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觉得很奇怪。
即便是他们两人关系好,好得跟兄妹似的,没有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这个时间找上门的道理。
“来了来了。”姜云心连忙起身穿衣服,头发随便扒拉扒拉就出去了。
荆风华就等在花厅里,都没有坐下,而是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姜云心匆匆忙忙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这会儿来找,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荆风华一见姜云心立刻迎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胳膊。
正要说话,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和丫鬟,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姜云心点点头,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怎么了?”姜云心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才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荆风华不由的白了姜云心一眼:“你能想我点好吗?”
这话说的,半夜三更神秘兮兮,这不像是个好事儿啊。
“好吧好吧。”姜云心说:“那有什么好事儿?”
“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一件怪事。”荆风华说:“这几天咱们不是在查书院里的萧项禹吗?”
“对啊。”
姜云心还没来得及把萧项禹的事情告诉荆风华,荆风华还不知道,这个萧项禹,有这么麻烦的身份来历。
荆风华不等姜云心再说,便道:“我今天睡不着,想着这个家伙既然在书院待了两个月,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我们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于是我就偷偷又回了一趟书院。”
姜云心听的来了兴趣。
“然后呢?你看见什么了?”
九回复点了点头:“我真看见一件想不到的事情。看书院大门的那个赵老头,你知道吧。”
那能不知道吗,在书院做了一辈子的门房。
据说是一辈子没有成亲,但也有人听他喝多了的时候说过,年轻的时候娶妻生子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家里闹了别扭一个人跑了出来。
反正姜云心和荆风华两人进书院的时候,他就是门房。他们离开后,他还是门房,听说,在书院里做了三十来年了吧。
荆风华说:“我当时看见角落里有亮光,就挺奇怪的,偷偷的过去看了下。”
书院还在放假,老夫子也回家了,只剩下一个门房。
荆风华说:“我看见门房在烧纸,你说这又不是清明又不是七月半,烧纸干什么,祭拜谁啊,我好奇,就不出声在一边。然后,我就听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你死,可是你不死,他们就会弄死我一家……”
姜云心大惊:“门房杀了人?”
“别激动,你听我继续说。”荆风华说:“他又说了这么一句,你这辈子能考上状元,下辈子一定也可以。下辈子,可别再碰上他们了……”
姜云心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听仔细了?”
“每一句都很仔细,绝对不会错。”荆风华说:“我当时就惊呆了,你想想,死了的状元郎,那还有谁?”
只有那个说是回了老家,然后再也没人见过的濮坚白了。
第358章 猎场,见人见鬼
荆风华这一番话,让姜云心一下子就来了万千思路。
“这事情不简单啊,我们都以为濮坚白是回家乡照顾母亲了,可他竟然死了?”姜云心猜测道:“他若是死了,那宫英博是怎么回事?”
濮坚白离开书院后,两个月之后,来了家书,宫英博跟着离开。
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
濮坚白是两个月前就死了,还是两个月以后才死。他死后,给宫英博来了信,让宫英博离开,那时候,宫英博知道他死了,还是不知道?
谜团越来越大,但是无论怎么样,从宫英博现在不但回来了,还身为皇子回来了这个结果上来看。宫英博是肯定渡过难关了。
只是不知道,濮坚白的死,和宫英博有没有关系,他知情不知情。
那个濮坚白,他又是否知道宫英博是西昭皇子?
