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那群公子哥,特别是和红袖有过亲密接触的。谁能想到和自己黑灯瞎火春风一度的,是这样一个看上去似人似鬼的怪物。
当即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甚至当场就吐了的也不在话下。
姜云心在一边看了,摸着下巴琢磨。估计他们心里要有阴影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去青楼。洞房花烛夜,要在房间里点一百八十根蜡烛,看着新娘子的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人都走了,姜云心忍不住道:“大人,你可太坏了。”
这真是不杀人,诛心啊。
方明宴淡定看一眼姜云心。
“你就说,这是不是红袖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确实是红袖中的,一个。
方明宴淡然走了。
他始终是站在道理这一方的,要不怎么是大人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杀手组织,埋藏的如此之深,不会只有一个翠竹轩。
莫愁屋子里的纸条,已经被证实都是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姜云心。
这组织一天不被连根拔起,姜云心就一天不安全。她总觉得自己走在路上,很有可能被迎面而来的陌生人刺死。
“不会的。”方明宴安慰她:“我相信对方的手段不会那么简单粗暴,你看之前的案例。”
方明宴所说之前的案例,就是从莫愁屋子里翻出的字条,前面的那些受害者。
姜云心一一看了。
所有受害人,确实没有大街上被杀的,要么在荒郊野外,要么黑灯瞎火,要么迷上陌生人。
方明宴道:“这个组织藏得那么深,证明他们做事够小心。当街杀人,真当旁人都是死的吗?若这是他们的风格,早就被打死好几回了。”
姜云心想想,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她现在只需要注意一些,不去偏僻危险的地方,凶手就无机可乘。
但是,这么一来,马修能的死就更奇怪了。
既然藏得那么深,为什么凶手要让人看见半个脸?
姜云心缓缓道:“除非,对方有十足的把握,官府不可能从这半张脸上得到任何线索。”
姜云心的推测是说得通的,但是真的难以理解。
天阴偏逢连夜雨,就在众人为了案子绞尽脑汁的时候,姜云心得到了另一个噩耗。
姜家派人送来了消息,这回不是让她去相亲,是去庙里上香。
锦明王朝的人大多信佛,信的深浅程度区别罢了。姜家自然也是如此。
每年全家会出行一到两次,去郊外的红杏寺烧香。
这是阖家出行。
所有能称得上主子的人都会去。
姜云心的父母,姜父的两个侧室,其他子女,有一个算一个,带上丫鬟小厮婆子,浩浩荡荡。
但姜云心不想去,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城郊,山中,寺庙,过夜……作为一个看了无数小说电视的人,那种地方不出事,姜云心头都不要了。
可是继母给安排的亲事她可以推,因为那事情她占理。
这种阖家出行,不能推。除非真的打算跟家里断绝来往,一刀两断了。
可这也不现实,姜云心也不甘心。
那个家里,虽然没有什么亲情可以期待,但毕竟是家。姜云心是在心里算过的,这身体母亲的嫁妆私产,不能便宜了别人。一定要先想办法弄出来。
还有若是以后万一惹了什么大事,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能用一用不是。
阖家出游不是不好,只是这一趟不是时候。
姜云心唉声叹气应了,然后打算回去先把遗书写一写,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写的,她在这个现代无牵挂,也无心愿,罢了,潇洒来去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云心叹出了今天的第二十口气。
刑狱司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堂堂刑狱司一朵花,怎么能如此愁眉不展。
龙桥先道:“小姜,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怎么陪?
名不正言不顺啊。
“红杏寺又不是姜家私产,你能去,我还不能去吗?”龙桥道:“你去你的,我暗中保护你。”
虽然马修能的案子还没结,但一时没有头绪,龙桥也抽得出身。
姜云心很感动,但觉得会不会太麻烦了。
然后吃饭的刑狱司众人都表示,不麻烦不麻烦。
保护小姜,人人有责,如果你觉得龙桥长得不好看,我们都可以,点兵点将,甚至可以换班表示。
姜云心有点感动,正要抱拳感谢各位大哥,方明宴进来了。
闹哄哄的伙房顿时安静了一下,就像是班主任走进教室一样。
方明宴一向于手下同吃,不开小灶,当然刑狱司的伙食也很好,只算同甘,不算共苦。
方明宴进了伙房,坐下吃饭,就坐在姜云心对面。
厨娘连忙给端上饭菜。
方明宴吃了两口,对龙桥道:“你带几个人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红杏寺。”
不但龙桥很奇怪,大家都很奇怪,竖起了耳朵。
龙桥问:“大人,去红杏寺,有什么案子吗?”
“没有案子。”方明宴道:“这几日天气凉爽,红杏寺风光宜人,王爷想去游山,让我陪同。”
众人恍然。
姜云心不明白。
薛东扬小声告诉她,是这么回事。
当朝位高权重的皇叔,也就是云王殿下,和大人关系甚好,忘年之交。王爷出行,经常喜欢喊上方明宴一起。
哦哦哦,姜云心明白了。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谁还没点关系,就算方明宴本身也是世家之子,可是也要有自己的人脉。
比如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甚好。
不过这也巧了,王爷明日也要去红杏寺,他想必会带着不少侍卫随从,杀手应该不敢明目张胆了吧。
姜云心安心了一点。
方明宴微微一笑。
此时云王在府里念念叨叨,游船不好吗,明宴为什么要改去爬红杏呢,爬山多累啊。
手下在一旁揣摩:“方大人的意思,可能是您这些日子心宽体胖,需要减减?”
