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太目瞪口呆的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脑袋里白光一闪。
“王娥，你刚才说这只鸡很沉？”
“是啊，我看着王翠婶子过的秤，足足有五斤五两呢！”
“我去你娘的！给鸡喂了石头，能不沉吗！你这是被她给坑了啊！”
宁老太气的把石头摔在地上，摸起棍子就朝着王娥追去，王娥惨叫一声，赶紧逃跑。
圆圆站在厨房门口，拿着自己的半颗牙，回味着刚才的滋味。
鸡肉一点都不好吃，咸咸的，还咬不动。
一家人下工回来，就见宁老太垂头丧气的坐在门槛上，王娥一副受气包模样的站在堂屋门口。
“娘，怎么了？”宁君快走几步，出声问道。
宁老太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君君，圆圆的牙齿被石头崩掉了半颗，你去看看。”
宁君心里咯噔一响，赶紧跑进了屋。
陈芳也担心圆圆，紧跟了进去。
宁老头忙问是咋回事，咋会把牙齿给崩掉呢，宁老太恶狠狠的瞪了王娥一眼：“你们问她！”
其他人的目光聚焦在王娥脸上。
王娥支支吾吾，把事情说了一遍：“我……我也不知道王翠那个老虞婆竟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来，刚才我和娘去找她算账，她还不承认……”
“她能承认才怪！但凡你稍微多个心眼，你也不会上她的当！”
宁老太越说越气，又要朝着王娥动手。
宁老头赶紧叫着宁建军把宁老太拦住，又叫站在旁边的宁建国：“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把你媳妇带进屋啊！”
宁建国这才应了一声，推着还想还嘴的王娥走了。
宁建民和李翠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悄悄回去了。
外面闹哄哄，宁君什么都听不到，仔细的检查圆圆的牙齿。
陈芳拿着家里唯一的手电筒给她照亮，小声问：“怎么样？”
圆圆看看妈妈，又看看二舅妈，大眼睛轻轻一弯，不小心笑出了个鼻涕泡。
宁君无奈的看她一眼，用帕子温柔的把女儿的鼻子擦干净，对陈芳道：“没事，断的是一颗长歪了的小牙，不影响。”
陈芳松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她皱眉，“大嫂这事干的也太过分了，竟然花了五斤粮食去买一只鸡。”
宁君抱紧圆圆，声音听不出喜怒，“大嫂嘴馋，一辈子也改不了。”
鸡吃了石头，就会储存在鸡胃，也就是鸡胗里，给圆圆一个三岁，牙齿刚刚长好的娃娃吃鸡胗，王娥什么心思，她一下就能想到。
陈芳皱了皱眉，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姑嫂俩对视一眼，赶紧出去。
“圆圆待在屋里。”
宁君把门关上，圆圆有些失望的探口气，她也想出去看看呢。
宁家门外，王翠正笑眯眯的问宁老太鸡好吃不好吃，嚣张极了。
还问宁老太什么时候去抓鸡，抓一只比她家的野鸡都要大的，说这件事她已经告诉全村了，大家都等着开眼界呢。
宁老太气的中午饭都没吃。
“吃完饭，都别去上工了！跟我去抓鸡！”
宁老太朝全家扔下这句话，咬牙切齿道，“我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君君，你在家看着圆圆和你两个侄子，其他人，都跟我去！”
李翠正要张嘴，被宁老太直接堵回去，“别和我说什么身子不舒服，老娘不吃这一套！断了腿也得给我去！”
李翠委屈的看了宁建民一眼，后者笑：“去去去，谁说不去啦，娘你消消气。”
宁老太冷哼一声，大步出了门。
可如今大雪封天，他们又没有王翠儿子的技术，找了三天，连根鸡毛都没看到。
被气的，加上冻的，宁老太直接病倒了。
这场闹剧算是暂时的落下了帷幕。
宁君带着圆圆在厨房给宁老太熬米粥，王娥走了进来。
她先是询问了一番圆圆怎么样了，然后看着宁君笑。
“我家的君君长得就是好看，君君，你今年二十了吧。”
宁君放下勺子：“大嫂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啊，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王娥压低声音，“是我娘家爹那边的一个侄子，人很可靠，有三个儿子呢！”
第5章
相亲
宁家人不看重男女血脉，可王娥和李翠却是以生子为荣。
她们一人生了一个男娃，就认为是给老宁家立下了大功，李翠性格原因，不会把这件事明说出来，可王娥就不一样了。
而且把丫头片子是赔钱货的言论吊在嘴角，宁君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在暗地里刺挠她的圆圆呢，她虽然想要□□家庭关系，但不代表她没有底线，其他事情可以忍，但关系到女儿就不行。
那一日，老宁家那个漂亮的老闺女终于像是村里传言中的一样，脾气火爆，说话毒舌，态度强势，当仁不让，在一群各怀鬼胎的人心目中留下了恐怖记忆。
尤其是王娥，再也不敢说三道四，但她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没事就会嘴贱两句，宁君敲打她两句，又老实了。
