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沈青黎没有说,但百姓心中清楚。
这样的大晋,真是......烂透了!
百姓群情激愤,心中的怒火陡然燃烧起来。
昔日,萧家守护万民。
今日,也让他们守护萧家一回。
“若朝廷不给宴王一个公道,我等定要去敲登闻鼓!”
“萧家男儿为国为民马革裹尸,我等却在此安享太平,今日,王爷蒙冤,我等必与萧家共进退!”
“与萧家共进退!”
“与萧家共进退!”
裴琰心头狠狠一跳。
宴王妃这是要利用民愤,逼陛下低头吗?
眼看局势就要控制不住,裴琰赶忙劝诫道:“王妃如此聪慧,当知,皇权君威......”
“裴大人是想告诉本王妃,陛下心中只有皇权君威,没有半分圣明仁德吗?”
沈青黎唇畔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冷笑。
她倒要看看,那至高无上的圣意,在民意面前,是不是就真的不可挑衅。
裴琰脸色骤变,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
“你们想要造反吗?”副统领大声厉喝,看向沈青黎时,冷目微眯,“王妃煽动人心,想要干什么?抗旨不尊吗?”
沈青黎凛然道:“本王妃并非违逆圣意,是不想大晋再无一根忠骨!再无一热血男儿!本王妃身为大晋子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晋自断根基!”
朝廷如此昏聩,哪还有男儿敢上阵杀敌?舍身忘死?
百姓心底的怒火越烧越盛。
“萧家满门忠骨,岂会走私军械,我不信!”
“我也不信!想要带走王爷,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沈青黎动容。
她拱手,郑重地对百姓长揖一礼:“多谢诸位,诸位心意,萧家上下永记于心,但这乃萧家一门之祸,与诸位无关,感谢诸位相护,就到此吧。”
“王妃,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
百姓面容坚毅无畏,纷纷与禁卫对峙。
刀剑无眼,沈青黎却不能让他们和禁卫起冲突。
“萧家先烈为天下苍生,至死不悔,萧家后人,亦该秉承遗志,守百姓太平。”
萧家风骨卓然,哪怕是女眷,亦令人佩服。
裴琰低声对副统领说道:“民心不可逆,还是禀报陛下,请陛下决断。”
副统领也怕事态难以控制,惹来晋元帝的责罚,朝身边的禁卫使了个眼色,那禁卫连忙朝宫门奔去。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沈青黎,警告道:“奉劝王妃一句,凡事过犹不及!”
沈青黎眸光清寒,忍不住冷笑。
“大晋的脊梁,敌人还未打断,就要被自家人折断吗?这满朝上下,到底是我大晋的官员,还是敌国的细作!”
她这一质问,掷地有声。
这下,彻底把民心推向宴王府了。
第43章 王爷霸气,给王妃撑腰
王府内,萧宴玄定定地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明明那样单薄娇弱,面对那些披坚执锐的禁卫,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护着过。
“真热闹啊。”
萧宴玄步履从容地从府里走了出来,一身墨色玄袍,衬得他身形凌厉挺拔,杀伐之气透骨而出,就连身侧带起的风,都透着肃杀之气。
目光扫过来时,那样凌厉深锐,仿若森然利剑,直直插入人眼底。
副统领如临大敌。
他身后的那些禁卫也一个个手挽弓箭,弦如满月,箭簇在日光下闪烁冰冷的锋芒,直指萧宴玄。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陛下是要赶尽杀绝吗?”沈青黎脸色沉了下去,勾着唇,冷冷地讽笑,“这昭昭日月,朗朗乾坤,竟毫无公道可言?竟容不下一颗忠义之心?何其可笑啊。”
她为萧宴玄感到不值。
萧宴玄垂眸看着她:“本王都没觉得失望,你失望什么?”
沈青黎抿着唇不说话。
萧宴玄便收回目光,冷冷地扫过所有人:“韩杨的父亲,曾是玄甲军的将领,因贻误战机,被本王军法处置,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为何要为本王走私军械?”
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旧事。
抛却身家性命,为杀父仇人,走私军械,确实不合常理。
萧宴玄问裴琰:“他既然招供了,可有账本往来?”
