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姑娘就算爱朴素,住个雪洞,也要有个床吧。
“是啊。”差役也惊了:“这是陈家姑娘的屋子啊,我虽然没有进过姑娘的闺房,但是我知道啊,我看见她进自己的房间啊,怎么可能是空的?”
差役顿时就惊悚起来了。
“要是这个房间没人住,那我以前见到的陈家姑娘是谁?不会其实没这个人,只有我能看见,她,她是个……”
差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胡言乱语。”薛东扬说:“哪儿有这么邪门。”
鬼是没有鬼的,唯一的可能,是陈家姑娘出了什么变故,所以她的东西全部被清空了。
大家顿时都想起了在白骨庙里的那三具骸骨。
年轻女性,没有生育过,和陈家姑娘的情况,岂不是正好吻合。
难道她就是其中之一。
方明宴说:“大家在屋子周围看一看,重点看一下有没有新鲜挖土的痕迹。”
陈家有三个人,除了女儿,还有父母。如果女儿受害,成了白骨庙中的一具骸骨,那父母呢?父母是否也已经受害,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出远门,自然也就没有带走任何行李。
只不过凶手这事情做得特别利落,没有将房间里弄乱一点点,很有可能是熟人,熟人作案,所以受害者没有警觉,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就直接被害死了。
众人立刻分散,以房子为中心搜查。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新挖土疑似埋尸的痕迹,但是找到了一堆燃烧未尽的木头。
这堆木头被焚烧过,几乎已经成了焦炭,但是因为有些多,而且有些大,所以没有完全化成灰烬。
姜云心找了根棍子,在残留的木头中挑了挑。
这不像是山中砍下来做柴火的木头,有些没有烧完的地方,能看出雕刻的痕迹,还有表面的漆。
“恐怕这是陈姑娘房里的家具。”方明宴说:“被全部运到了这个地方一把火烧了,留下的残骸。”
再仔细看,木头上还有一些黏着的痕迹,有一点点残留的布料碎片。
这里恐怕是陈家姑娘的所有东西。
房间里的一切。
众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人被害了,那也就罢了,又把家具烧了,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陈家夫妻并没有找到。
“等一下,我再去看看。”差役突然说了一声,拔腿往回跑。
众人赶紧跟上。
薛东扬问:“你看什么?”
“衣服和鞋。”差役说:“我记得陈嫂子有一双绣花鞋,还有一件蓝色的裙子。刚才在房间里,我好像没看见。”
山里人的衣服少,老陈一个男人,都是粗麻布的衣裳,区别就是补丁的位置罢了。陈嫂好歹是个女子,虽然条件差,但多少也有一件能见人的衣服,差役见过。
旁的衣服他分不清款式,也搞不清他家有几件,但是陈家嫂子那一件衣服一双鞋,他是有印象的。
但是在房间里,差役找了又找,没有找到衣服和鞋。
“很奇怪。”差役说:“那件衣服和鞋子,是陈嫂子最心爱的,成亲的时候置办的。她跟我说过,她很爱惜,只有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一下,为什么会不在了呢?”
第254章 白骨,雕刻师傅
即便陈家嫂子被害,也没有理由特意换上过年才会穿的好衣服,换上好衣服,一定有一个好原因。
“有。”姜云心说:“有一个好原因,就是他们要离开这里,没有时间收拾,或者,所有东西不能带走,只能穿一身衣服走,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换上最好的衣服。”
确实只有这一种理由说的过去。
但是,这房子,这院子,里面的家业,这对一个山里人家来说,简直是全部的身家,是积攒了大半辈子,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家。怎么可能舍弃?
舍弃了以后又怎么办?到了外面,那是两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的。
方明宴缓缓道:“除非,他们有钱了。”
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烦恼,可以让他们离开大山,在任何地方生存下来。
那钱,哪里来的?
众人想到了一种可能,心情都有点沉重。
沉默片刻,方明宴说:“大家休息一下,去下一家。”
白骨庙里有三具尸体,如果他们想的可能性成立的话,那么在山里,还有两户人家和陈家的情况一样。
家里有女儿,女儿没嫁人。一家人都消失不见,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带走,女儿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为了加快速度,方明宴也没有耐心几人一组去找了,他带人回了山下的镇子,派出更多的人,分成若干小组同时进山。
人多力量大,很快出去的人就陆续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果然和众人想的大差不差。
真的有三户人家,不见了。
就像是老陈家一样,只不过有两户人家,家里有儿子有女儿,还一户的儿子已经成家,但相同的是,女儿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一点,要不然的话,三户人家十几个人,又都是普通百姓,就在周边的城镇怎么也给找出来了。但现在已经过去至少十来天,如果他们拿了钱,真的有心要远走高飞,早就已经在千里之外了,一点方向都没有,完全无从找起。
白骨庙的骸骨和骨器都运了回来,暂且放在县衙里。
方明宴对着那些骨器看来看去,问当地差役:“咱们镇上,有没有专门做雕刻手艺的店?”
