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贵妃皱眉看过去,随后眼中浮出慌张失措,他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您何时来的,臣妾失仪!”
贤贵妃心中凉了一截,她心有不安,猜测或许景宣帝并没有听见什么。
可他一开口,就戳破了她的幻想。
“郭贤,尔焉敢。”
他这是肯定听见了,贤贵妃顾不得现下的狼狈,只得不停辩解。
“陛下,是有人逼迫臣妾这样说,并不是臣妾真戕害嫔妃,谋害皇嗣啊。”
景宣帝就站在那里,背着手,冷酷无情望着她。
“是么?那你说说是谁有这样大的本领,能进明珠宫逼迫爱妃你。”
“是……”,贤贵妃一时间语塞,她不能说是杨媛儿,这种鬼神论说出去任何人都不会信,只怕会觉得她疯癫了。
景宣帝也不催促她,像是看破她一般,继续说道:
“若是你说不出来,那朕就要下旨了。”
贤贵妃心中涌现出不祥预感,下旨?什么旨。
在她疑惑期间,景宣帝已经开口:
“今有郭氏女,无贵妃雍容华贵之美,德行有亏,戕害嫔妃,谋害皇嗣,是为大罪!褫夺代掌六宫之权,降为郭嫔,迁居长风宫。”
虽然有嫔位,可长风宫是后宫中最靠近冷宫的地方,这不就是变相将她打入冷宫!
郭贤一窒,浑身软绵绵,她本就受了大惊,现下更是浑身被针扎一样痛入心扉。
“不,陛下,你不能这样对我!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郭贤泪流满面,跪着爬去抓景宣帝的踏龙靴,她哽咽道:
“看在臣妾用心侍奉太后,养育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这样对待臣妾。”
景宣帝厌恶的撞开她的手,“如若不是这样,你非死不能脱罪!”
说完他就带着江福离开,江福一甩浮尘:
“起驾!”
他走前,回头看了眼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心中叹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从今天开始,风光无限的贤贵妃将成为过去式,从此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
从景宣帝离开后,景宣帝的旨意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后宫,一夜间有人喜,有人忧。
永慈宫中,绣竹急忙去小佛堂找郭太后。
“太后娘娘,不好了!贤贵妃娘娘出事了。”
郭太后念着佛号,只停了一瞬,“慌什么,无非是又犯蠢了,过段时间就好。”
绣竹慌忙摇头,将旨意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话音刚落,郭太后手中的佛珠手串断开,佛珠四处散落。
第207章 多智近妖,中年必定谢顶
冷宫门大开,隔绝在外面的阳光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越入院中。
巫泽眯着眼感受着阳光,他知道自己是迟早要出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情况下出去。
江福低头说:“四皇子,您先去御书房谢恩,陛下和太子殿下在那里。”
“劳烦公公了。”,巫泽并不是没有出过冷宫,他只是住在冷宫,但景宣帝并没有下令让他只能待在冷宫中。
要不然他也偷吃不了那么多次巫雨的膳食了。
“听闻贤贵妃娘娘是主动自首?”,巫泽望着衣摆处白色的补丁。
江福低着头,“陛下下旨是如何就是如何。”
巫泽也不追问,他心中本就有答案,若真是郭贤主动自首,算了吧,他还不如信巫离长脑子了。
想起巫离,这对母子俩栽跟头的距离过近了。
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设局,可是,是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巫泽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两人吸引过去,他不自觉眯眼,那眼眸大概是遗传母亲,颇有狐狸眼之形。
他不自觉停下,是他的皇兄和皇嫂。
他停下后,江福也看过去,见原本待在御书房又出现在这里的太子殿下t,毫不意外。
裴澄静仰着头沐浴着阳光,整个人都暖洋洋。
她敏锐的感到了有一股强有力的视线,粘在她身上。
“谁在盯着我。”,她嘟囔着,左右看,最后又看见了在皇宫中最不想碰见的人。
巫澜手上是青玉笛,他松离开唇,冷然如秋意,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巫泽。
