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背着艾玛丽丝穿过走廊,他背上的重量轻而冰冷，仿佛随时都要化作一片雪花飘走。
解毒剂没有多大效果，他的视野边缘慢慢变黑,又泡涨了似的扭曲发白。他脚下的步子不再保持一条直线。
艾玛丽丝的毒发速度比他快得多。小丑将毒素溶进消防喷头喷洒出的水里，在无声无息中毒倒他们。
同时长时间泡水的失温掩盖了毒发的不适，进一步拖延了他们发现中毒的时机。
爆炸的瞬间，艾玛丽丝心率过快,加速毒素在体内的扩散。她因此闭上眼睛。
杰森一遍遍地回顾事实，窗外是极深的夜，屋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依靠眼罩自带的夜视功能行动。
最糟糕的部分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回去的路似乎和来时不一样。是心理因素吗,楼梯无穷无尽,每一间房他好像都曾经路过。
尸体在他背上低语：“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她侧过来，青白的脸上是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
“我觉得我不用死，可是我死了。”
“最后一天的庭审还没有审完呢，”她喋喋不休，“你没有保护我，你没有救到我。”
“你保护了什么？”
尸体于耳边呢喃,忽然开始哀哀地叫：“我好痛啊，杰森，救我，救我,救救我！”
杰森在一声声哭泣与哀嚎中前进,眼前的楼梯忽上忽下。他拐进一条走廊，每一扇门都在变化,每一扇门后都是艾玛丽丝死不瞑目的尸体。
再过一扇门,杰森看见了三口停放在房间里的棺材。
他走过去,其中一面棺中传来激烈的呼救：“有人吗，我被困在这里了！”
“我还没死！别抛下我！”
大楼崩落成滚滚乌云下的公墓，天空中下着雨，他重新回到十五岁。
杰森抽出一条抓捕罪犯用的拘束带，将艾玛丽丝牢牢地捆在自己背后。
他从装备带里摸出恐惧毒气的抗体，扎进手臂。
坟墓里破出一只手，五指上缠着针管。
一个人披着破烂的缝合制服从坟墓里爬出来，他面上戴着宛如稻草人般的头套。
“我可能会杀了你。”杰森说出了长久沉默后的第一句话。
他像一只狂暴的野兽，骤然动作！
他抓住那人的肩膀，一个膝击，随后是数不清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杰森一边咆哮，一边全力挥洒自己的愤怒。
他没有恐惧，他怎么会害怕，怒火的毒液在他的每一根血管中流淌！
等他清醒过来，稻草人倒在他脚边，头套被撕碎，露出底下紫红肿胀的脸，不知是生是死。
杰森抹了抹脸，正准备将趴在背上的身体调整到合适的位置。
脚下一空，大楼在可怕的爆/破声中崩塌！
这次不是炸毁一个房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从所罗门韦恩法院的承重柱开始，由下至上，每一块落脚地都成为空中的碎片！
他甩出钩索枪，钩爪抓住天顶，但很快，天顶整个向下塌陷。
所有一切都在半空坠落，没有着力点。
小丑下定了决心要杀他们，就绝不给他们留一点离开的机会！
尸体在半空中挣开拘束带，杰森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抓到她了，他还不能死，他要——！
一条钢筋贯穿两人。
思维中止。
死去的灵魂以火焰的形态燃烧。
四分钟前，蓝色的灵魂之火出现在以尸体为起点的入口。艾玛丽丝在最底层，找不到杰森的位置。
杰森在哪儿不重要，她要做的是阻止炸/弹爆炸。
难以想象小丑在这栋楼里留下了多少礼物，这根本不是法院，这是小丑的炸/弹批发工厂。
看得出来，他想杀掉她们的愿望很强烈。
艾玛丽丝飞快连接上墙上的固定电话。这里的电话线早就不能用了，起不到转移位置的效果，但她可以借此把自己荡进配电箱。
蓝色火焰在拥有灵核的物体间极速游走，尾焰拽成了一条线。
她找到了炸/弹的踪迹，可是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一连串。它们没有设置倒计时，而是使用遥控开关操作。
艾玛丽丝一个个钻进去，改变其引爆状态。她没办法直接转换位置，只能从不同的中转站飞转。
四分钟到，第一枚炸/弹爆开，它的余波引燃了剩下的第二枚、第三枚……
艾玛丽丝呆呆地看着两具身体自高空坠落，由一条
钢筋穿透胸膛。
她看着第二朵灵魂火焰升起。
再来！
她一遍遍地尝试，四分钟一次次过去，到后来她不需要思考，仅凭不存在的肌肉记忆就能穿梭在炸/弹的灵核间。
还差十二个……还差八个……还差六个！
五个！四个——三个！
最后三个炸/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四分钟内赶上，一旦有一枚爆炸，整座所罗门韦恩法院都会化作一片废墟。
又一次大楼崩坏，艾玛丽丝的魂火在废墟中飘荡。