木雕啊,玉器啊,石刻啊什么的都可以。
“有。”差役说:“有一位木匠很有名,姓傅。傅师傅手艺远近闻名的好,他雕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巧夺天工。”
方明宴说;“带我去看看。”
差役应着,但是说:“大人,您不会觉得这是傅师傅做的吧,这不可能,这骨器雕的多粗糙啊,傅师傅就算是闭着眼睛,雕的也比这好。”
方明宴倒不是怀疑这个木匠,只是单纯的想和他讨论一下和雕刻有关的事情罢了。
傅师傅的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店里摆的东西确实都不简单,差役介绍说,傅师傅雕刻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卖进京城的,而且不必他费心去卖。他这样的手艺,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和京城里好些家的商行都有合作。
那些铺子从傅师傅这里拿走样品摆在店里,若是有人看中,就付定金,他们再来订货,从中间赚一个差价。
当然傅师傅的手艺不便宜,京城里的铺子转手还要赚差价,卖的更贵。
不过京城那地方,什么都不多就是有钱人多,只要手艺好,多少钱都掏的起,因此傅师傅雕刻出来的东西,一直是供不应求的,订单常常排出大半年。
不过有本事的人,经常有点与众不同,傅师傅这一生的精力都放在雕刻上,一辈子没有成婚,无儿无女。
方明宴带人去的时候,他正在路边晒太阳,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个小葫芦在研究,一边眯着眼睛看,一边哼着小曲儿。
也听逍遥自在的。
正哼着,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镇衙门的县令。
这可是本地最大的官了,在方明宴面前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是最大的官了。
傅师傅连忙站了起来:“曹大人。”
曹县令笑眯眯:“傅师傅,忙着呢?”
这真是一句客套话,傅师傅此时明明一点都不忙。
“不忙,不忙。”傅师傅说:“曹大人您找我?”
一般来说,大人找老百姓,总是让差役上门传话的,亲自上门的可不多。傅师傅有点受宠若惊。
“哦,不是我找你,这位大人找你。”曹县令说:“这位是京城来的方大人。”
傅师傅一听,京城来的,而且曹县令如此客气,一看就是更大的官,连忙躬身道:“方大人。”
方明宴开门见山:“听闻傅师傅是远近闻名的雕刻师傅,想要请教你几个问题。”
“方大人您说。”
方明宴拿出来从白骨庙里带回来的骨器。
姜云心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店,看起了放在展柜上的,傅师傅的手艺。
傅师傅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放在店里的展品,都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有些虽然不大,但是丝丝缕缕,精巧至极,比一些大的物件更见功底。
方明宴将骨器交给傅师傅:“你看看这个。”
傅师傅接过骨器,微微皱眉:“这是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材质是一方面,技术是另一方面。
材质想不论,拿到手第一眼看的是雕工技术。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一塌糊涂。再用四个字形容,乱七八糟,所以傅师傅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方明宴说:“傅师傅,这东西牵扯到一桩案子。你看看,是否能从中看出什么。”
“雕工很差,当然,也是练过的,虽然差,不是完全的外行。”傅师傅说:“这材料……这是什么材料,是骨头吗?我以前也用兽骨雕刻过,材质和这相似,不过我擅长的,还是木雕。”
方明宴也不想用人骨去吓唬傅师傅,只是说:“你再仔细看这雕工,你们这一行,是否每个人的雕工各有特色。你看看,能否看出什么?”
第255章 白骨,升米恩斗米仇
傅师傅仔细的看了半天,问:“还有其他的吗,我一起看看。”
薛东扬连忙又拿出几个。
傅师傅一起接过去,看了半天,说:“这雕刻手法,我确实认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傅师傅说:“这很像是我一个学徒的手艺。”
方明宴皱眉道:“这怎么说?”
