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玄敛下思绪,见溟一一直盯着他看,拧眉道:“你看什么?”
“王爷今日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溟一这么一问,萧宴玄也发觉了。
往日里,蛊毒发作后,人会特别虚弱,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可这一次,并未有病弱之态。
萧宴玄落在沈青黎身上的目光,越发地深邃。
沈青黎迷迷糊糊地,总觉得有目光盯着她。
她睡得不安稳,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溟一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王爷,”看见萧宴玄,沈青黎轻声喊着,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娇软,“你过来。”
萧宴玄呼吸一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画面,身上的气息骤然变了,又冷,又危险。
沈青黎丝毫没有察觉到,见他站着不动,软声道:“我给你把下脉。”
“本王没事。”萧宴玄瞳眸颜色很深,淡冷道。
沈青黎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咬痕,想不明白,为何她的血能压制萧宴玄的蛊毒。
挺离奇的。
却也是一件好事。
她抬起眸子,笑得明灿:“王爷下次蛊毒要是再发作,我给王爷放血,就是别咬脖子。”
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耳根泛起一抹红。
咬脖子,太过亲昵了。
萧宴玄深深凝视着她,声音微哑:“本王要是就想咬脖子呢?”
沈青黎眸子微微睁大,直愣愣地看着他,茫然又纯澈。
萧宴玄心中涌起躁意,语气很重,带了戾气:“再这么看本王......”
“王爷别挖的眼。”沈青黎捂住了眼睛。t
她微微地仰着脸,露出了半张小脸。
如花瓣般的樱唇,润泽饱满。
一副很好亲的模样。
萧宴玄黑眸狠狠一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躁动的戾气,寒声道:“还不滚,等着本王剜了你的眼吗?”
怎么又生气了?
真是喜怒无常。
沈青黎掀开薄被,这才察觉自己昨夜竟然睡在了萧宴玄的床榻上。
她睁着明净澄澈的眸子,问道:“王爷,你昨夜睡哪儿?”
萧宴玄盯着她,眸光沉如深潭,勾着唇,沉沉地笑:“你觉得本王睡哪里?”
身上的薄被,全是萧宴玄的气息,沈青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竟然同床共枕了一夜。
沈青黎的心尖忽然一阵发烫,烫得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色:“我不是故意冒犯王爷的,我就是太困了。”
想到萧宴玄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在冒犯他之后,全身而退,所有的冒犯,他都会亲自讨回来。
然后,嘴巴就比脑子快。
“我对王爷的冒犯,王爷也可以讨回去。”
讨回去?
怎么讨回去?
抱着她一通乱蹭吗?
萧宴玄觉得体内的邪火,又要燃起来了。
第59章 拆吃入腹
沈青黎被萧宴玄的眸光看得心尖一颤,仿佛是被凶兽盯上了一般,随时能将她拆吃入腹。
她逃也似的跑回了翠微院。
过了许久,心头还怦怦地跳。
她坐在案后,努力地平复着心绪,从一堆医书里,翻出一本蛊书。
她的血,竟然能压制萧宴玄的蛊毒,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怕只是凑巧。
就在这时,锦一进来禀道:“暄王旧疾发作,他身边的侍从请您过去一趟。”
沈青黎心中一沉。
虽然,他没给景暄把过脉,却能看出,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好端端的,怎么旧疾又发作了?
前世,景暄死在了明年的暮冬。
可他在药王谷休养这么多年,不说痊愈,至少已好七七八八,怎么就药石难医了?
沈青黎心中波澜顿起,面上没有半点的异样:“暄王人在何处?”