裴琰如实道:“并无。”
萧宴玄呵地冷笑一声,眼中寒意惊人:“什么都没有,裴大人就敢上门拿人,当真是勇气可嘉。”
“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从来没有人在冒犯本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萧宴玄淡淡地说着,身上气势骇人。
裴琰和副统领脸色大变。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这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晋元帝身边的福公公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待到了近前,他勒马停下,高声道:“陛下有旨,即日起,宴王禁足宴王府,军械走私案查清之前,没有陛下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沈青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晋元帝沽名钓誉,无论心里如何龌龊,表面上总要做出个漂亮的样子来。
他得位不正,一心想要做圣君明主,让世人知道,他比先帝更贤德圣明。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忌惮史官手里的那根笔。
福公公下马,对萧宴玄恭敬地笑道:“萧家满门忠骨,陛下从未怀疑,绝不会让王爷蒙受冤屈,只是,悠悠众口,还得委屈王爷暂时禁足府内。”
“我是否也一道禁足?”沈青黎问道。
福公公知道她要为长公主医治心疾,笑道:“陛下仁德,岂会牵连无辜?王妃可自由行事。”
晋元帝装出一副体恤宽厚的模样,无非就是想挽回民心。
福公公传完旨意,便回宫复命去了。
裴琰和副统领朝萧宴玄拱了拱手,正要离开。
萧宴玄开口了:“两位就这么走了?”
副统领脸色难看。
难t道还要他磕头认错?
他奉命行事,不信萧宴玄敢把他怎么样。
一时间,都敢硬气地质问道:“王爷想如何?”
萧宴玄语调慵懒:“你几次三番威胁本王的王妃,总要留下点什么东西。”
副统领还没反应过来,溟一已经出手了。
他只觉得一股凌厉的罡风扑面而来,下一刻,一阵剧痛袭来,还来不及惨叫,一口牙生生被打碎。
副统领疼得脸色狰狞,即便已经晕过去了,表情还十分痛苦扭曲。
那满脸满嘴的血,让人丝毫不怀疑,整张脸骨也一同碎了。
太惨烈了。
在场的人,无不悚然大惊。
萧宴玄站在日光之下,清隽精致的面容,俊美得宛若天人一般,他们却仿佛看见了修罗恶鬼。
萧宴玄淡淡地瞥向裴琰。
裴琰心头一凛,庆幸自己对沈青黎还算客气。
他朝沈青黎拱手赔罪:“冒犯之处,请王妃恕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沈青黎。
萧宴玄看着狠绝,但对自己人,他的心,比谁都软。
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沈青黎道:“裴大人能得百姓称赞,想来是一个好官,萧家今日得他们护佑,这份恩情,投桃报李,本王妃就不追究,只望日后,不论是何境地,裴大人都能始终如一,以民为重。”
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当真是高。
裴琰心折,恭敬道:“多谢王妃宽宥。”
萧宴玄声线冷淡,气势却逼人:“没有下次。”
裴琰再次拱手,让人带上副统领,只留下几个禁卫把守,便离开了。
萧宴玄转身往回走,沈青黎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
萧宴玄淡淡道:“下次,别再这么不知死活地挑衅君威,他可不是什么温和宽厚的性子。”
“可我不能任由他欺负王爷。”
“没人能欺负本王,因为,本王都会亲自讨回来。”
“我知道王爷厉害,可当波澜倾覆之时,若有人一同抵抗,王爷就没那么孤单了。”
萧宴玄顿住了身形:“你见过多少人,历经多少事,就敢断定,你能抵抗得了?”
沈青黎道:“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明知难以如愿,却还是想试一试。”
前世,承了他那样的恩情。
今生,总该如数报答。
“你就不怕搭上你自己吗?”
“王爷文韬武略,万人之英,我又何须担忧?”沈青黎说着,轻轻地笑开,神情之间,是全然的亲近和笃定,“况且,人间再多波澜,若有人同行,又何所畏惧?”
她微微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眸中的光华,如骄阳般明灿灼亮。
萧宴玄只觉得心口轻轻地被拨动了一下,似有无数涟漪轻轻荡开。
他这一生中,除了身边的寥寥数人,从未有谁与他同行。
他看着她,眸光幽深暗沉:“本王所行之处,只有血腥与荆棘,如此,你也不怕吗?”
“不怕,”沈青黎的唇边绽开一抹温柔又坚定的笑意,“哪怕是荆棘,也能开出花来,会让人不惧世间险恶,不惧人心诡谲,一往无前,至死不悔。”
萧宴玄转开了目光。
然而,心底的涟漪却久久难以平息。
第44章 看晋元帝的笑话
回到乘风院。
沈青黎问道:“王爷知道是谁给张御史递的折子吗?”