裴澄静可没兴趣这样被盯着,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搓了搓手臂,“溜了,溜了。你不是还要去御书房?那就和他一起去好了。”
就差没说,然后赶紧把他一起带走。
巫澜收起玉笛,漠然回视巫泽,眼底警告明白。
“你先回东宫,我晚上回来陪你用晚饭。”
回应的是裴澄静的摆手离开。
巫泽眼看着巫澜走近,他自小就听着周围人对这位皇兄的赞美,似乎要将天地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堆砌在他身上。
最可气的是,他也没辱没这些赞美,甚至有过而不及。
“皇兄。”,他是第一次这样喊他皇兄,因为两人除了搁着巫离在暗地里交手,明面上从来没碰见过。
说来也奇怪,这十几年,竟然一次都没碰见过。
巫澜下巴一抬,算打招呼了。
离开了裴澄静身旁,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带人气,也不将任何放入眼中。
“皇兄,我有些害怕。”,巫泽想,这位太子殿下应该会很想看见他如此怯弱。
巫澜目不斜视,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巫泽又重复了第二次。
前方就是御书房,景宣帝的声音隐约传来。
与此同时,巫澜声音仿若随风而逝的说:
“郭贤养的巫离蠢,郭梅林养的你装,郭家的育儿能力不行,就去找个嬷嬷学习下。”
巫泽一直以来都有种众人皆为局中人,唯有他跳出局,是为清醒。
可巫澜这一句,就差没直接说,他早已经知道他们暗地里的勾当。
他就算想说什么,也不能了,因为景宣帝就在屏风后。
巫澜进去后就于靠窗旁坐下,把玩着那只青玉笛子。
御书房中的人都对他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你来了。”,景宣帝放下毛笔。
“拜见父皇。”,巫泽行叩首,在听见他说起身后抬起头,坐在了江福搬来的椅子上。
一时间,御书房一片安静,除了那香炉中缥缈的香雾。
景宣帝看着他,巫泽第一次出生之时,他见过他。
那么小小的人,现在也长这么高了。
“这三个人是你以后的老师,你从明日起,就上朝堂跟着学习。”
景宣帝重新翻开一本奏折,他日理万机,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感叹。
想到这时,他抑制不住的咳嗽几声,最后几声急促不已。
这也超出了巫泽的预判,他还在想该怎么名正言顺进入朝堂,可景宣帝竟然都安排好了,甚至还给了他三个老师。
这三个老师都是真才实学,并非是糊弄他。
罗丞相,林阁老,容少师齐齐说道:“见过四皇子。”
这容少师甚至是曾长时间教过太子巫澜,是太子少师。
巫泽回道:“是,父皇。见过三位老师。”
“下去吧,一切都听他们三个的话。”,景宣帝已经埋头苦干,不再将眼神用在他身上。
巫泽和三人退出后,御书房中又是一段寂静无声。
景宣帝咳嗽不断,最后不能再注意心神批奏折,天青色茶杯落在他面前。
景宣帝望过去,巫澜已经朝着自己位置又走去,他面容柔和一些,这个冷心的儿子终究是记挂着他。
“我这样的安排,你没其他想法?”,他端起茶杯,浅喝一口润了润喉咙。
巫澜收起笛子,“没有。”
可景宣帝却像开了话匣子,他叹口气道:
“随之,成为帝王纵然权柄在握,可没有人替你分担处理,一个人大权在握至中年最是会多病多弱。”
他感受最深,同样也不希望巫澜变成这样。
巫离是最好的磨刀石,而巫泽就是最好的马前卒。
“你怎么知道他愿意。”,就仅有对巫泽的了解,巫澜可不认为他会如景宣帝期盼那样。
“他不得不愿意。”,景宣帝双手交叉,父子两人如出一辙的睥睨,而他带着帝王生杀予夺的残忍冷酷。
巫澜摩挲着玉笛温润的笛身,他懒懒散散道:
“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暗中保护他的原因?”
若不是景宣帝的放水,巫泽这个冷宫皇子岂能随处溜达,还能暗中搞点破坏。
恐怕就不只是挨挨饿,最多受受贤贵妃的板子,这么简单的生活了。
他直视景宣帝,毫不退缩,看着他神色继续说道:
“郭梅林要用他,你还是小心别让他死了,不然我到时候就算想给他发俸禄也只能通过烧纸给他。”
景宣帝先是一愣,最后如释重负般,“果真瞒不了你。”,儿子能这样洞察一切,他心中唯有安定。
元陵有他,这是天佑他巫氏。
景宣帝久违的莞尔一笑:“你母后若在世,恐怕又要说你多智近妖,中年必定谢顶。”
巫澜看向窗外下的翡翠湖,这的确是德慧皇后会说的话,她总是这般跳脱性子。
而身为儿子的他是经常被调侃的对象。
眼见巫澜离开的背影,景宣帝目光深远,在这个儿子身上他总是能找寻到他母亲-照熙的痕迹。