但宁君没想到的是，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指划婚姻大事的王娥竟然主动来找她。
“君君，三个七八岁的男娃，一个个生龙活虎，孝顺的很呢，要不是我爹那侄子的媳妇过世得早，这种福气怎么会落到你的身上！”
宁君淡淡看她一眼，“大嫂，儿子能孝顺父母，女儿也能，再说了，我有我女儿，不稀罕这种福气，你要是想要的话，可以抓紧机会。”
王娥听不出好赖话，笑的更加开心了：“我倒是想啊，但我都和你大哥生大蛋了，放着亲生的儿子不养，我干嘛去养别人的啊。”
“那我放着自己的女儿不一样，为什么要去养别人的呢？”
“这男女不一样啊！女娃娃怎么能和金贵的男娃娃比——”
王娥激动的说道，但说到一半看到宁君面无表情的脸蛋，心里咯噔一响，意识到这是触及到了小姑子的逆鳞，赶紧闭嘴。
宁君不再看她，从盆里拿出一个冻柿子，擦干净水后递给圆圆：“慢慢吃。”
“谢谢妈妈。”
圆圆朝宁君弯了弯眼睛，不急不缓的走到锅灶前坐下，仔细的把柿子皮剥干净，然后用雪白的小细牙轻轻啃咬，双手捧着，就跟小兔子一样。
宁君笑看着她。
狼群救了圆圆一命的事情她谁也没有说起过，哪怕是宁老太和宁老头也没有。
从那天之后，圆圆性格就变了一些，虽然有时候反应会慢了一些，说话的语调也有点磨蹭，但这对于火爆脾气的她来说，有一种平心静气的奇妙感觉。
“君君，不管最后成不成，你就去看一眼，这件事爹娘也答应了，让我过来和你说一声呢。”
王娥伸手拿来一个冻柿子，直接张嘴一咬，等果肉吃完了，舌头动几下，把柿子皮吐在地上。
宁君听到宁老太和宁老头也知道了，拒绝的话梗在嘴角。
爹娘虽然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再嫁，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个归宿，爹娘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即使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再嫁人的准备，但表面上，也得让爹娘心里舒服点。
“行，我去。”宁君点头。
“好嘞，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准备准备！”
王娥高兴的一拍大腿，转身走了出去，厨房门都没有关，冷空气呼呼的往里面钻。
宁君怕屋里的热气被吹没了，赶紧去关上，转身的时候就见圆圆拿着比她个子还高的扫把，正在打扫地上王娥吐掉的柿子皮。
“大舅妈，脏脏。”
圆圆小眉头紧皱，和宁君告状。
宁君在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两口，“那咱们以后告诉大舅妈，不能再在地上乱吐果皮。”
圆圆思考了一会，认真的点了点头。
宁君安抚好女儿，准备继续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女儿又说了一句话。
“圆圆不喜欢三舅妈。”
李翠？
“为什么呀？三舅妈不是常常给你好吃的吗？”
这就是王娥和李翠的区别了，李翠即使不喜欢女娃娃，但对于圆圆，表面工作她也是做的滴水不露的。
甚至，圆圆以前对李翠的依赖程度，都多过对陈芳的。
“圆圆不吃。”
圆圆摇摇头，两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意思是在说以后不吃李翠给的东西呢。
宁君觉得奇怪，正要细问，锅开了，里面的米汤溢了出来，她赶紧去擦，趁着粥热乎，又给宁老太送去，母女二人说了说相看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的，宁君就将圆圆和李翠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圆圆，在院里玩呢，来，进屋暖和暖和，三舅妈屋里有糖吃，你和二蛋哥哥一人一块。”李翠看到圆圆在堆雪人，朝她招手说道。
圆圆专心的团着手里的雪球，没有理会李翠。
李翠笑道：“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宁君是个火爆脾气，那个离了婚的妹夫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见人就露笑脸，圆圆是一个也没遗传上。
……
相看的日子就定在了第二日。
宁家的煤油灯天不亮就点上了。
王娥和李翠在厨房做面条，陈芳给圆圆洗脸扎辫子，宁老太给宁君选衣裳，老少爷们在院子里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套车的套车，一家人忙忙碌碌，都在为了宁君相看做准备。
既想要宁君嫁出去，又怕她真的嫁出去，因为她要是离开家的话，那一个月一块五的上缴钱就没啦。
于是王娥就一会笑，一会哭丧着脸，比变脸戏还精彩。
屋里。
宁老太叮嘱宁君：“只是去看看而已，不满意咱就回来，没事啊，别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我和你爹也不是要赶着你走。”
这样的话，几乎在宁君每次相看的时候都会说一遍。
