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司女仵作——月漠【完结】
时间:2024-05-11 17:22:42

  姜云心赶过去的时候,方明宴正带着人在一个屋子里。
  这是红袖院子里的一个屋子,是她的一个丫鬟的。
  小丫鬟站在方明宴面前,瑟瑟发抖。
  “这真的是我的屋子。”丫鬟说:“大人,我没骗您啊。”
  方明宴问:“你的屋子?那你得了什么病?这屋子里的药味,是哪儿来的?”
  姜云心心里一动。
  丫鬟说:“前些日子吃了凉的,胃不舒服,所以开了些药。”
  方明宴进一步追问:“什么药?找哪个大夫开的,吃了几天,药方在哪里?”
  小丫鬟哪见过这场面,被方明宴步步紧逼,差一点要哭了。
  红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打理了,重新振作起来。
  不愧是长袖善舞之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比较冷静的。
  红袖拦在小丫鬟面前,解释道:“大人,丫鬟胆子小,没见过您如此威严的大人,您这样,她会吓坏的。”
  “那好,你来说说。”方明宴道:“刚才的问题,你可知道?”
  方明宴问,红袖便说,但说的和丫鬟说的无异,也是那几句话。
  至于大夫,是一个游走郎中,现在已经不止去向。病都好了,药昨天也没喝了,药渣都倒掉了。
  至于药方,又不是什么珍贵的方子,也没有留存。
  主打一个死无对证。
  方明宴对这个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就是瞎说一气。
  但是,现在她病也好了,药也喝完了,你怎么证明她是瞎说呢?
  方明宴当下便叫人关门关窗,去找大夫。
  房间里的药味还未完全散去,找个大夫来闻一闻,自然知道是什么药,治什么病。
  现在天气已经冷了,大部分房间都关着门关,只有这一间,门窗大开,想来就是为了散这味道。
  但是方明宴来的太快,味道还没来得及散去。一个常年有药香的地方,那味道是会沾染在每一件东西上的。
  不是说开一会儿窗子就能去掉的。
  这种地方偏偏还不能熏香,有些熏香会破坏药性,有些熏香会让病人更不舒服。更重要的是,翠竹轩里,没有一个丫鬟的房间是有熏香的,要是这个房间一熏,本来注意不到的方明宴,这下也能注意到了。
  姜云心走了进去,她站在房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药味虽然很淡,但是很熟悉。
  姜云心说:“大人,不用找大夫来了,我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这房间,是谁住的了。”
  众人一起看她。
  姜云心道:“这是一种缓解皮肤瘙痒红肿的药,这个房间,正是刚才那个要杀我的凶手的房间。”
  红袖还能撑住,小丫头一瞬间面如死灰。
  可见姜云心说对了。
  红袖条件反射便道:“你胡说。”
  姜云心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明白。刚才那个人,她脸上皮肤受伤留疤如此严重,每到阴雨一定瘙痒难耐,必须用药物浸泡方能缓解。这种药一般只能缓解不能根治,所以你们的伙房里,一定存有不少这类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常年要用的东西,不可能用一次买一次的。
  更何况这种一般是浸泡涂抹不是喝,所以用量会比较大,所需要的药草也会更多,如果疤痕的位置大,甚至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将药草放进去,浸泡全身。
  在姜云心和红袖之间,方明宴当然无条件相信姜云心。
  相信姜云心,就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方明宴吩咐:“拿下红袖,给我仔细搜这个房间。”
  刑狱司的人二话不说,如狼似虎,扑了过去。
  不但拿下了红袖,还有翠竹轩里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控制起来,一个个的查。
  这就不是一个杀人凶手藏在翠竹轩的事情,很有可能,翠竹轩就是一个杀手组织的窝点。
  这个屋子被当做重点检查对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了一遍,差一点掘地三尺,最终,荆风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不奇怪。
  木盒子里面,放着许多的用纸折出来的花,很小,一个。
  姜云心知道,手巧的人哪个年代都巧。
  花儿有二十几朵,但是有一朵,截然不同。
  其他的,都是红色的,这一朵,却是白色的。
  姜云心拿起来白色的花,拆开。
  这竟然是一张写着字的纸。
  纸条很小,只有掌心大,上面的字更小,蝇头小楷,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于是姜云心眯着眼睛一看,竟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59章 惩恶扬善女英雄
  姜云心拿着纸条在桌子边上发呆,方明宴走过来:“发现了什么?”
