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惊梦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0 14:31:33

  陆迟明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最好的决定。然后,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白飞鸿的身体再度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裂纹交错纵横,一路蔓延到了指尖,在握住青女剑的手腕断裂开来的刹那,陆迟明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落在地上的邪剑。
  要杀了她祭剑吗?是要趁着她还没有死的时候,夺取她的灵力为邪剑所用吗?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白飞鸿便自行否定了。
  不对。
  陆迟明从不说谎,所以,他说要“来救她”,那便是字面意义上的“来救她”――至少,也是他以为的“来救她”。
  白飞鸿蓦地松开手,从灵府中榨出最后一点灵力,试图撤出陆迟明的怀抱。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的目光落向自己染血的指尖。
  从接触到陆迟明的血的地方开始,灵力就像融化的雪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原来陆迟明握住自己的剑,并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以自己的血为媒介,夺走她的灵力。那柄邪剑本就是用他的剑骨与血肉淬炼而成,和他有着这般联系也不足为奇。
  但,与此同时,她身体的崩裂也停止了。
  “你是强行突破到第二重境界的。”陆迟明看着她,用一种了然而笃定的语气说,“从杀了殷风烈的那一刻起,反噬就已经开始了。”
  白飞鸿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如果换一个人在这里,一定会问她“值得吗”?为了救那些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熟悉的人,为了那些遥远而陌生的名字,把自己摧毁到这种地步,逼迫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但陆迟明不会问。
  就像白飞鸿也不会问他――“值得吗”。
  她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那个理由:“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不会感到痛苦了。
  只有荒凉,无边无际的荒凉。
  荒凉的风自她的心中吹起,呼啸而过,直到魂魄也在这样风雪里冻透,被吹散,被磨灭,它也不会结束。
  此后余生,它永无止息。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陆迟明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了,飞鸿。”
  随着这句话,白飞鸿的意识骤然暗了下去。
  她没有看到,细细密密的血线缠住了她。陆迟明是当世最好的剑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别的法术。
  他的剑术太过惊才绝艳,以至于人们常常忘记了,他也是白帝后裔。是一万年来,空桑陆家继承白帝血脉最为精纯之人。
  这种程度的灵力操纵,对于这些神裔来说,原本就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像是蜘蛛网罗住他的猎物,他用自己的血网住了白飞鸿,而后,再利用邪剑与自身联系,于一瞬间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灵力。白飞鸿在与殷风烈血战之后本就是强弩之末,如此大规模地抽取灵力自然支撑不住,只能这样倒下去。
  倒下去,倒下去。
  陆迟明深深地、深深地抱住了白飞鸿。她落入他的怀抱,如同落入一片泥淖。
  “你非无情之人,自然不该修无情之道。”
  他环抱着她,用自己的血网住她破碎的躯体,小心不让任何一块血肉跌落。像是母鸟环抱自己的幼崽,又像是蜘蛛网住落网的蝴蝶。即使到了这种时候,陆迟明的动作也依然是温存而仔细的,他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抚摸她脸庞的指尖落得很轻,比对待脆弱的花朵还要小心,生怕触痛了她一般,呵护着昔日的恋人。
  “你太温柔了。”他说,“伤害别人只会让你自己受伤。即使是为了旁人杀死了你重视的人,最终也只会反噬自身。就像你此番杀了殷风烈,就像你终会杀了我。”
  她会受不了。
  陆迟明想。
  即使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但她一定会受不了。
  更何况……
  “这柄剑太重了。”他说,“我来拿就好。”
  这天下,这责任,这一万年的祈愿和血祭,这诸多生灵的性命……都实在太过沉重了。
  所以,他一个人来就好。
  “我会让一切都在我这一代结束。”他看着白飞鸿,目光缱绻,“我知道你想要我死――这一天不会很久了。”
  “你且等一等罢,飞鸿。”他微微地笑着,语气里带了些许叹息的意味,“我会带来全新的黎明。你只要在那里等着就好。你想要的都会如愿以偿,我以性命担保。”
  已然入魔的男人注视着昔日的恋人,血一样的魔瞳里只倒映出她一人的面庞。
  “在那之前,你只要安心地睡下去就好了。”
第191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陆迟明将白飞鸿带回了魔域。
  赤红的风沙烈烈吹拂, 却吹不散魔域凝结的血腥。自从陆迟明继任魔尊,魔域的死伤惨烈到了前一万年都不曾有过的程度。
  不服令者皆诛。
  这就是陆迟明作为魔尊唯一的法度。
  自他上位以来,魔域风沙里的血腥气都比过去浓烈了许多。
  陆迟明抱着白飞鸿, 穿过漫漫风沙, 行到了魔界尊主的殿内。
  他将她放在玉座之上, 女子长长的青丝垂落下来, 逶迤及地。在那青丝即将触地的刹那,他抬手挽住, 任由长发如流泉一般, 幽幽地缠了他满手。
  陆迟明静静看着昔日的恋人, 挽着她的长发,想,他那一日,究竟是如何刺出的那一剑?