姜云心道:“这事情好像有点大,我们两不能处理啊。方明晏去云王府找柴元良了,要不我们也去吧。”
“我们回书院。”荆风华说:“让手下去云王府找方大人,当时我就一个人,不能分身,我怕时间长了,门房万一有所察觉就不好了。但我想绑了门房,又怕打草惊蛇。万一有人盯着他呢,也不好,所以我急匆匆的就来了。”
姜云心一想也行。
当下,她叫人去云王府,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方明晏,让他直接去文心书院。自己和荆风华一起,带了几个人先去。
好在荆风华的动作挺隐蔽的,他们到的时候,门房已经烧完了纸,回去休息了。房间里是浓浓的酒味,想来晚上没少喝。
喝酒可以壮胆,也可以麻木自己。
人在有了伤心为难过不去的坎的时候,就喜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昏昏沉沉地睡去,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的开。等一觉睡醒,那些烦恼就会烟消云散。
但这都是想太多了,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昨天被丢下的那些烦恼,又全部装满了脑袋。
不但烦恼依旧,还宿醉头痛。
门房就住在书院门口的房子里,方便有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应声。这地方几十年没有变过,两人就算已经不在书院,也是熟门熟路。
到了房间门口,只见里面黑乎乎的,姜云心有点担心,荆风华侧耳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
人在里面,有呼吸的声音。
是门房的呼吸声没错。
然后荆风华一推门。
门就开了。
姜云心差一点被熏出来,赶紧捂住了鼻子。
这是亏了多少心,喝了多少酒啊。
门没有锁,里面传来打鼾的声音。
一个在书院上了几年学的学生,可以和非自己的代课老师不熟悉,但很难和门房不熟悉,因为门房晚上还会不定时在书院里巡逻,谁还没半夜偷偷溜出去吃喝玩乐过呢?
那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学生。
荆风华给姜云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他将自己的头发给扒拉下来,然后,脱了外套塞给姜云心拿着。露出里面穿的一身白色衣服。。
姜云心躲在书橱后面,一声不响。
荆风华缩着身子蹲在床边,用一种叫人想要泼他一脸水的声音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门房虽然睡了,但是睡得并不踏实。
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他睡着睡着,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么晚了,书院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啊。
他迷迷糊糊的,又听了一下,真的有声音,那声音好像就在耳边,说的是什么……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他开始还有点茫然,但是一个激灵,一身的酒都醒了。
梦幻与现实,这一刻在他脑海里自动衔接了起来。
门房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难为这一把老腰没有扭着。
哐当一声,门被风吹开了。
荆风华喊完了之后,就跑了出去。
他是会武功的人,不说多厉害,一掌把门推开还是可以的。
风吹散了荆风华乱七八糟的头发,淡淡月色照着他的一身白衣服。看不见脸,只看见一个逆光的白影,犹如鬼魅。
别说是心里有鬼的人,就算是心里没鬼,正常人看见这一幕也腰吓死了。
门房差一点吓疯,腿抖得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个劲儿的哆嗦。
“你你你,你你你……”
荆风华飘了进来。
不是走进来的,是飘进来的,有种脚不沾地的感觉。
轻功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门房这一刻本来就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酒精让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看见了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低着头,看不见脸的荆风华后,立刻就在脑子里将他幻想成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亏心事了。
疑心生暗鬼。
荆风华用低沉的声音说:“还我命来……”
姜云心差一点笑场。
但是这句话差一点就把门房给活活吓死,他一下子抓起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脑袋。
“状元爷,状元爷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干的。”门房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我是真没办法了,我两个孩子还小啊……”
门房说着哭着,后来大声的哭了出来。
“你要偿命,我认了,你千万不要去找我家里人。”门房鼓起了勇气:“我,我给你赔命……”
门房说着,咬牙将被子一把掀开。
荆风华掀起了头发。
门房:“……”
荆风华:“……”
门房一脸的呆滞,然后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周伯。”荆风华说:“好久不见。”
周光远那一脸像是要死的表情,终于一寸一寸的裂开了。他的脸本来因为被子里闷,又哭又喝了酒,红得很,终于一点一点的白了。
姜云心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
“周伯。”姜云心说:“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吗?”