  姜云心将纸条交给方明宴,然后自己开始拆其他的折纸。
  每一张折纸,上面都写着人名字。
  一张纸条,一句话。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年纪性别。
  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现在何处。
  然后是一个金额和要求。
  比如,四月初二,京城西港三号,李桂,男,三百两,一只手。
  这是个账本啊。
  但是别人记得是生意,她记得是人命。
  方明宴看完也沉默下来。
  这张白色的,尚未染色的纸条上写着:七月初一,文心书院姜云心,女,五千两,死要见尸。
  “真的有人要杀我,要买我的命?”姜云心喃喃道:“是什么人?”
  之前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年代,最大的威胁来自姜夫人,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此劫难。
  这不可能是姜夫人,姜夫人对她的厌恶,不值五千两银子。姜夫人只想把他卖五千两银子,绝对不想在她身上花一两银子。
  “五千两啊。”姜云心继续喃喃道:“这么多钱啊。”
  方明宴不好动手,荆风华毫不客气地拍了她一下。
  大小姐,你的重点不太对吧。现在是五千两的事情吗?是有人要你的命啊。
  姜云心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道:“大人,大人,我要报案。”
  方明宴:“……”
  “咱们刑狱司不是专门管诡异案件吗,有人要杀我,这够不够诡异,我能不能报案?”
  龙桥忍不住道:“小姜,你可真会就地取材。”
  龙桥这个词用得相当到位了,但姜云心说,这叫吓傻了。
  方明宴吩咐把这些纸条都拿走,按照上面的地点人物一一核对。
  首先要确定这是不是个恶作剧,还是真实的杀戮?如果纸条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受害,那姜云心就是下一个目标。
  如果纸条上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这事情就要从长计议。
  差役走了之后,方明宴走到红袖面前。
  可不能忘,他们手上还有一个重要人物。
  “现在你还要嘴硬吗?”方明宴居高临下的看她:“说吧,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有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红袖是翠竹轩的主人,可别说什么都不知道。
  但红袖却说:“我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
  这话说的,就是承认了,她们是一起的。
  红袖一改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我们杀的每个人,都该死。”
  姜云心顿时要炸。
  我怎么就该死了?
  红袖接着道:“我们杀的,都是该死的男人。”
  姜云心咽下了要骂人的话,不对劲。
  方明宴说:“比如马修能?”
  “对。”红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马修能难道不该死?”
  甚至她都不用复数他的罪行,马修能在京城里,那是一个五毒俱全的存在。
  “包括他的两个小厮。”红袖说:“这些年,助纣为虐,害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好女儿。”
  就算马修能是受害者,也没人能帮他说好话。
  他确实该死。
  红袖笑了一下:“你知道要马修能的命,我们收了多少钱吗?”
  还真不知道,刚才那几十张纸条,他们也只是拆了几个,大同小异,便交给其他人去一一核查了,没有看完,不知马修能是否在其中。
  红袖道:“一碗鸡蛋面。”
  众人都愣住了。
  红袖说:“城郊有一户姓廖的人家,父母老年得子,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儿。半个月前,她外出路上遇到马修能,被马修能一眼看中,强迫要纳她做妾。廖姑娘被毁清白,悬梁自尽。母亲看见女儿惨状,也随她去了。父亲去马家讨公道,被打断了腿。”
  众人都沉默不作声。
  红袖说:“我正巧路过,讨一碗水喝,老人给我下了一碗鸡蛋面,便转身回房。”
  红袖的视线扫过众人:“你们都是富贵人家,自然不知穷人贫寒,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鸡蛋已经是很好的招待。我吃完面,打算给他一些银两,他已经服毒自尽,临死的时候,告诉我自己死不瞑目,恶人不死,还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要被他糟蹋。”
  于是红袖在老人临死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吃了他一碗面,一定给他们一家三口报仇。
  这世上,竟是容不下这样平凡安稳,不过马修能一个念头,家破人亡,三条性命。
  红袖冷笑一声:“我说的真假,大人可以去核实。虽然翠竹轩我们是杀人,但是我杀的每个人,都是该死之人。”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
  众人都在心里咒骂马修能,本来是官服办案,堂堂正正,但是因为马修能,现在由衷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好像红袖是正义的,他们是令人唾弃的。
  红袖看着方明宴:“方大人,我查过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官,但是,马修能作恶的时候,你在哪里?廖家一家被逼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方明宴心里郁闷得很。