  那时的心情,仿佛已经从他的意识里消失了。
  但是, 唯有一个念头是如此的明晰――
  ――他绝对无法做到第二次。
  陆迟明抬起手来, 五指眷恋地描摹过她的眉眼。
  他轻声道:“幸而我不用杀你第二次了。”
  白衣的女子昏睡着,陆迟明的话, 她自然是听不到的。他自失一笑, 将她的长发挽到身后, 不让那青丝沾染一点魔域的血污。
  “但我知,你是定要杀我的。”
  他让手指掠过她的眉眼,如今他已炼化自身, 无论是耳鼻舌身意,还是色声香味触法, 尽是几乎已断绝了的。就像是此时此刻他触着她,却也并没有真切地在触着她。
  早在炼化的第一日, 陆迟明遗留在这里的,便只是一具空壳了。
  宛如蛇的遗蜕。
  这遗蜕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他依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描摹,如同用手指描摹着虚空。
  在这样徒劳的触摸中,本已模糊了的回忆倒是渐渐清晰起来。连同指尖如此描摹过之后,她面上会怎样地浮现起笑容来,眉与眼的走势,都在他的指尖显得如此清晰。
  曾经她总是对他笑的。
  但如今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那也无妨。”他轻声道。
  不对我笑也无妨。
  要杀了我也无妨。
  “但你不可再妄动无情道心了。”
  他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气音,在什么也听不到的恋人耳边呢喃。
  “你若是再来杀我,便会如杀殷风烈之时,再度迎来道心破碎――但那还不是最糟糕的。”
  乌黑的长发滑落他的肩头,如同蜘蛛的网一般张开,秘密地网住了他昔日的爱人。
  陆迟明的声音更低了下去,轻得犹如耳语。
  他道:“最糟糕的是,你赢了我,杀了我,而后,得证无情道的第三重境界。”
  无我。
  无念。
  更在那之上的第三重境界――昆仑墟掌门卓空群都不曾修炼到的第三重境界,究竟是什么?
  “――‘无所在’。”
  陆迟明说出了那道的终极。
  “当你抵达‘无所在’之时,便是你的存在彻底消失之时。你将哪里也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你将不再是‘你’,而是与这天地归一。”
  到了那时,无所在便意味着与天地同在,亦与天地同归。
  那才是最为彻底的消失。
  最为彻底的“无”。
  “你已做得足够好。你这般的人,不该沦落到那样的收稍。”
  陆迟明很轻很轻地抚摸了一下白飞鸿的长发,流过手腕间的,是回忆中的触感。在往昔与当今的倒错中,年轻的魔尊微笑起来,血红的眼瞳中含着腥甜的温情。
  他道:“我说过,我无法再看着你死一次了,飞鸿。”
  一枚白色的珠子从他袖中滑落。那是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珠,似有流霞宝光于其上浮动,于呼吸之间,变化万端。
  如梦幻泡影。
  “这是东海的‘蜃珠’。”他说,“昔有大蜃吐气成楼台,成市景――这蜃珠,便是大蜃所育宝珠,集其修炼精华。无论何等修为,若为这蜃珠所惑,都会沉入永恒的幻境与酣梦。”
  陆迟明抵住白飞鸿的额头,将这蜃珠置于二人之间。
  他道:“我不会让你长睡不醒,但是,飞鸿,姑且睡一觉罢。”
  陆迟明以灵力催动蜃珠,一时之间,宝光大盛。
  在满室的华光与幽香中,他抬起手来,最后一次地抚摸了白飞鸿的脸。
  “睡罢。”他道,“待你醒来,一切都会了结的。”
  无论是万年的献祭,还是千年的厮杀,亦或是已迫在眉睫的浩劫……一切都会了结的。
  “因我是陆家的迟明。”
  他说。
  “是白帝一族倾其所有孕育而出的,终结长夜的剑。”
  迟明,迟明。
  他是陆家的黎明。是白帝的血裔,于这一万年间倾尽所有、代代血祭而得来的,可以终结这无尽长夜的神剑。是一万年来,继承白帝血脉最为精纯之人。
  他将会为这方天地带来新的黎明。
  那便是陆迟明的使命。
  那亦是所有人的期许。
  蜃珠的光辉吞没了一切。
  待到光华尽去,白飞鸿已不见了踪迹,遗留在玉座之上的,只有一颗纯白的宝珠。
  陆迟明捡起那枚珠子,凝神细看,于蜃珠的中央,看到了闭目而眠的白衣女子。
  在他看来,那睡姿是如此的恬静,又如此的安然。
  “善哉,善哉。”
  烦恼魔大悲和尚踏过大殿的血痕而来――那是陆迟明继位当日,天魔忤逆他命令,被他万剑穿心时所留下的血痕――龙血素来顽固,别的血痕早就已经洗尽了,但这殿上的龙血过了这么些时日,也依然完好如初。那凄烈的猩红,仿佛至今仍在彰显着对方那一日的愤怒。
  而今,死魔、阴魔身死,天魔叛乱被押,四魔之中,唯一还留在魔域的只有烦恼魔。
