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众人震惊地看向沈青黎。
沈青黎没想过要自爆身份,但眼下,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来稳住局面。
她扬声说道:“本王妃乃丞相嫡女,宴王正妃,奉陛下之命,前来医治瘟疫,这瘟疫,我能治,而你们,只要没人找死,就不会有人死!”
大街上,寂静无声。
沈青黎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杨诚在院子里听到,吓得面色煞白,腿一软,差点瘫倒。
不论是丞相府,还是宴王府,哪一个都不是杨家能抗衡的。
她说要查他爹,要查杨家,就一定言出必行。
完了完了!
杨家要完了!
杨诚眼白一翻,吓晕过去了。
杨家在凉州城没少作恶,院子里,没人同情他,反而觉得畅快。
长街上,淡薄的日光笼在沈青黎身上,将她清绝的身影渡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研究出了新方子,缓解了疫情。
对染了疫症的百姓而言,沈青黎就像是炼狱里的活菩萨。
有人问道:“真的会有药材送来吗?”
沈青黎道:“暄王已经向各家医馆药铺借调药材,我也会让人去收购药材,只要撑过这几日,药材很快就会送到。”
百姓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后,有人说道:“要不是宴王妃,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们就信她一次。”
“对,我们就信宴王妃一次!”
百姓纷纷附和。
府衙的人见状,全都松了一口气,对沈青黎越发钦佩。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大家别听她蛊惑,又是库房起火,又是重伤太医,劫走药材,摆明了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活,t凉州城附近的药材只怕全被人收购走了,等朝廷再送药材过来,我们早就死了!”
“宴王妃好歹毒的心肠,哄骗我们,让我们等死!”
“最毒妇人心,你会遭报应的!”
人群中,有人义愤填膺,咒骂不休。
“看清楚了吗?”沈青黎淡淡问道。
锦一和暗卫纷纷应道:“看清楚了。”
沈青黎的声音淡静又从容:“抓起来。”
锦一和暗卫不知从何处拿来绳索,打了一个打结,直接将人套住,捆紧了,拉出人群。
那些人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疼得都差点移了位。
他们惨嚎几声,看向沈青黎的目光满是愤怒和恐惧。
“你们想干什么?就算你是王妃,也不能随便抓人。”
沈青黎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笑道:“煽动百姓暴乱,本王妃也想问你们,想干什么?”
几人目光闪烁,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定是被我们说中心思,心虚了,想要杀人灭口!”
“寻常人得知药材被烧,被劫,顶多骂几句老天爷不开眼,你们却口口声声,说有人不想大家活下去,还笃定附近州府收购不到药材,怎么?整个凉州城,就你们是聪明人?”
沈青黎杏眸湛湛,如看不到底的深潭。
她唇角勾起,眸底凝着笑:“还是说,有人授意你们,故意煽动百姓作乱?”
对上她洞悉一切的冷寒笑意,几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血口喷人!”
“休要冤枉我们!那些都是我们猜的!”
“你们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不过是几个马前卒而已,”沈青黎玩味地看了几人一眼,淡声道,“将人分开关押,等治好了,再好好审问。”
暗卫领命,攥着绳子,将人拖了下去。
那几人慌了神,惊恐道:“我们没有犯事,凭什么关我们,王妃就能枉顾王法吗?”
“玄甲军和北燕交战之际,煽动民心,挑起暴乱,以通敌叛国罪论处,到时,你们就能亲身体验,何为王法如山,不容践踏!”
最后一个字落下,地上突然漫出一道水渍。
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竟是吓尿了。
事已至此,众人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
有人故意煽动他们,挑起动乱。
凉州与雍州相邻,凉州一乱,若疫病传到雍州......