  我在哪里,我在刑狱司里,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方明宴叹口气,声音低沉下来。
  “我确实不知此事,如果廖家到刑狱司报案,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点,方明宴还是有自信的。马修能虽然也是朝廷官员,但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一个三品家的公子。
  刑狱司绝不会纵容这种事情,更不会因为地位偏袒谁。
  但是刑狱司也确实没办法知道京城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红袖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
  众人都只觉得郁闷又荒谬,这似乎是,她原谅了方明宴一样。
  这没办法,人在群体中的时候,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比如有老百姓被当官的欺凌,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那他这肯定是从一品到九品,甚至没品的衙门差役,都一起骂进去了。
  红袖手上有人命,是必须要抓,而且基本上死罪难逃的。但这个时候,给人一种,你抓了她,好像是抓了英雄义士一样。
  就在这沉默中,姜云心突然道:“不对。”
  怎么不对,红袖看她。
  姜云心将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纸条怼到红袖脸上。
  “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为什么要杀我,我做什么了?”姜云心这一点还是能保证的:“就是外面的蚂蚁,我也不会故意去踩一只,我也没有调戏良家妇男,我有什么罪?”
  调戏良家妇男六个字,让方明宴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最终忍住了。
  这是什么话?
  看来姜云心已经被气疯了。
  红袖认真地看了姜云心手上的纸条,皱起了眉:“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姜云心见红袖竟然要耍赖的样子,怒道:“纸条是从你们这儿搜到的,刚才也确实有人要杀我。你可别说你不认识她。”
  事到如今,红袖也不至于说出这话来。
  红袖说:“刚才那人,确实是翠竹轩的,她叫莫愁,也是个被男人害了的可怜女子。”
  姜云心道:“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杀人就杀人,赚钱就赚钱,别把自己放的高高在上,一副全是天下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红袖被抓,翠竹轩的一切即将真相大白。
  但是现在刑狱司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郁结,凶手刺客是一定要抓的,可如果他们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就不但没有破案的成就,反而会变成一种内疚。
  红袖喃喃道:“这不可能,我们的目标都是薄情寡信的男子,从没对女子下过手。刚才莫愁要杀你,她不是真的想杀你,只是想转移你们的注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但是这张明显是接单的纸条,红袖也无法解释。
  方明宴走过来,拍了拍姜云心的肩膀,让她让开一些,自己坐到了红袖对面。
  方明宴道:“红袖姑娘,你说马修能该死,我认可?但翠竹轩不是你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人做的事情违背了你们的初衷,滥杀无辜,收敛钱财。”
  红袖的表情有些呆滞。
  方明宴道:“比如姜云心,我相信你不知情。所以你能确定,姜云心是第一个吗?”
  红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方明宴道:“我佩服你是巾帼英雄,我们不如谈谈。”
  红袖看着方明宴,不说话。但显然愿意听他说话。
  方明宴道:“你既然调查过,知道是我是什么人,就该对我放心。我一言九鼎,绝不坑蒙拐骗。”
  红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姜云心多少有点意外,万万没想到,刑狱司名声这么臭,方明宴名声竟然还可以。
  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
  方明宴道:“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会一一去调查这些人,如果确实死有余辜,我保证,你和你的姐妹,都可以安然无恙。”
  万万没想到,方明宴竟敢对红袖做出这样的保证,何止是红袖吃惊,姜云心都很吃惊。
  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么就是在骗红袖,要么,这事情也太有难度了。
  但是方明宴面色严肃,正襟危坐。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但是。”方明宴道:“若有人因钱杀人,那就另当别论。”
  红袖定定地看着方明宴半晌,似乎在鉴别他这句话的真假。
  方明宴淡淡道:“我没必要骗你。你既然调查过我,应该调查过刑狱司。我向来佩服惩奸除恶的人,所以想和你好好说,要不然的话,进了刑狱司,我可以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方明宴主打的是一个亦正亦邪,又狠又善。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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