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走上前,给了他一耳光,“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次去镜海城,路上竟然出了这事,事关重大,若全船人就此没了,在这茫茫大海里,可就真尸骨无存了。
裴澄静弯腰将药粉捻了点在手心,她看了看,“还是慢性毒药,就这份量,起码得需要你下毒数次才能毒发。”
她估算了下剂量,大概需要到了镜海城后才会毒发。
背后的人,不光是想让他们死,还想让他们死的无声无息,顺理成章。
侍卫长虽然憨厚,但也不是个木楞子,他直接抽出剑就架在刘二脖子上。
“说不说,你知道宫中的刑罚多了,就算这里简陋,但有一样好,水牢可到处都是!
水牢,刘二知道这个,他眼中终于有了害怕。
“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我当时从赌场里出来没钱了,他来找我给了我一锭金子,然后让我把这个混进粮仓和水里。说事成后就还给我一锭。”
裴澄静对于有一点不明白,“那你烧粮仓做什么?”
刘二烧了粮仓只会打草惊蛇到其他人。
听她说起这个,刘二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我想先给干粮下药,但是太黑了,就想着烧个火折子,没想到一不小心烧起来了。”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裴澄静心想,果真那人脑子确实不行。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饶我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刘二爬过去抱住侍卫长的腿,想让他看在往日情分上。
侍卫长挣脱了他的手,铁血说道:“若非姑娘警觉,她是这次没发现,你就得手了。”
自己拿刘二当半个弟弟,只要在宫中能照应就照应他,在船上这些都是相处多年的同僚,对方却一点没有顾忌到昔日的兄弟情。
裴澄静听着海上传来的波涛滚滚,“你确定你不认识那个人么。”
刘二觉得她是个女人,女人必定要心善些,他求求情说不定就会放了他。
“姑娘,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鬼迷眼了,才做出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求姑娘和各位哥哥宽容我这次,我必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说完便狠狠扇了自己巴掌,侍卫长担心的看着她,怕她真信了这样的话。
但裴澄静神色毫无松动,听不到有用的话,她都不屑多看一眼,端着烛火回去睡觉了。
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处理,自然会有人去妥善解决。
她的背影在烛光下摇曳生姿,肌如覆雪,裙带逶迤,恍若九天仙人。
刘二一时间迷了眼,他竟然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了,就想抱住了她。
仙人察觉转过身,眉色如翠,眼眸冷沁,这一眼睛让刘二理智回笼,他转而又抓住她的绣鞋。
鞋上素净,什么都没绣,只有一颗珍珠镶在鞋端。
刘二急急说道:“姑娘行行好,救救我,我家中有一老母亲和幼妹,若是我没了,她们可就受苦了。”
但裴澄静垂首,“你以后还赌吗?”
见有戏,刘二又发起誓言,“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再赌我就把手剁了!”
“唔,这样啊。”,谎言。
一旁深知他这人的性子的同僚,想要出来拆穿他的谎话连篇。
但是侍卫长拦住了,因为他直觉这个小姐不会是那么好糊弄的。
而这边刘二语气更加诚恳,他满满的悔意,“真的,我若骗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澄静微笑,“光说不练,假把式。这样吧,你现在捅自己一刀我就相信你,给你条活路。”
刘二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残忍的要求。
但是她的模样那样不容质疑,仿佛他一拒绝,立马转身就会选择不救自己。
“好,我…我我…”,刘二哆哆缩缩的捡起地上的那柄长刀,刀尖朝向自己,他闭眼就要捅向自己。
“哐当!”,离自己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刀被刘二扔的远远的,他痛哭流涕,“姑娘,不行,我……我不行!”
裴澄静叹口气,给他指了另一条路,“那这样吧,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她若是个健全孩子,就送给我玩玩吧。”
真的?刘二停止了哭,他胡乱擦了擦眼泪,欣喜若狂点头。
“是是是!她不仅健全,还很乖巧懂事,一定会让姑娘满意的。”
他说话很快,生怕裴澄静反悔,却没注意到对方冷峻神色。
“我现在就可以给姑娘写卖身契!”
随即裴澄静两眼弯弯,“不用了,本小姐相信你,那就给你条活路吧,跟我来。”
太好了,刘二连忙爬起来,兴高采烈说道:“姑娘真是个人美心善。”
很快一行人就跟着来到了船甲板上,夜色深深,黑色海浪翻涌,像要吞噬人的巨兽。
“姑娘来这里做什么?”,刘二隐隐觉得有些心慌,但对方金口玉言,难道要言而无信?
