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绒的卫衣被水浸湿，又冷又沉。
郝婷帮她拧了拧衣服下摆，拧出一股水， “回家换身衣服吧，这天会感冒的。”
叶子不言语，径直朝班级走。从后门进教室，拎起蔡诗羽的后脖颈将人摔在地上。
蔡诗羽被她的气势吓得忘了反抗，后爬两步， “干什么?我没招你!”
“不干什么!”叶子被同学们拦得死死的，从缝隙里伸出腿，重重踹了她一脚， “我告诉你，冯正宇以后再撩拨我，我就回来拿你出气!有一回算一回，你掂量着自己扛不扛揍就完了!”
不出意外，叶子被叫到了办公室。
由于火气还没下头，平日里的乖乖女一脸刚毅。
“我这头刚在群里收到教导主任发的消息，问是哪班的小姑娘扛着大铁锹满操场追着男生拍。”班主任摇摇头，又摇摇头， “没想到是您这位美少女壮士!”冷笑一声，手心拍手背， “更没想到是的，我去到班级找您，您又在殴打同学。”
拿起一摞书，猛地摔在桌上。指着瑟瑟发抖的蔡诗羽，问叶子: “你为什么打她?又为什么追着那男生拍?”顿了顿，又道: “蔡诗羽追柏然，用手机拍。你牛!你追人用铁锹拍!”
叶子: “冯正宇他总找我茬。”
班主任: “他你茬干嘛?他喜欢你?”
叶子瞪向蔡诗羽， “他不是喜欢我。”
班主任食指戳桌子，一字一顿: “那是为什么?”
叶子咬了咬牙，抿起唇边。
堂哥他们说冯正宇追自己，是因为蔡诗羽承诺冯正宇把自己追到手，她就和冯正宇睡。这话本身是个传言，没有证据。八班班主任就在这儿，说了恐怕会连累小哥哥们。
蔡诗羽也不傻，肯定咬死不认，倒显得自己在搬弄是非。
况且这话让叶子说，叶子也说不出口啊!
事儿是蔡诗羽办的，自己却不好意思说，这叫什么事儿?!
叶子又气又郁闷。
“哑巴啦?”班主任凶她。
这时教导主任跑进来报信， “快去看看吧，你班一男生把人按水房池子里了!”
“柏然!一猜就是柏然!”班主任起身往外跑，中途左脚一歪差点儿崴那儿。
没过多久，班主任火冒三丈的回来了。身后跟着穿单薄牛仔衬衫，手拿湿校服的柏然。
“你挺有创意啊!”班主任喘着粗气，吼柏然: “把人按池子里，还把漏水的口堵住了。你要给人搓澡，怕搓不干净，让人好好泡泡?”
柏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冷酷无情不讲话。
班主任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拉开抽屉找药吃，嘎巴着嘴无声抱怨‘真他妈烦!’
忽感一阵地动山摇，办公室几人互相望。
叶子呆呆道: “地震了?”
教导主任又来报信， “快去看看吧，你班……”
班主任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踏踏欲往桌下滑。
“不是你。”主任转了个方向，对八班班主任说: “是你班!”说着一指柏然: “刚刚被他按水池里那个男生回班收拾东西，被你班姓叶那几个总爱惹事儿的学生领着好些个人堵在教室里一顿揍，给人打的满头是血，送医院了。”
八班班主任心知这是叶树行，叶鹏宇，叶嘉木，在替一班的堂妹在报仇。临走前，不禁瞪了叶子一眼。
“完了。”叶子扣着指甲，悔不当初。
班主任缓过一口气，对叶子竖起拇指: “真有排面!”
一直不说话的柏然突然开口了， “我这边是个人行为，跟叶子没关系。”
“你什么个人行为?”
“我看那小子不顺眼很久了。”
“哦——，早不收拾他，晚不收拾他，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收拾他。不是……”班主任激动坐直身， “你天天这么糊弄我有意思么?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可傻了?”
柏然恢复冷酷无情，宛如上课睡觉刚被叫醒。
班主任掏出手机， “来吧祖宗们，致电家长。”
致电完叶子和柏然家长，轮到蔡诗羽。
蔡诗羽哭唧唧: “老师，我这次真没招惹叶子。”
班主任看向叶子: “她招没招惹你，你说。”
堂哥们已经被连累进来了，没什么好顾忌的。叶子心一横，全说了。
果不其然，蔡诗羽矢口否认，随后开始痛哭。
班主任问叶子: “有证据么?”
“没有。”叶子说: “但她不干人事儿太多次了。”
班主任翘起腿，拧眉道: “没有证据的事儿，你……”
这时教导主任出现在门口叫班主任。
班主任起身出去。
柏然问叶子: “衣服湿了么?”