锦一道:“在回春堂。”
这几日,晋元帝让景暄暗中调查私兵一事,他刚从城外回来,突然一阵心悸,很快,便昏迷不醒。
沈青黎带上药箱,赶往回春堂。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回春堂竟然是秦家开的。
今日,秦愈正好在回春堂。
沈青黎刚到门口,就听到九川焦灼地说道:“秦公子,你一定就要救我家殿下。”
秦愈把了一下脉,道:“你且放心,待我扎上几针,暄王殿下定然无恙。”
秦愈虽然走仕途,但也自小跟着太医令学医,医术也不差。
九川闻言,放下来心:“那就有劳秦公子了。”
景暄发作得突然,他不知道沈青黎能不能赶得及,只得先让秦愈试一试,稳住病情。
秦愈让药童拿来银针,解开景暄的衣服,就要施针。
沈青黎看到景暄的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秦公子,”她喊住秦愈,告诫道,“下针之前,我劝你还是再仔细诊一诊脉,以免误诊。”
秦愈看到沈青黎,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哪里听得进劝告。
他冷嘲道:“秦家世代行医,我三岁起,就跟着家父学医,怎么救人,我比你更清楚。”
沈青黎虽然盛名在外,但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围观的百姓,没认出她来。
但秦愈可是太医令的嫡长子,太医令又是太医院最资深,最出色的太医,是给晋元帝看病的。
他的儿子,也一定不会差。
有人觉得沈青黎哗众取宠,见她提着药箱,以为她是医女,嘲讽道:“小小一个医女,也敢质疑秦公子,难道你的医术比秦家还好不成?”
也有人附和,神情轻蔑:“女人能懂什么医术?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丢人现眼,这要是我婆娘,非得打死。”
九川见这些人越说越过分,正要出声呵斥,沈青黎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她不会让景暄出事。
九川抿着唇,便没说话。
秦愈在沈青黎手上吃了不少亏,心里的那口恶气,到现在还没咽下去。
沈青黎敢质疑他,他就要狠狠打她的脸,踩着她扬名。
让人知道她沽名钓誉。
而他,是真正的神医圣手。
“都说宴王妃医术精湛,能起死回生,怎么连望闻问切都不懂?看一眼,就说我误诊,简直可笑,宴王妃平时救人,都是这么草率吗?”
等百姓攻讦完,秦愈才点出沈青黎的身份。
百姓脸色顿时大变,既慌张,又羞愧。
宴王妃的身份何等尊贵,又是神医,岂是他们能冒犯?
沈青黎并未与百姓计较,对秦愈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丝毫的芥蒂,仍劝诫道:“人命关天,秦公子还是三思而行。”
秦愈根本不领情。
“暄王殿下都不省人事了,可耽误不得,宴王妃可别因一己私怨,拿殿下的性命开玩笑。”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沈青黎为了私欲,罔顾人命。
长安城没有秘密,两人的恩怨,早就传开了。
百姓对萧家和沈青黎都是很尊崇的,并不觉得她恶毒,反而,劝秦愈听沈青黎的。
秦愈气得心梗。
九川也道:“王妃医术在太医令之上,秦公子还是......”
秦愈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冷打断了他:“比暄王殿下更严重的病患,我都救治过,你且瞧好了,我一定治好宣王殿下!”
说罢,捏着银针,就扎了下去。
沈青黎都来不及阻止。
秦家的针法确实精妙,若景暄真是旧疾发作,这套针法是对症的。
可景暄分明是中了蛊。
秦愈落针的那几个穴位,只会刺激蛊虫,让它变得更狂躁。
沈青黎在一旁看着,没有再阻止。
因为,等出了事,秦愈一定会倒打一耙,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谋害皇子的罪名,她承担不起。
虽然,她不知道景暄中了什么蛊,但他没有马上毙命,就说明,下蛊的人,也不想要他的性命。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愈挑衅地看了沈青黎一眼,继续行针。
就在这时,景暄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殿下!”九川神色大变。
景暄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回春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暄王殿下吐血了!宴王妃没有说错,秦家的公子就是误诊!”
“医术不精,开什么医馆,这不是害人吗?”
秦愈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捏着银针的手,都抖了起来。
仿佛被打了无数个耳光,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钻进去逃走。
这可是暄王殿下,出了事,连他爹都不一定能保住他!
他惶恐极了。
他必须要撇清干系!
秦愈目光狰狞地看着沈青黎:“你可真卑鄙,明知殿下病情有异,却不说清楚,你若直说,我一定不会施针。”
沈青黎冷笑:“我未曾诊脉,哪里清楚殿下的具体病症?我劝过你,你不听啊!”
秦愈噎住了。
九川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朝沈青黎急声说道:“还请王妃救我家殿下。”
沈青黎颔首,说道:“事关殿下性命,我不希望有人打扰。”
九川被她沉静的目光感染,心里也没那么慌了,将围观的百姓遣散出去,关上门,守在门口。
他眼底透出冰冷的厉光,看秦愈的目光犹如是在看一个死人:“秦家草菅人命,谋害皇子,我一定会如实禀报陛下。”
秦愈脸色越发地惨白,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陷进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无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鄙夷,也有愤怒。
“自己害了人,还要怪罪宴王妃,不要脸!”