这很重要。
她隐约觉得,这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萧宴玄煮着茶,袅袅茶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只听他语气清淡地说道:“还在查,但不是陛下。”
沈青黎不由地蹙眉。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都会有痕迹。
连萧宴玄都没查出来,背后之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藏得深。
萧宴玄盛了一碗茶,推到她面前:“些许宵小,不足为患。”
若是旁人,这话未免张狂了些。
但萧宴玄用兵如神,从无败绩。
既然,旁人能利用军械走私案大做文章,他也可以借势而起。
沈青黎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王爷是不是有计划了?”
萧宴玄吹着茶碗上的热气,漫不经心道:“本王不过是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罢了,等局势控制不住,就该轮到本王看戏了。”
他征战多年,只学会了两件事。
一是,以杀止杀。
二是,睚眦必报。
宴王府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又会有好多人,要战战兢兢,夙夜难寐了。
沈青黎端着茶碗深思,好一会儿,才道:“王爷谋的局,在兵部?”
萧宴玄喝着茶,淡淡道:“只是其中一环。”
“韩杨一个小小的校尉,走私军械多年,一直没有事发,兵部定然有人替他遮掩,会是兵部尚书吗?”
“崔俭是陛下的心腹。”
“兵部侍郎呢?”
“柳如晦出身寒门,先帝朝的武状元,颇有才干,简在帝心。”
也是晋元帝的人。
晋元帝最擅长的,便是驭臣之道,可事事又岂能尽在掌握?
沈青黎唇角扬起来,颇有些看晋元帝笑话的意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兵部也不是铁桶一个嘛。”
“你知道龙影卫吗?”萧宴玄忽然问道。
沈青黎点头。
龙影卫是皇室最为神秘的一支力量,或隐藏在朝堂之上,或散落于市井之间,是历代帝王的暗卫,只效忠皇帝,除了皇帝,无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当年,晋元帝弑兄夺位,龙影卫并未落入他的手中。
她愕然道:“王爷怀疑兵部里有龙影卫的人?”
萧宴玄勾出一抹冷讽的弧度:“当年,他一心想收为己用,却让龙影卫钻了空子,散入民间,十年来,一无所获,如今,终于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青黎眉眼弯弯,端着茶碗,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高兴道:“原来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让我们恭贺陛下,十年之后,终于又要有龙影卫的消息了。”
她发现萧宴玄和寻常男子不一样。
男子通常都觉得女子不懂朝堂,不屑多说,也觉得女子就该相夫教子,管好内宅。
萧宴玄却愿意和她说这些,沈青黎很高兴。
萧宴玄端着茶碗送到嘴边,眸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越看越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灵动得很。
......
军械走私案,因牵扯到萧宴玄,更加沸沸扬扬,有捕风捉影的,也有推波助澜的。
裴琰出身寒门,再有名望,也难以和当朝最得宠的皇子抗衡。
沈青黎要为萧宴玄找一个最好的盟友,再添一把火,让这出好戏更加地精彩。
她想到了景暄。
只是,景暄深居简出,她不确定他会不会赴约。
长安城,她也就和苏辞勉强算有些交情。
沈青黎给玄一喂红浆果:“你帮我给苏世子送封信,好不好?”
红浆果吃了,但事不想干。
玄一:“累死鸟,不好,不好。”
沈青黎喂了颗最大最红的,温柔道:“也不知道是炖汤滋补一些,还是红烧有滋味一些。”
玄一鸟毛都要炸了。
凎!
这女人好凶残啊!
玄一展翅要飞走,沈青黎一把抓住它的脖子。
玄一瞪着豆豆眼。
它不该贪图王府的富贵,这哪是温柔乡,这是英鸟冢啊!
玄一被迫跑腿。
沈青黎写了一张小纸条,绑在它的腿上。
她摸摸玄一的脑袋,继续喂红浆果:“等苏世子回了信,你再回来。”
宴王府的红浆果,比山里的,可好吃太多了。
玄一大爷似的靠在她手腕上,享受着她的投喂,好生惬意。
鸟生都圆满了。
深夜,一只鹦鹉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飞出宴王府。
长安城很大,它的翅膀都要飞断了,终于找到了苏家。
它啄着窗子。
“蠢货!开门!蠢货!开门!”
骤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苏辞打开窗户,睁大了眸子:“你被萧姑娘赶出来了?”
要不是飞累了,高低要给他一个大兜比。
玄一抬起高贵的鸟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