才有果。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温声先问:“你跟老师说说,为什么要翻墙,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
保安室的门敞着,冷风灌进来钻到他的袖口里,凉得刺骨。
刺铭眼睛发怔。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傻了吧唧的。连担心过头,保护过头在她那里也成了错。原来恋爱是这么累的事情,用情越是深,反倒会走偏锋。
不像他以前,对谁也没所谓,高兴是一点点,生气也是一点点,没有争执,摩擦,纠结,只有结束时与开始时同样的索然无味。
现在他知道,那不是爱。
爱,没有那么简单容易。
老电话的电流音滋滋响着。
刺铭张张唇,虚声说:“我翻墙出来,接人回家。”
可惜,脾气坏嘴毒,全让他…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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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C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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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回到寝室时,已经熄灯很久了。她掏出钥匙打开门,为了不吵醒室友,她动作很轻。
她走进室内,放下东西,像慢镜头一样地洗漱完后,才脚步轻悄地回到床上躺下休息。
寝室里的味道如此熟悉,沐浴露和木柜子发潮的木质味。
唐灵仰躺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她反而越发清醒。眼角干涩发痛,手背的擦伤抹过酒精后也刺刺的疼。
刚刚那些激烈的言辞还在脑子里像一首单曲循环的歌,不停地倒回,播放,倒回,再播放。反复刺激她的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