  大悲和尚合拢双手,口中念诵佛号。然而放下手时,那面上已挂上了平日的笑意。
  “至宝已然入手,尊上今后定当高枕无忧。而今正道损失惨重,妖族元气大伤,吾等大计当是行动之时。”
  “还称不上高枕无忧。”
  陆迟明淡淡道。
  而后,他抬起手来,将手指硬生生戳入了自己的左眼,从中挖出一个洞来。他将纯白的蜃珠塞进那个血淋淋的眼窝中,这才完全闭上了那只眼睛。
  鲜血从合拢的左眼中流下,淌过苍白的面容。
  青莲一般的男子血流披面,此刻,却终于微微地笑起来了――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了。
  “如此,才是真正的无忧。”
  他道。
  “阿弥陀佛。”
  大悲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尊上对白施主,未免执念太过。”
  “我只愿她平安喜乐。”
  陆迟明淡淡道。
  “唯有在我的眼中,这蜃珠方才不会为他人所夺。她才是安全的。”
  “此乃妄执。”大悲和尚阖目道,“尊上,您着相了。”
  “那便着相罢。”
  陆迟明不在意道。他侧过身,用唯一还完好的眼“看”向大悲和尚的方向。
  “传我命令。”
  他平静地宣告。
  “所有魔修,尽归魔域。三月之后,随我屠尽一山二阁,荡清东海三家。”
  那话语里的血腥与疯狂,连烦恼魔都不由得为之战栗。
  然而战栗之后,涌上他心头的是无边的狂喜。
  “谨遵尊上命令。”
  烦恼魔双手合十,深深地躬下腰去。
  若是此刻有血泊的话,他一定能从血泊之上,看到自己大笑的倒影罢。
第192章 【番外】
  【番外】衰兰送客咸阳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
  那只是凡间一座不怎么起眼的海滨小城。
  既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宗门,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修士。既不曾出过什么大妖,也不曾来过什么魔头。不过聚了些小门小派, 有几支富商士族。
  在这样一座不怎么起眼的海滨小城里, 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驼子。
  没人知道这个驼子是从哪里来的,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驼子到底多大年纪。人们只知道他是个外地人, 有一天饿晕在卖馒头的王老七店门口,王老七见他可怜, 送了他两个大白馒头。待这个人醒来后, 他狼吞虎咽把馒头吃了, 而后,他替王老七挑了八担子水,把后院的两个大水缸灌得满满的,从王老七爷爷的爷爷买来这两个大水缸那天起,就没灌得这么满过。
  因着这把子好力气, 和这件奇事, 这条街上的人当天便都知道了这个驼子,很快, 城里许多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城里来了一个力气很大的驼子。
  驼子之所以被人叫驼子, 是因为他的背实在佝偻得不像话。就像脊梁骨曾经被人打断成几截又拼起来, 就算隔着破衣烂衫,也看得出来那脊背的走势实在曲折得不像话。在这里凸出来,又在那里凹进去, 若是绕到侧面看一看,又会发现这骨头在不该折的地方深深地折了进去, 几乎将整个胸腔都压得扁扁的,要他的脑袋都按到肚子上。
  若单是这般, 或许还能博得几分怜惜。对于这般不走运的人,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生几分怜悯。
  可驼子偏又生着一张丑脸,也不知道是被火烧了还是被木锤打过,整张脸的五官都错了位,被连绵的疤痕搅和在一起,成了一个不成人样的面团,还发得乱七八糟,疙里疙瘩。让人看得心里是又怕又嫌。惨事若只是一点还值得怜悯,若是惨得太过,便是看客也不免生厌。觉得这个驼子实在是讨厌,怎么这样丑,又偏要到自己跟前来惹人眼呢?
  所以大家总是唤这个驼子――“阿丑。”
  “阿丑,去把粪挑了。”
  “阿丑,帮我家修一修屋顶。”
  “阿丑,去挑泔水――”
  “阿丑,给你这几天打更的工钱。”
  “阿丑……”
  阿丑总是沉默地做活儿。因了他着实是有一把子好力气,对工作又完全不挑剔,给他什么活儿他就做,是以虽然他生得这样惹人嫌恶,却也还是不时有些脏活累活找上门来给他做――不消说,工钱自然是比旁人要薄一些的。对那些没得挑的人,工头也好管家也罢,总忍不住要格外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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