周光远嘴唇动了动,其实真没有。
但是姜云心接着说:“要是你不跟我们说,可就要提刑司跟方大人说了。那地方可没我们好说话。”
第359章 猎场,上门
周光远一脸苍白的看着就和荆风华,就在两人以为他要说的时候,突然他拼命的摇头。
“不行,不能说,我不能说。”周光远两手捂住了嘴:“我真的不能说。”
以前没露陷,那也就罢了,反正没有人逼问。
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说,可就说不过去了。再说,姜云心可不是吓唬周光远,这不是睡觉的私事,这是国家的正事,如果他不愿意说的话,是真的要去官府里说的。
官府里是怎么让人说话的,旁人不知道,周光远应该略知一二才对。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百姓,朝廷手段如何,总该想知道几分。
“你不说,可是有什么顾忌?”荆风华好心道:“你若有什么顾虑,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又不是陌生人,都是相识了许多年的,不说是朋友,那也是熟人。
可周光远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就奇怪了。
姜云心突然将荆风华拉到门外,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小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荆风华听了以后,沉吟一下,道:“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荆风华低声喊了一声,两个手下走了过来。
荆风华让他们进房间去看着周光远,可别刺激太大,让他一时想不开自杀了。他要是和濮坚白的死有关系,查清楚之后可能也是要死的。
但是,死和死也不一样,他要是这样就死了,本来就扑朔迷离的事情,就更弄不清楚了。
让下人看好周光远后,两人跑去云王府找方明晏,方明晏和柴元良正一边说话,一边等云王睡醒。王府里静悄悄的。
两人进了王府,不多时,方明晏带着四五个人,荆风华和姜云心都跟着,匆匆的出了王府。
他们并不是去文心书院找周光远的,而是往城门口去了。
此时城门紧闭,不过守卫都认识方明晏,见他这时候还要出城,便问了一声:“方大人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公干啊?”
“是啊。”方明晏说:“有一桩紧急的案子。”
守卫一边开门,一边道:“方大人真是太辛苦了。”
方明晏说:“兄弟们也辛苦了。”
如何城门开了个小门,众人疾驰而出。
他们去的这个地方,叫做杏花村。
这是京城周边的一个村子,方明晏之前是去过的,荆风华和姜云心虽然没有去过,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地方。
因为门房周光远的家眷,就住在这个地方。
周光远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还有儿媳和孙子。
一家五口人。
他们家的情况就是,他一个人在文心书院里工作,一家子都住在杏花村,
他的工钱虽然也不太高,但和旁的工作比起来,还是不错的。每个月发薪水的一周内,准会有人来看他,顺便拿钱。
要么是儿子带孙子来,要么是儿媳妇儿子一起带孙子来,要么是妻子带孙子来。反正他们家就那么几个人,排列组合一下。
这几年都是这样,习以为常了,而且觉得很甜蜜幸福。在周光远家里来人的那一天,书院甚至也会给他放假,让他多陪陪老婆孩子,儿子孙子。
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每次周光远陪着家里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幸福开心是真的,但这幸福开心里,多少还夹着一些忧伤。
书院其实也跟周光远商量过,是可以允许他把家里人接过来的,就算他儿子儿媳妇不会什么,书院里打杂的活儿也很多,多请一两个人不算什么。
这样,就可以一家团聚,天天都看见孙子了。
可是周光远拒绝了,他说不愿意麻烦书院,无论书院怎么劝说,都被拒绝了。
那大家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想来,未必是这回事。
他给死去的状元郎濮坚白上香,说自己是没办法。
那是当时,可现在呢,现在风平浪静,可他宁可被带去提刑司也不愿意出真相,是为什么,他难道觉得凶手随时会出现?
还是说,凶手根本就没有离开?
半夜,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一行人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村子里也是静悄悄,他们在村口就下了马匹。
“这就是杏花村。”方明晏说:“我来过这里,荆风华,你确定地址不错?”
“不会错,我听周光远说起过。”荆风华说:“而且,书院里也有人去过。”
书院很人性化,知道周光远的老婆孩子都在老家,若是有人有事路过,会问他要不要捎带东西回家,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回书院。
如果你一直拒绝,是很奇怪的。
所以偶尔周光远也会让人帮着带东西回去,再带点东西来。一切都很正常,从没人怀疑,他那一家子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就怀疑了。
有些事情,你没起疑心的时候,怎么都正常。
一旦起了疑心,看什么都不正常。
如果周光远一直被威胁,如今宁死都不肯说,那他的软肋,就是家人。他那看起来幸福宁静的一家人,未必就真像看起来那么和平。
留一个人看着马,其他人悄悄地进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