百姓勃然变色,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差点被人挑唆,酿成大祸。
“都散了吧,”沈青黎看着满街的百姓,“大家安心养病,没事别出来,药材的事情,会解决的。”
众人心虚,愧疚,没一会儿,就全都回屋了。
闹了这一遭,整个城西戒备更严了。
锦一担忧道:“那几人说得没错,附近的州府,只怕是收购不到药材,即便暄王跟各个医馆药铺借调药材,也支撑不了多久。”
“只能请俞家药铺帮忙了。”
沈青黎也没有想到,当初救周策结下的善缘,如今,竟是拯救凉州城唯一的希望。
锦一立刻去传信。
接下来的几日,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沈青黎,暗卫们也不敢放松,跟景暄借了人手,在周围各处严防死守,以防有人刺杀。
沈青黎解了凉州城的危机,又破了他们的布局。
背后之人最恨的,就是她。
锦一等人不敢掉以轻心。
沈青黎不由失笑:“治疫的方子已经研究出来,现在杀我,晚了,他们没那么蠢。”
“万一他们就是那么蠢呢?王妃,我们赌不起。”
王妃若是出事,王爷怕是会发疯。
第119章 是来复仇的
城中医馆药铺的药材也并不多,勉强能撑个四五日。
城中一片死寂,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压在暗涌之下。
沈青黎又调整了一次药方,病情没再恶化,病亡的人越来越少,外面染病的人也越来越少,疫情控制住了。
然而,药材不足,眼见着就要断药。
焦灼中,俞家药铺在长安镖局的护送下,押着药材,抵达凉州城外。
守城的将士见了大喜,连忙打开城门,一车车的药材进了城。
药材充足,人心也安定下来。
沈青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俞家大善,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多大的乱子。”
这么大一个人情,回去后,登门道谢可不够。
过了几日,一些轻症的患者在慢慢痊愈,有些人已经能离开城西了。
其他重症的患者,也都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逐渐转为轻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用不了多久,这场瘟疫就能彻底结束了。
这日,沈青黎给患者一一诊脉,给最后一个患者施完针,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整理脉案,有妇人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她面前。
沈青黎吓了一跳:“黄婶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每日穿梭在各个宅院,为所有患者诊脉,和每一个患者都很熟。
这位黄婶子,正是沈青黎医治的第一个患者。
那夜,她病情反复,多亏了沈青黎照顾救治,才能转危为安。
如今病愈,要离开城西了。
沈青黎要将人扶起来,黄氏却磕头行了个大礼:“民妇多谢王妃,若不是王妃,民妇也不能活着回去见我的小孙儿,王妃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沈青黎再次将人扶起来,含笑道:“婶子言重了,在公,我奉命而来,理应竭尽全力,不负皇恩,在私,我是医者,也不能袖手旁观,我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婶子不必放在心上。”
黄氏神情认真,正色道:“民妇粗鄙,不懂什么大道理,民妇只知道,是王妃不嫌民妇卑贱,救民妇性命,王妃和宴王爷一样,都是我们百姓的守护神。”
沈青黎也没想到,她在百姓心中的声望,竟和萧宴玄一样。
大病过后,身子会很虚弱,她开了一张滋补的方子,药材不贵,但效用并不差,随后,又叮嘱了一些需注意的事宜,黄氏千恩万谢才离开。
疫情虽然控制住了,但也没有松懈,朝廷又重新押送药材过来。
时间一日日过去,患者也一个接一个痊愈,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城西,当最后一个患者痊愈时,戒严多日的城西终于解禁了。
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放晴,暖阳照下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就连拂面而过的寒风都变得轻柔。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沈青黎走出城西,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慢慢恢复生机,脸上现出浅淡又轻柔的笑意。
她微微仰起脸,让暖阳照在脸上:“真好啊。”
满城的百姓活着,她也活着。
锦一古怪道:“背后之人竟全无动静,着实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
沈青黎一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有什么谋算诡计,咱们接招便是。”
......
夜色幽静。
山巅之上,有青年高居马上,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远处的凉州城,万家灯火,宛若星河。
他身后的侍从沉默了片刻,问出心中的疑虑:“少主为何又收手了?”
明明安排妥当,只要按计划行事,凉州就能彻底乱起来。
青年身上披着青色的大氅,身姿如松如竹。
月色下,他眼瞳深黑,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侍从见状,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就在侍从以为自家少主不会回答的时候,青年淡淡开口:“有宴王妃在,凉州城乱不起来。”
侍从想到那个清韧沉静的少女,不由皱了皱眉。
“少主又为何不杀宴王妃?”