侍卫长虽然憨厚,却粗中有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对着旁边的两人耳语几句。
“你很快就知道了。”,看出了他的慌张,她又说道:
“别慌,说了给你生路的。”,这会慌什么,后面可有的你慌。
刘二忐忑又侥幸说道:“我相信姑娘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第49章 跟狗叫没两样
离开的两人很快回来,他们脸上洋溢高兴,“队长,你要的准备好了。”
恶人就得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才解气!
什么准备好了,刘二傻眼了,但他直觉不对,转身就想跑。
立马有人出来把他按在地上,捏了他的麻筋,“跑什么?胆子怎么这么小。”
刘二脸被摁在地上,他费力大声说道:“你说了的,你说了给我留条活路的!”
裴澄静用头上摸下一根挖耳簪,簪身中是一块翡翠小蝴蝶。
她一边用这个挠耳朵。一边回他:“吵吵什么?我又没食言。”
说完她指了指海面,制伏刘二的两人心领神会,抬起他就往海边去。
刘二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其中一人觉得他太吵了,就随手从地上捡了个鱼头塞进他嘴里。
世界清净了,两人合力将他投进海里,刘二心如死灰。
突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水淹,他连忙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爬起来,在一艘小船中。
小船摇摇晃晃,小的连脚都伸不开。
“活路给你了,自求多福吧。”,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比一刀杀了他还要痛苦,在这汪洋大海中,他没水没粮根本活不下去。
他现在才明白,那女人根本不是什么仙人,而是恶魔。
“大哥,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侍卫长神情复杂,心中有过不忍,但是一想到全船的人都差点命丧他手,心又硬了起来。
他指挥旁边的人砍断了连在大船的缆绳,目送些小船越漂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队长,刚才那个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副队将一个钱袋递给他。
看着鼓鼓的钱袋,副队说道:“她说这是给刘二的家人的,罪不及老人孩子。”
侍卫长回头看了眼,海面早已经看不见了,他收下了。
“那姑娘到底是谁啊?人俊手段狠,我刚才以为她真会放过刘二。”,副队眼中满是惊艳。
说到这个,侍卫长神色严肃起来,“甭管她谁,告诉你们少动心思,她不是我们能肖想的。”
副队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但心里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那姑娘一看就是金玉养起来的,更何况她那不输男人的狠手段,他们也不敢啊。
裴澄静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将空了的盘子随手放到一旁。
“吃的这么干净,饿坏了?”
安静的烛火晃了晃,阿浏就坐在了旁边,她耷拢着脑袋哀嚎:
“好吃死了,可是只有一盘,不够我吃。”
阿浏说完嘴巴还吧唧了两下,咂了咂余味,老实说她以前也不是口腹欲望重的人。
但是自从跟了小姐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嘴馋了好多。
“好了,等到了镜海城,我让你吃个够。”
阿浏立马满血复活,伸出小指头,裴澄静无奈跟她t勾了勾指头。
“小姐,怎么不把那个刘二直接杀了,万一被他逃了怎么办。”
阿浏自小就在京城,从来没出去过,自然也不知道这海到底有多阔,更何况那小船上根本没淡水和干粮。
“有时候,死了反而是解脱,让他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为什么?”,阿浏一项是直来直去,她不太会揣摩人心。
“看他对自己下不了手,就能看出他是惜命,所以他也不会轻易求死。
但是他又没有活着的条件,干粮和水。最后只能活在眼睁睁等死的惶恐中。”
这是对他最大程度的折磨。
“我以为小姐你会心软,毕竟他说的那么…那么…”
阿浏急的抓耳挠腮,她没读过书,想不起形容词。
裴澄静慢悠悠的卸下珠钗,“那么可信,那么诚恳,那么真切。”,她替阿浏说出了想说的词语。
阿浏猛的点头,对对付,就是这样。
“那阿浏,如果是你,你会心软吗?”,裴澄静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询问她的想法。
不会,阿浏心中立马否决,这人就是个老赌鬼,赌鬼说的话她才不信。
烛火终于燃尽了,倏地熄灭了,月光从窗中照进,洒满地的银辉。
裴澄静平静的声音响起,她娓娓说道:“他会求你,他甚至会下跪,他还会打自己的耳光,他会一次次地发誓,他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两样。”
天光微亮,海鸟的声音平等的吵醒每一个人,包括床上的裴澄静,房顶上的阿浏。
“我自己来吧,太为难你了。”,裴澄静跟着被扯的头发偏,阿浏折腾了半天就是没有弄出那些精巧的发髻。
她沮丧的放下梳子,“我真的练习了很多次。”,可真上手了就发现头发像长了腿一样,抓都抓不住。
裴澄静三下五除二就用发带将头发束起,她随口问道:“怎么练习的。”
“在脑子里模拟的,跟练功一样!”