她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四分钟。
她换了一个思路，她要去找引爆的遥控器。
从一层到十二层，她穿过每一个存在的灵核。雕像、电箱、抽屉、台灯、资料柜……她搜刮了无数遍，遥控器不在这里。
它会在哪里？
艾玛丽丝重新忆起第一次爆/炸发生时的场景，蝙蝠侠正从市长胸前的礼盒中取出小丑的法院传票。
她反应过来，花车游行的位置在新城，与犯罪巷相邻，所罗门韦恩法院的位置在犯罪巷西北角，紧紧挨着新城的边缘。
引爆的信号恰好能覆盖这片区域。
“法庭迷宫”，迷宫不是指法院，而是指全哥谭？
至少这值得一试，下一个四分钟里，艾玛丽丝从头罩的通讯器直连蝙蝠侠的面罩。
她将市长所在的法庭花车搜尽，没发现小丑安装的触发装置。
又一个四分钟。她往来确认，蝙蝠侠阅读法院传票和法院炸毁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这是一场漫长的游戏，艾玛丽丝没有攻略，她在一次次试错中调整方向。
她的目标最终锁定在游行队伍里的小丑手下身上。
有什么位置比这里更容易观察蝙蝠侠的行动呢？
触发装置可以拆解，但忠诚的手下能够隐匿于人群。
艾玛丽丝在人群中反复穿梭、观察、游荡。
她找到一只伸进口袋里的手，手里攥着一个引爆遥控器。
艾玛丽丝钻进罗宾的钩索枪，钩爪射出，抓住一个偷袭者的大腿。
她偷渡到偷袭者的枪上，看不见的手指扣动扳机，子弹穿过一个打手的大腿。
打手在队伍中负责奏乐，他当做
武器挥舞的小号莫名其妙地吹响长长一声。
这声噪音吸引了回收钩索枪的罗宾的注意。艾玛丽丝从小号跳进遥控器，她缩在灵核里，关掉遥控器的电源。
随后，路边的一副滑板闯进游行队伍里，正踩在打手脚下。他狼狈地摔出去，遥控器从口袋里滚出来。
有人在他之前捡起遥控器。
罗宾将遥控器封进存储设备，他咧开阴森的笑：“不管你想做什么，做梦去吧！”
沙漏倒转，命运被改写。
艾玛丽丝回到四分钟后，她回到杰森身边，发现对方身体里有一枚白色的灵核。
啊，他没活过来吗？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对方活动的模样不像任何文艺作品中描述的僵尸。
她像是伸腿跨了一大步，迈进杰森体内的灵核里。
幽灵鬼火憋不出来一句话，杰森也不作反应。
艾玛丽丝跟随他在大楼里飘着，好似一只没人能看见的挂件。
杰森停下来，他摸出一只针剂，挽起制服袖就要往手臂上扎。
艾玛丽丝实在忍不住说话的欲/望：“你怎么又扎针？”
杰森侧眼，这个动作证明了他能看到艾玛丽丝。
鬼火震惊又愤怒地弹跳：“你能看到我？你看到我，你居然还一直不和我说话！”
她控诉：“你这是欺负死人！”
不是他的幻觉。
杰森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揪住艾玛丽丝脸部的虚空。
艾玛丽丝不明所以：“你干嘛呀？”
杰森松手：“可可树莓甜甜圈好吃的秘方是什么？”
艾玛丽丝下意识回答：“加入适量朗姆酒。”
面前的人紧绷的表情似阳光下的积雪一般融化，那嘴角的弧度几乎能算做是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啊。”杰森说。
他问：“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是‘死人’？”
“是死不瞑目的幽灵。”艾玛丽丝充满怨气道。
蓝色小火苗闪了闪，谨小微慎地道：“你还记得死后发生的事情吗？”
杰森挑眉：“你是说，你死以后，还是我死以后？”
他没有印象，艾玛丽丝在法院和游行队伍里像迷路的蚂蚁一样乱
爬时 他的灵魂火焰还在昏厥状态呢。
艾玛丽丝轻巧地掠过这个话题：“当然是我死以后 你肯定猜不到我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她把发生的事挑拣修改了一部分 唠唠叨叨地讲给杰森听 省略掉杰森身死的部分。
杰森听完 大致搞清楚死者之力的运作方式。
他稍作总结：“这不就是闹鬼吗？”
“……是啊。”艾玛丽丝垮下脸。
他的直觉告诉他 艾玛丽丝有事隐瞒。
他望着蓝焰幻化出的人影：“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影只是微笑 轻飘飘落到他肩上 笑嘻嘻地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丑：杀！杀！杀！
艾玛：时间回溯！时间回溯！时间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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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死人承认自己的幽...