从长安到凉州,这一路,很有多刺杀的机会。
宴王妃只带了六七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哪怕,不能要了她的命,只要重伤,凉州的瘟疫,无人能治,景暄再有手段,也稳不住人心,最后只能给凉州城陪葬。
凉州的疫情若是四散,首当其冲便是雍州。
玄甲军染了疫病,北燕便能不战而胜,他们和北燕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抢回那个位置,指日可待。
可这一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宴王妃收拢灾民,稳定局势。
青年的眼中凝着幽光,告诉他:“凉州的百姓,是晋元帝的子民,也是大晋的子民,他们的命,是他们自己的,不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
少主的心还是太软了。
侍从心下暗叹,很想说,他们是来复仇的,一群贱民,能为少主的大业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可看着青年威严肃穆的侧脸,他不敢造次,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露出了一点烈焰刺青。
青年的目光一直望着凉州城。
和北燕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他一直都不赞同。
为复仇,为那个位置,龙影卫可以不顾性命,但百姓不行。
那是他自己的仇,不该让百姓付出代价。
青年的声音很淡,却字字清晰:“这世间,有宴王妃,你我都该庆幸才是。”
她就像是天上的骄阳,热烈明灿,充满希望。
有她,百姓才有依靠。
这鬼蜮人间,才有一缕光亮。
侍从抿了抿唇,不敢去看青年的t神色,道:“凉州之事,我们筹谋许久,如今功败垂成,无法向大人交代。”
青年神色不动,冷漠道:“若要问罪,我自会一力揽下,不会累及你们。”
“属下惶恐。”侍从嘴里发苦。
此事,不是少主一力揽下,就能翻遍的。
以大人的心性,必会重罚少主,更遑论他们。
不死也要脱层皮。
山巅风大,深更露重。
侍从说道:“少主,我们该回去了。”
青年调转马头,说道:“凉州城的乱象已平,接下来,就该腾出手,清查凉州官场,景暄不是景昭那种蠢货,又有宴王妃相助,该清理干净的,别留下痕迹。”
第191章 会是谁
回到府衙,沈青黎泡了个药浴,倒头就睡。
这一睡,整整睡了两日,吓得景暄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把完脉,说是耗费太多心神,如今松懈下来,才会陷入沉睡,并没有什么大碍。
景暄和锦一等人才松了一口气。
晴了两日,又开始下雪,整个府衙静得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沈青黎醒来时,被屋外的日色雪光刺得抬手挡住眼睛。
她昏睡多久,锦一就守了多久。
此刻,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个笑容:“王妃再不醒,属下就要去神医谷了。”
“让你担心了,”沈青黎拥着被子坐起来,含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王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属下去找大夫来给您瞧瞧。”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沈青黎喊住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打趣道:“我们阿锦越来越贴心了,可惜溟一他们看不到。”
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冷面女侍卫第一次脸红了。
“王妃睡了两日,定是饿了,属下去吩咐厨房准备膳食。”
厨房里一直煨着鸡丝粥,沈青黎刚洗漱完,锦一就提着食盒进来。
一碗鸡丝粥,几碟小菜。
小菜不算精致,但还算可口。
沈青黎慢慢吃着,问道:“这两日,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一切都好,并没有人闹事,”锦一说着城中的人和事,“就是杨武带着杨诚来请罪。”
杨武便是凉州城的同知。
知府下狱后,凉州城内就属他的官最大。
沈青黎眸底冷光幽微。
凉州的这场暴乱,不管他有没有参与,都难辞其咎。
窗外,大雪簌簌,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沈青黎想起了萧宴玄,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有些懊恼。
“王妃怎么了?”
“我忘了给王爷传信。”
“已经给王爷传信了。”
“那便好。”
免得他在战场上,还要担心她。
锦一看她牵挂萧宴玄,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
“半个多月前,王爷连攻北燕两城,因着快要过年,两方休战,不过,北燕狡诈,不能不妨。”
北燕连失三城,士气正低迷,急需一场胜战来扭转局势,或许,会趁着休战时期,背信弃义,发起突袭。
除夕夜,人人庆贺新年,最是松懈的时候。
沈青黎原本想着去一趟雍州,和萧宴玄一起过年,思量过后,便放弃了。
景暄听说她醒了,放下手中的公文,带着大夫过来找她。
她正好用完膳。
大夫诊脉过后,确定她没事,景暄才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