裴澄静:“……”,不愧是你。
她没练过武,也不会梳发,就没有了能阿浏传授经验的能力了。
但是她还是安慰了下她,“没关系,术业有专攻,你是武功高手,不需要会这些。”
阿浏不认同这话,她就觉得小姐这么美丽,就该配个美丽的发髻,因为自己手笨,所以该多练习才是。
迟早有一天,她也能梳出那些样式各异的发髻!
想完她就溜走了,裴澄静看着她消失,说起这个就让人啼笑皆非。
阿浏竟然是个隐性的社恐,她并不是暗卫出生。
自从跟了她,却基本都是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挺好的,一个人,用出了两个功能。”
她去到甲板上的时候,钱御医已经起来了很久。
一见到她,老头就开始埋怨她,“你怎么不拦着老夫,要办正事,却喝的那么酩酊大醉。”
说的是昨晚刘二的事情。
裴澄静戏虐说道:“我也拦不住啊,去抢你酒碗你就打人。”
当然是假话,她根本没想着去拦。
但是钱御医还是信了,他有些心虚说道:“不可能吧,老夫酒品这么差了?”
在宫中当值,是容不得一丁点差错,所以他极少饮酒。
裴澄静望着远处出现的两岸的山崖,“这里就是羊肠峡了吧。”
第50章 把他们骨灰都扬了
钱御医看过去,摸着山羊胡说道:“对,穿过这里,去镜海城的路程就已经过半了。”
也就是马上要走陆地了么。
那起码还有几天才能到镜海城,不知道爹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在担心国公爷的伤势?昨日书信传来,他现在情况稳定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腿到底伤多深了,想到这里钱御医决定现在就回房好好看看脉案。
“有一些。”,裴澄静扶着船栏,看着峡谷两畔景色。
突然阿浏跳了出来,拍她肩膀,“小姐,你看我。”
裴澄静依言看过去,她觉得自己一向是比较宠辱不惊的,但是现在一口气梗在喉间。
阿浏穿着齐腰长裙,裙子很好,但是她穿大了,像个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她还给自己折腾出了个发髻,是凌云髻,还是堕马髻?
裴澄静觉得自己属实分不清楚,她委婉说道:“阿浏你这是在做什么?”
还好她没有在她自己脸上涂涂画画,不然可真就是灾难了。
但是阿浏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做发髻果然还是要实操才行,就跟练武一样。
裴澄静上前,伸手先将她的衣领,披帛理顺,又重新调整了腰系带的松紧。
又去梳妆台中拿了两只白玉钗,取下珍珠耳坠给她戴上。
阿浏笔直的站着,“小姐,我好看吗?”
调整了下碎发,裴澄静退后,“好看的。”
阿浏底子不差,她只是因为职务原因,从来没有真正着女装罗裙。
“小姐小心!”,阿浏快如闪电的将裴澄静拉入自己怀里,一手抓住破空而来的长箭。
船已经驶入峡谷中央最狭窄的地方,两岸拿着武器的土匪冲了出来。
这时船也大力摇晃了起来,阿浏一手按着腰间软剑,然后将裴澄静拉着退到船檐下。
两岸的土匪发出庆贺的吼叫,他们在这蹲守这么久,总算是见到目标了。
侍卫们都严阵以待,侍卫长说道:
“大胆!朝廷的船你们也敢抢!还不速速离去。”
此次他们并没有带很多人,对方明显人数,地势上都要占优势。
“老大,怎么是官府的船?这还是放他们过去,免得惹火烧身。”
羊肠寨主也没想到随手,他一摆手,“钱都收了,船上其他人可以放,那两女的不行。”
那娘们怎么回事?不是说就一个女的?怎么现在又跑出来一个。
裴澄静感受到了有视线朝自己这边,来回横扫,是冲着自己来的。
羊肠寨主咬牙下定决心,他大声吆喝说道:
“我们的人已经埋好了火药,你们可以试试真假!把那两女的留下,不然你们今天都要进鱼肚子。”
不可能!侍卫长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裴澄静却拉了拉他的衣袖,她也想知道,这次又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