八年就这么毫无波澜的过去了,而他的鬓间已经偶见几缕白发。
景宣帝突然有些焦躁,他让江福拿来镜子。
“你快给朕瞧瞧,我的白发是否更多了,眼角皱纹明显吗?”,景宣帝拿着打磨光滑的翡翠镜忙问江福。
江福也不是第一次回答他这样的问题了。
“陛下没有呢,您依旧风神俊朗,老奴休假出宫的时候常听见有人夸赞您不似同龄人呢。”
景宣帝郁郁放下翡翠镜,他想起照熙曾十分在意男子的容貌,曾有追求者眼角有一丝皱纹,她便立马以此为由拒绝对方。
可他只要多活一天,就会多老一瞬,他可以决定许多人生死,却无法决定自己的衰老。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往事回忆中。
“我是荣王未参与夺嫡之时,曾许诺照熙安稳与她和孩子前往封地,可我失信了,照熙与登基前一夜对我说事不过三。
后来我因为能力不够,又破了绝不有其他女人的诺言,然后还有了其他孩子。那时候我天真的想事不过三,我还有机会弥补,可直到她临死都不愿再见我,我就知道一切为时已晚。”
江福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景宣帝不问,他也不多嘴。
过了良久,景宣帝已经靠着椅子闭眼睡去,江福亲手轻脚去拿薄被,自然也没有听见那龙椅之上人最后一句。
“她不会原谅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我。”
可他仍然乞求上天看在他兢兢业业,勤勉理政的份上,能够给他一次机会,与她再续前缘,弥补亏欠。
东宫湘妃竹旁,裴澄静就着右手啃香瓜,吃的很开心,香瓜绵密香甜,汁水丰盈,口感绝佳。
她用左手下棋子,“哎,我赢了。”,五棋子练成一线,她在教巫澜玩五子棋,这是两人的第一局。
捡完棋子后,裴澄静说道:“如此看来,看来是因为你父皇屡次破诺言,才造成母后和他离心。”
巫澜已经知道五子棋的规则了,他重新布局,接着她的话说道:“不全是。”
他一一放下棋子,又看着裴澄静挨个堵死他的棋子。
“母后从未期待父皇重诺守信她,她曾说过父皇只是她人生中一段特殊风景,即在当下,便享受当下。”
裴澄静惊讶了,她忘记落子,“母后的心性有些不同。”
大概是时代局限性,女性出嫁后,不能工作,又无其他精神支撑,只能围绕丈夫,子女而活,后半生幸福便真的是只能寄望与所嫁人的良心如何。
而德慧皇后却能说出这样大智若愚的话,是很难得,可惜她仙逝了,不然她得去试试对下暗号。
很有可能是一个世界来的呢。
这时候巫澜说,“她若是还活着,与你会成为朋友。你们都是只为自己活的人,将情爱看至轻,更不会为他人迷失自己。”
巫澜又开始捡棋子,他已经连收四轮棋子了。
裴澄静讪笑,没办法嘛,人活着就是该为了自己,为男人而活会变成颠婆。
“我有个疑问,就是母后她的死。”,裴澄静没有问完,但巫澜却知道她是想问什么。
“她给自己用了三年醉生梦死,是一种没有痛苦的慢性毒,在用这个药前,她曾询问过我和安华的想法,我们都同意了。”
巫澜说这句的时候,脸上没有悲痛,甚至是可以说平静,可裴澄静就是觉得难过起来。
也许是裴澄静的表情泄露了她的心思,巫澜又说道:“对于我和安华来说,她的欢愉更重要。”
生死相隔没有关系,唯愿她的选择让她开心。
那时候兄妹两人都尚小,未必内心没有渴望她留下,可让她留下,她不会快乐。
裴澄静除了第t一局吃了五颗,剩下便再也没有吃过,手上已经没有棋子。
“不过母后的确是不用担心你和溪溪,尤其是你心眼子那么多,跟个筛子一样,没有人能玩过你。”
心机狗。
第208章 凄厉的二胡,疯癫的女人
裴澄静坐在看诊台前,无奈浮上心头:“这位小姐,你挡在我面前,其他人不好看诊了。”
朱纱收起心神荡漾的模样,回头立马凶神恶煞盯着后面妄图排队看诊的人们。
“去,那边看。”,她的表情太过凶恶,让其他人立马去了旁边的看诊台。
朱纱非常满意这些人的识相,她笑眯眯的回头。
“现在不用担心我耽误他们看诊了吧?他们都去旁边看了。”
接着她凑近裴澄静,越看越喜欢道:“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吗?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要不再考虑下?”
这是她来元陵最大的收获,可惜对方似乎完全不喜欢她。
朱纱有些挫败,自己长的也不差,怎么就打动不了对方。
如果裴澄静听见她的心声会尴尬一笑,因为她下面没把。
“你……”,裴澄静想了想,今天早收工也好,等会去公主府给巫溪送药。
她想着便起身收拾东西,朱纱看着他的动作连忙说道:
“你干嘛去,还没有给我看呢。神医!”
她上前,越过看诊台想拉她的衣袖,可还没有碰上,就被人用剑隔开。
“退后。”,清水剑锋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