宁君笑着点头：“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放心吧娘，我知道了。”
陈芳把圆圆穿上宁君给她买的红棉袄，黑棉裤，脚上穿一双宁老太亲手做的虎头鞋，两只冲天辫绑上了红色头发，粉嘟嘟的脸蛋，黑亮的大眼睛，特别的讨喜可爱。
“咱圆圆真是越长越好看了。“陈芳感慨说道。
圆圆钻进陈芳怀里，慢慢悠悠说道：“二舅妈也好看。”
三个女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的小嘴，可真甜！
吃过早饭，宁建军让宁君坐上牛车，然后把圆圆抱起来塞进她怀里，准备出发。
“等等！咋圆圆也要去？”
王娥急忙打断，“君君，你这是去相看，带孩子干什么啊？要是人家看到你带着孩子，会不高兴的！”
“他也领着他的孩子相看，我还没不高兴呢，咋我带着圆圆就不行？”宁君冷声问道。
王娥：“这能一样吗，圆圆是丫头……”
话未说完，宁君蹭的一下跳下了牛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王娥面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男方到女家来相看，你说他没有时间，我答应去他家，现在你又说我不准带着圆圆，大嫂，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但现在要带着圆圆，哪怕是我结婚，我也不会放弃圆圆！”
“你！”
王娥目瞪口呆，小姑子竟然要带着拖油瓶改嫁？！
宁君挑眉，“不愿意？行，那我就不去相看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回家。
王娥赶紧把她拉住：“行！当然行！你带着圆圆就是了！君君，大嫂说错了话，你别介意，快上车吧，要不然时间就耽误了。“
好哄歹哄的把宁君重新哄上车，看着牛车走远，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气恼道。
带着拖油瓶改嫁，你倒是愿意嫁，但哪个大傻子愿意娶！
宁老太和宁老头转身回屋了，宁建国和宁建民结伴上山打猎，只有李翠，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娥。
“大嫂，为什么君君带着圆圆，你会那么紧张？”
“啊？我有吗……没有吧！”
王娥干笑两声，转身跑回了院子。
李翠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思索什么。
……
男方的村子不算近，也不算远，牛车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
“这村瞧着比我们那里还穷呢，君君，别去看了。”
宁建军和宁君的关系是兄妹里面最好的，说话直截了当，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一看到山脚下的村子人烟稀少，房屋破旧，宁建军当场就要带着妹子离开。
宁君抱起圆圆，道：“来都来了，下去看看吧，要不然和爹娘，大嫂那里都不好交代。”
那人已经等在了村口，裹着一身黑棉袄，下摆，后背和胳膊肘那边露出了黑色的棉花，个子不算矮，但在宁建军这个典型的东部人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甚至宁君还比他高半头。
看到宁君，他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搓着手不好意思道：“走走走，回家回家。”
宁建军眉头一横：“什么回家，我们只是来相看的，别家家的！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对对对，大哥说的是！”
那人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家门口，有三个七八岁的男娃娃等在门口，巴巴的看着宁君。
男人和宁君道：“我家这三个可会照顾人了，你把你的孩子放下来和我们家孩子一起玩吧。”
宁君不太愿意。
七八岁的孩子，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家里的大蛋二蛋平时对圆圆，不是欺负就是捉弄，那可是亲表哥。
“不了，我还是自己……”
“柱子，还不快去把妹妹抱出去！”
男人皱起眉头，朝着最大的孩子训斥说道。
孩子立刻上前，双手跟抢似的，就要把圆圆从宁君怀里夺出来。
“你干什么！”
宁君被孩子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推开他。
那孩子抿着嘴，竟然还要过来。
“小兔崽子，你想找茬？”
宁建军一个箭步冲过去躺在宁君面前，大手一抓，跟提溜个小鸡仔似的，把孩子提溜了起来。
孩子吓得大哭起来：“爹，救我！爹！”
男人赶紧冲过来把孩子抱住，“对不住，这孩子一根筋，不会变通，对不住啊！”
说着，把三个孩子都赶出去玩了。
“来，咱们说咱们大人的事情！”男人赔笑道。
宁君和宁建军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