“你们跟我来。”傅师傅带着大家往里走,到了他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排好几间屋子,除了卧房和堂屋,还有几个放杂物的。
做木雕的人家,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木头多,各种各样的木头。大部分都是从山里挖来的树根,砍来的树干,根据每一个不同的天然独特的造型,做一些精巧加工,就可以各处风采。
傅师傅打开一个杂物间的门,走到角落里一阵扒拉,从里面拿出几个造型各异的木雕来。
众人人手一个拿着看,可惜都是外行,看来看去,觉得除了粗糙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妥。
要说和骨雕的相似,也只是相似罢了。
“这几个骨雕上的手法,和这几个玩意儿是一样的。”傅师傅说:“这是我徒弟练手的。”
“你徒弟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傅师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痛快的表情来。
“他叫劳光耀,在我这里学了两年,脑子是挺灵光的,人也机灵,可是不安分,爱偷懒耍小聪明。我耐着性子教了他两年,想着他也有些天分不要浪费了,可惜啊,最终没能给他掰过来。”
傅师傅说起这事情火冒三丈,做他们这行,对基本功的要求是很高的,只有基本功扎实了,有了量的积累,才能有质的飞跃。
但是这个劳光耀,学了不过二年,就嚷着要用上好的木料自己动手,雕刻一批客户的订单。
傅师傅当然不愿意,因为他觉得劳光耀技术还不到家,雕刻不像是别的,错了可以重来。这一刀就是一刀,一刀错了,可能整个成品全部报废。
这一批是客人花了高价定的,木料也是昂贵又难得,若是给他雕刻出了问题,浪费时间不说,也根本无处再去寻同样的木料补救。
于是师徒俩,就闹了矛盾。
傅师傅说:“我骂了他几句,也不是多凶,结果他就说不干了,要跟我恩断义绝。”
“然后呢?”
“然后他就走了。”傅师傅生气的很:“真是白瞎了我带了他两年,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会对你摇摇尾巴。这么大一个人,反倒是养成了仇。”
“然后呢?”方明宴问:“离开之后,劳光耀去了哪里?”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傅师傅说:“我后来没再见过他。但是我确定,他那半吊子的手艺,如果正经靠这吃饭,绝对不行。歪门邪道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虽然傅师傅不知这事情内情,但是官府来查人,十有八九,猜想这劳光耀,真的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了。
众人从傅师傅的店里回来,只觉得这一趟好像有用,又好像没用。
不过总算有了嫌疑人。
劳光耀曾经在木雕店里当学徒整整两年的时间,进进出出,吃饭干活儿,不但傅师傅清楚记得他的长相,隔壁邻居也清楚的记得他的长相。
方明宴安排,让人给劳光耀画像,然后把通缉令贴出去,找人。
虽然劳光耀离开木雕店有一年多了,可是那座白骨庙里,有新鲜祭拜的痕迹。在他雕刻骨器的屋子里,那些器具和蒙在上面的布,也没有落灰。
可见最近是有人过去的,而且举行了某种仪式。也许取走了一件骨器,不知道许下了什么愿望。
劳光耀,不会离的太远。
方明宴让人在附近几个镇子搜索劳光耀的踪迹,但一连找了几天,全无消息。
没有人见过劳光耀。
“他难道听到了风声,跑了?”薛东扬有点郁闷:“这小子要是真跑了,还真不好找。”
有钱,蒙头往外跑,东南西北方向都可以,只要远离京城,离的越远越好。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真的能跑出很远。
别说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水陆,就算是知道方向,都没办法找。
嫌疑人找不到,受害者家属也找不到,方明宴也没办法。
案子是不能就此不管的,但是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京城也有自己的事情。
第四天,依然毫无所获,方明宴下令回京
这案子只能顺带着调查,要是真查不出来,只好当做一个悬案了。
方明宴回京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倒是姜云心一个仵作,不死人她就没事儿,拽着纪若萱,去京城里转。
她给纪若萱说了这几天的事情,特别说了劳光耀这人。
根据傅师傅和左右邻居的评价,劳光耀是一个胆子很大,头脑活络的人。在赚钱这件事情上,心狠手辣,一个顶俩。
姜云心跟纪若萱在街上逛,手里拿着块糖糕,一边吃,一边说。
“我总有一个感觉,如果一个人住在京城周边,这个人特别想赚钱,胆子特别大脑子也活,又有半吊子的手艺。”姜云心咬了一口糖糕:“你觉得,这个人会选择在哪里赚钱?”
纪若萱也咬一口糖糕。
“京城!”
当今世上,百分之八十的有钱人都聚集在京城,如果想要赚钱,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京城。这就像后市的北上广大城市一样,机遇和挑战并存,不像是窝在偏僻的村子里,任由你说出一朵花来,把整个村子里的钱全部骗走,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