叶子脱了校服外套，穿着黑色卫衣，仅从外表看不出。摸了摸衣服下摆，还是湿的。办公室暖气足还开了空调，想来一会儿就能干，怕他担心，便摇了摇头。
班主任从外面探进来半个身子，冲他们招手。
三人出去。
走廊阴冷，叶子穿着潮湿的衣服更冷。
班主任直接让蔡诗羽回去了，领着柏然和叶子走， “八班那几个性质太恶劣，惊动了校长。一会儿到那儿，一定少说话。蔡诗羽的事儿没有证据不要提，省得给班级抹黑。”见柏然不以为然，狠踢一脚， “尤其是你，不想背处分，就别逞强。我说什么是什么，听见没有?”
柏然斜眸班主任，勉为其难一点头。
叶子被‘背处分’吓到了，正色道: “你要听话。”
柏然舌尖抵住脸颊内里，连连点头。
“……”班主任无语，领着俩人向校长办公室走。
上楼梯到顶楼，校长办公室外乌泱泱蹲了一群人。
叶子轻而易举从人群中捕捉到小哥哥们。
小哥哥们也看到了她，还冲她扮鬼脸。
班主任把叶子和柏然留在走廊，自己进了办公室。
小哥哥们不被允许起身，就着蹲姿凑过来，安慰叶子: “没事儿啊——”
叶子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知道你要说什么。”叶嘉木冲柏然扬了扬下巴， “这货每每都抢我们头前，我们已经很没面子了。不搞大一点，别人还以为你是他妹妹呢!”
叶子双手捂脸，闷声道: “幼稚。”
“你拿铁锹拍人，你不幼稚?”叶树行撇嘴， “咱家人脾气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叶鹏宇笑呵呵: “小妹，冯正宇那骚包以后肯定不敢撩拨你了，一顿揍给他打服帖的。”
叶嘉木仰脖， ‘诶诶诶’地叫柏然。
柏然垂下眼帘，斜眸看他。
“听说杀鸡儆猴么?”叶嘉木指了指柏然，又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掌， “敢对我妹不好，先挨铁锹拍，随后还有我们几个。上学期刚开学那次，是我们吓唬你玩儿。”向身后的众兄弟一摊手，咧嘴痞笑: “这是动真格。”
旁边一男生搭上叶嘉木肩，乐道: “摊上你们仨小舅子，搁谁谁不迷糊?!”
“别胡说。”叶树行不乐意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叶子尴尬得脚趾蜷曲。
柏然却轻抿唇边，一双好看的眸子流转出笑意。
第49章
班主任出来，冲叶子柏然招手。
叶子和柏然走进校长室。
冯正宇妈妈正在发怒，说他儿子从来不缺女孩儿追，不可能一直纠缠叶子。一定是叶子纠缠她儿子不成，恼羞成怒下黑手。
叶子心下明了，原来冯正宇的自信是遗传。
班主任温和而礼貌道: “话不能这么讲，现在孩子长得都不错。”拽过柏然， “这在我们班算普通长相，就很不错。大高个，学习还好。”
普通长相的柏同学腰杆笔挺，一身正气。
冯正宇妈妈翻了个白眼，转而瞪向叶子: “我儿子纠缠是你的呀?”
“嗯!”叶子梗着脖子， “我……看不上冯正宇。”冲普普通通柏同学努努嘴， “这都比冯正宇帅多了。”
柏然垂眸笑出一口好牙。
班主任在他后背掐了一把，柏然吃痛闭嘴。
“校长，我们班这俩同学家里是朋友。”班主任陪着笑脸道: “俩人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要不然柏然不能为了给她出气，泼冯正宇一身水。我们班这孩子非常优秀，这次考了大榜第九，平时也不惹事儿。之前因为冯正宇骚扰叶子，柏然就警告过他。冯正宇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次柏然可能就没控制住。不过也只是泼了冯正宇一身水，跟外面那些同学性质完全不一样。”
“校长，这老师讲话护犊子!”冯正宇妈妈叫嚷: “明明是把我家孩子往水池里按，差点儿没淹死!她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变成泼水啦?!”
班主任掌心向下控了控， “家长，我特别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我们也得实事求是。水房水池才……”比量一下了深度， “这么高，哪能淹死人呢?”
“我按着你头往水里扎，你看能不能淹死。”冯正宇妈妈激动得要抓班主任头发。
柏然攥住她胳膊， “你这样只会激化矛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班主任顿感这屋里有两个校长，忍不住地白了柏然一样。
校长问有没有请家长，班主任说已经请了，校长便让叶子和柏然出去站着。
班主任送他们俩出来，戳着柏然肩窝，咬牙道: “里面有校长，用不着你这个假校长摆谱。”
“我努努力，争取回来当校长。”柏然斜眸看她，特靠谱地点点头。
“哼!”班主任脸拉得老长， “你要回来当校长，还不得把我分配去看大门呀!”
柏然说: “不能。”
班主任双手环肩，巴巴等着‘未来校长’许下对自己职业前景规划。然而‘未来校长’目不斜视，已然没了后话。
“……”班主任瘪瘪嘴，进去了。
叶子衣服潮湿，办公室，走廊，办公室，走廊的折腾了两趟，止不住地打摆子。
柏然问她: “冷?”