“能教出这样败类,秦家也全是沽名钓誉之辈!”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秦愈和秦家。
屋内,沈青黎在指尖上划了一刀,将血滴入景暄的口中。
她想试试,她的血,对景暄有没有用。
第70章 要让他的小宝贝,好好招待宴王妃
回春堂对面茶楼的二楼厢房里,蛊师打开半扇窗,人站在窗后,阴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回春堂。
见回春堂大门关上,九川和锦一全都守在屋外,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沈青黎身边没有高手相护,这一次,她逃不掉了!
蛊师吹响哨子,尖锐的哨音,让锦一脸色大变。
“王妃!”
“我没事。”屋内,沈青黎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指尖上的血珠。
鲜血入口的那一刹那,躁动的蛊虫,顿时安静如鸡。
景暄也没再吐血。
蛊师见回春堂没有动静,眉头一皱,又吹响哨子。
哨音一声接一声,蛊虫却瑟瑟发抖。
沈家百年世家,娶的也都是世家贵女,与南疆并无往来,为何原主的血,能克制蛊虫?
看来,原主的身上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沈青黎对蛊毒知之甚少,隔着大门,对锦一说道:“抓住那个蛊师,别让他再逃了。”
“是。”
锦一担心蛊师还有什么后招,让九川守住门口。
她眸光一抬,精准地盯住二楼那间厢房。
四目相对,蛊师冷不防对上锦t一凌厉的眸光,惊得背脊发寒。
上次,有大理寺的人暗中相助,他才能逃走。
这次,单打独斗,他不是锦一的对手。
就在他转身要逃的时候,锦一已经飞身掠了上来。
蛊师想对锦一下蛊,锦一直接把他砸晕,搜出他身上的蛊虫和哨子,直接捆了,绑到宴王府。
景暄也一道去了宴王府。
沈青黎能暂时压制住蛊虫,但解蛊,她暂时不会。
......
宴王府。
景暄已经醒了,除了有些虚弱外,并无其他不适。
溟一提着一桶冷水,朝着蛊师兜头泼下。
蛊师打了个激灵,醒来的那一刹那,倒抽了一口冷气。
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包,疼得都要裂开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沈青黎和景暄。
两人坐在他面前,悠然地喝着茶。
蛊师的心头狠狠一惊。
他炼制的蛊虫,他当然知道有多厉害,不论心性多坚韧的人,只要中了牵心蛊,都会言听计从。
可景暄眸光清明,要不是他身上还有蛊虫的气息,他都要怀疑自己又失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宴王妃控制了蛊虫?
蛊师阴恻恻地盯着沈青黎,试探道:“王妃对蛊术也有研究?”
沈青黎不答反问:“暄王中的是什么蛊?”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
蛊师道:“牵心蛊,能控制人的心神。”
“崔俭中的也是牵心蛊?”沈青黎又问道。
蛊师摇头,没有半点阶下囚的狼狈和慌张,盯着她的目光越发地阴沉:“牵魂蛊,比牵心蛊更厉害,要不是王妃身边有高手在,如今,已是死人了。”
沈青黎转着手里的茶盏,缓缓说道:“你对暄王下蛊,是要控制他,将走私军械的罪名,按在宴王的头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龙影卫想早日结案。”
龙影卫!
走私军械的,竟然是龙影卫!
沈青黎和景暄皆是神色微惊。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大理寺和兵部都有龙影卫的内应。
甚至,在城外豢养私兵的,也是龙影卫。
景暄长指轻点着茶盏。
自他彻查军械走私案,便处处受制于人,每次查到关键之处,所有线索都被暗中抹去。
龙影卫行事谨慎狠辣,蛊师这般干脆就招了,着实,有些可疑。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蛊师,声音温润清朗:“你就这么招了?”
蛊师露出一抹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大晋人最喜欢给人用刑,我不招,你们也会逼着我招,我何必受那皮肉之苦。”
能把贪生怕死说得这般坦然的,这蛊师也是个软骨头。
骨头软,对付起来,就不会那么费劲。
沈青黎道:“牵心蛊如何解?”
蛊师笑道:“只要王妃放我毫发无伤地离开,我可以为暄王解蛊。”
先脱身再说。
龙影卫本事滔天,等他们抓到宴王妃,暄王就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