“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艾玛丽丝说：“如果我们不想做一对怨气幽灵并肩在哥谭徘徊,我们得去小丑那里弄到毒素解药。”
“小丑的位置很难找，他总是躲得很深。不过，也没有那么难找。”杰森冷笑,“有蝙蝠侠的地方就有他。”
“我去蝙蝠侠那里找过了。”
何止是找过，艾玛丽丝把花车游行的整支队伍全部过了好几遍，她比小丑本人都要了解那里的人员构成。
“不是新的那只，是老的那只。”杰森冷笑。
他压下唇边的冷意,扭头打量艾玛丽丝。
蓝色小火苗被他明显的不怀好意震慑到了，抖了两抖。
“在你离开前，帮我一个忙。”
艾玛丽丝没答应。
她严词拒绝了杰森让她连接蝙蝠洞去偷蝙蝠车的请求。
她使用通讯设备传送到了钟楼，再从钟楼转接蝙蝠洞,替杰森偷蝙蝠飞机。
这不是她的本意,杰森说服了她，总不能让红头罩背着一具女尸满城乱跑。
艾玛丽丝如此祈祷着，从蝙蝠少女的面罩中一甩，跃上了她头顶的台灯，接入钟塔的电脑。
蝙蝠少女很忙，她暂时放下了蝙蝠少女的外衣,在全城断联的现在捡起了神谕的工作。
她不仅要重建蝙蝠们的通讯频道，还要协助哥谭警察局恢复民用通讯。
她的红发在灯下如火一般燃烧，手指在键盘上舞蹈，迅速串联各处的情报。
蝙蝠侠和罗宾所在的游行队伍碰上了萤火虫作乱。在拯救市长的途中,他们兼顾捣毁萤火虫火烧新城的计划。
红罗宾独自追踪电话杀手萨斯,目前下落不明。
蝠翼和信标正阻止死亡射手浑水摸鱼，替背后的大人物射/杀政治对手。
搅局者回蝙蝠洞做伤口缝合的小手术。遗孤孤身前往哥谭大学,疯帽匠在那里开茶话派对。
艾玛丽丝记下这些情报,跳进了标记为“巢穴”的那根线。
压缩、穿越,再是撞上墙壁般的阻塞感。艾玛丽丝钻出一副佩戴在老人头顶的耳麦。
她来不及观察这处哥谭传说中神秘阴森的洞穴，盯上了巨大电脑边小小的副屏。
各种载具的使用状态标注
其上，电脑检测并控制着不同载具的状态。
蝙蝠飞机刚从哥谭电站返航。
艾玛丽丝费力一够，钻进老人身后的操作台，又从操作台转入台边辅助精密操作的机械爪。
机械爪刚挪动两下，闪电般被老人抬手击倒。它委委屈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在老人警惕的目光中，戳了几下副屏边的键盘。
老人向副屏看去，蝙蝠飞机的飞行路径改变了。
他伸手左手在身侧的键盘上盲敲几下，蝙蝠飞机的预设路线拐了一个弯，又朝蝙蝠洞飞来。
机械爪顿住，再戳，蝙蝠飞机在空中180度转弯。它谄媚地扭动着，老人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副屏显示，蝙蝠飞机追踪红头罩的信号源飞去。他挑了挑眉，机械爪扭了扭，不动了。
艾玛丽丝躲在蝙蝠电脑里阴暗地窥探。
她不懂杰森明明可以自己向蝙蝠洞申请蝙蝠飞机支援，为什么还让她过来偷。
难道偷来的蝙蝠飞机就是更方便使用吗？
在她隔空抱怨红头罩的时候，她等待的机会到了。蝙蝠洞连入一个全新的单人通讯。
对方没说话，但老人反应极快，仿佛与对面心有灵犀一般，扑到巨大的蝙蝠电脑前，追踪对方给出的信号。
果然如杰森所说，蝙蝠侠——杰克对钟塔隐瞒了自己回归的消息，他只和蝙蝠洞对接，他要一个人和小丑对决！
信号断断续续，艾玛丽丝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她像是在走一条凹凸不平、路况极差的小路，几次卡顿。
通讯的另一头，她没见到老的那位蝙蝠侠。
她接错了信号，她在小丑身上。
小丑在和某人面对面通讯，他咯咯狂笑：“希望你喜欢我们的小游戏。我太开心了，好朋友就应该时常聚一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