“不冷。”叶子见他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牛仔衬衫，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下课铃响。
不一会儿，郝婷蹑手蹑脚上来。眼看拐角处蹲了这么多男生，立马变得不自在， “叶子。”
叶子带着疑惑，下了几节台阶。
郝婷脱下外套，塞给叶子， “去洗手间，把湿衣服换了。”
“那你怎么办?”叶子拽了拽她单薄的校服。
“我中午打车回家再取一件。”郝婷向下走，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记得换啊!”
叶子挥挥手， “知道啦!”
这一层是校领导办公区，按理说应该有洗手间。
叶子悄悄去找，悄悄换了衣服回来。
郝婷干燥的外套令她感到很舒服，站在柏然身边，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柏然抓了抓她攥在手里的卫衣，面露不悦。
“不想拿了。”叶子叠好卫衣，将背面干的放在外面。递给柏然，小声娇嗔道: “你帮我拿着吧”
柏然接过来，眉宇间的不高兴稍作缓解。
“你就穿了一件衬衫，我要是承认衣服湿了——”叶子仰头笑笑: “难不成你脱下衬衫给我，自己打赤膊?”
“我可以……”柏然喉结一上一下， “回教室取。”
“太麻烦了。”想到班主任那张脸，叶子宁可穿着衣服等风干。
几位堂哥蹲累了，也看不下去他们俩‘打情骂俏’， ‘唉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起来!”叶子犹如钱佳丽附体，呵斥小哥哥们， “地上凉。”
柏然睁大双眼，被她突然间的变脸吓得不敢再有小情绪。
几位堂哥‘唉呀’‘唉呀’着又蹲起身。
叶胜平兄弟四人出现在另一边楼梯口，衣角带风朝这边走来。
叶子轻声感叹: “虽然很像黑/帮大佬出街火拼，但我爸真的好帅。”
叶嘉木用力摇晃叶树行， “大哥，世界末日来了。”
叶鹏宇怜惜地盯着手背， “我这身皮，还能披着么?”
叶树行抿起唇边，悲壮无声。
“不要怕。”叶子站出来，挡在小哥哥们身前啃指甲， “我……我保护你们。”
大伯，二伯，三伯仅仅看了他们一眼，便进入了校长办公室。
叶胜平将叶子揽在怀中，摸摸头，铁汉柔情道: “没事儿啊，爹来了。”
叶树行，叶鹏宇，叶嘉木，惨兮兮: “小叔——”
“路上说好了，不打你们。”
叶胜平凶神恶煞一皱眉，摸了摸自己额头，又摸了摸叶子额头， “姑娘，发烧了。”
柏然投来关切的眼神。
“发烧了么?”叶子自己摸摸，憨笑道: “好像是有点儿烫。”
叶胜平不由分说，推着叶子进门， “不好意思啊，孩子发烧了，我得领她去趟医院。”
“发烧啦?”班主任过来摸摸叶子头， “哎呀可不是，真烫!”
校长也说: “发烧赶紧去医院。”
冯正宇妈妈不同意， “我儿子头破血流躺在医院呢!她才发个烧，凭什么去医院?”说着，就要过来亲测叶子是不是真的在发烧。
叶子扭头，往叶胜平怀里缩了缩。
“啧!起开。”叶胜平拨弄小鸡仔似的，把冯正宇他妈拨弄走， “打你儿子的不是我姑娘。”冲大哥，二哥，三哥扬了扬下巴， “找他仨，他仨儿子打的。”
“你姑娘扛着铁锹，追着我儿子拍。”
“拍着啦?”
“那谁知道!”
“你等知道了，你再和我说。”
叶胜平揽着叶子肩膀，出了校长室。瞥见门口穿着单薄衬衫的柏然，脱下外套， “穿上。”
柏然退后一步， “叔，我不冷。”
叶胜平心情阴郁，懒得和他废话。抓过柏然，把外套给他强行穿好。拉上拉锁，拍拍肩膀， “叔领叶子去医院打个针就好了，别担心嗷——”
柏然重重一点头。
叶胜平转身蹲下，对侄子们说: “小叔一会儿还回来，有小叔在，保证你们不挨揍。晚上要是不敢回家，就上小叔家住去。”
叶树行，叶鹏宇，叶嘉木顿感踏实，纷纷催促叶胜平带叶子就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叶子刚还觉得好好的，这会儿才晓得发烧，脑袋就晕乎乎，双腿就软绵绵。
叶胜平开车载叶子去医院的路上，打电话给钱佳丽叫她过来。
到医院挂号，医生量了体温，开检查单。
叶子排队等抽血时，钱佳丽赶来了。
叶胜平交代两句，便往学校赶。他怕那三位急脾气的哥哥打孩子，也怕他们处理不好，孩子被开除或是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