云王只觉得天降巨雷,三两步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腰和肚子,一脸空白。
第52章 继母的如意算盘
当天晚上,姜云心回了一趟家。
这还是她到这个年代以来第一次回家。虽然姜家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记忆之中,可依然觉得陌生,包括她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
姜云心运气不好,没碰上一个情同姐妹,一起长大的丫鬟。
当年也是有的,后来病的病嫁的嫁,现在这几个,都是如今的姜夫人后来塞进来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姜云心一直等到吃过晚饭,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家。
虽然不情愿,可能既然回了,还是那么久才回一次,回去的第一件事还是要给父母请安。
姜父姜建白,是当朝御史大夫,从三品。辅佐丞相,负责监察百官,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
这个官职不高不低,和方明宴差不多,但是一个已经是年近五旬,一生虽无过错,也没有什么建树,可谓中规中矩。眼见在这个位置大约没有在升迁的希望。
一个正是年轻气盛,前途无量。
姜云心给父亲请了安,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
她看不起姜建白。
大户人家的那些弯弯绕,她可太明白了,和职场没有什么不同。
大领导不重视一个人,自然地,下面的人也不会重视的。
姜建白又不是有什么把柄抓在现在的夫人手里,但凡他多说两句,姜夫人也不敢打着主意,想把姜云心嫁给马修能。
姜建白也在打量自己久未见面的女儿,上一次见她,好像还是去年除夕。
一眨眼,青涩的小女儿长大了,似乎和往常不同了。
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一把刀。
姜建白越看姜云心越觉得不顺眼。想要训斥两句,但想到她现在是刑狱司的人,又是仵作,忍了忍。
仵作这两个字,简直是天生的辟邪。
“去吧。”姜建白摆摆手:“明天不要迟了。”
这就是父女近一年未见,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姜云心退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嘀咕,这人真的是姜云心的父亲吗?没有抱错吗?不是收养了仇人的孩子吗?
从姜建白的院子出来,去给姜夫人请安。
姜云心不想看见姜夫人,相信姜夫人也不想看见她,奈何礼数不可废。
姜夫人闺名贡凝梦,也是京中一官宦人家的小姐。不过家世比姜家差些。
嫁进姜家,她这些年还是十分满意的。虽然是续弦,但上面没有公公婆婆,进来便是女主人。
开始的时候,她还装作一副温和的面孔,后来见丈夫对前妻留下的儿女丝毫不在意,就慢慢动了心思。
两个年幼孩子,母亲过世,父亲不理,想要拿捏太容易了。
她重点拿捏的是姜云心的哥哥姜云天,因为他才是姜家的长子,按照锦明王朝的习俗,是要继承家业的。
她若是不想办法把姜云天给处理了,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上位呢?相反姜云心就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女孩子罢了,怎么也构不成威胁。日后出嫁许配人家,还不是爹娘说了算。
在那段时间里,姜云心觉得哥哥的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整个人都虚弱了下去。
可惜那时候他们都太小,察觉不出什么。
就这么过了两年,眼见着兄妹俩都要蹉跎在姜家后院,遇见了贵人。
这贵人和姜家还真没有太大来往,不过胜在位高权重,爱管闲事。
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男孩子身体不好,是历练少了,别心疼关在家里,去军中锻炼两年,自然就结实了。
女孩子也是,文心书院也是有女学生的,看这小丫头挺机灵,不如去读一读书。
那时候文心书院的女学生很少,正想招收一些。可毕竟让女孩子出去读书的人家不多。所以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偏偏姜建白不敢得罪他,他无心之语,姜建白只好照做。
从此之后,姜云心兄便算是离开了家。
越大,越明白那不是家,越不愿回。
文心书院就在京中,姜云心还少不得要回去看看。兄长姜云天也不知为何,这一去,说是军中纪律森严,没有假期,回来少之又少。
后来,随军去驻守边界,进了仕途,回来的就更少了。
这十年,总共也未见过几次。
不过贵人说得对,虽然军中生涯艰苦,可姜云天自从离开姜家,一日日的强壮起来,无病无灾,姜云心上一次见他还是四年前,记忆中,是个强壮高挑的少年人了。
姜云心去给贡凝梦请安,本来以为会被刁难,说不定要在外面等上两个时辰,谁想到贡凝梦十分高兴,听丫鬟说她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贡凝梦从位子上起了身,满脸笑容。
“云心回来了。”贡凝梦过来拉着姜云心的手,让她坐下,亲亲热热道:“可算是回来了,上一次回家还是除夕吧?我就说女孩子去什么书院,在家里做大小姐享福多好,书院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一个女儿家那么辛苦,真叫人心疼。你爹也是的,自己女儿是真不心疼。”
要不是姜云心知道她是假的,差一点觉得她是真的。
宅斗她果然不擅长,宁可回刑狱司跟嫌疑人斗智斗勇。
但此时此刻,姜云心也只能堆起满脸的假笑。
姜云心说:“我爹心疼不心疼我,娘你还不清楚吗?”
贡凝梦一时无言以对,顿了顿才道:“你爹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有时有疏漏,你也别怪他。”
姜云心摇了摇头,不怪,不怪。
贡凝梦感觉这话题不能再聊,当下吩咐丫鬟:“给大小姐准备的东西拿来。”
还给我准备了东西?姜云心很奇怪。
贡凝梦的丫鬟很快就拿了好几个锦盒出来。
锦盒的质量看起来很好,贡凝梦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是不俗。
有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有镶了宝石的金项圈,还有粒圆润一般大小的珍珠项链。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更可怕的是黄鼠狼还带着厚礼,想要干嘛?
姜云心拿起珍珠项链看了看,直言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贡凝梦笑道:“这是马家送来的礼。”
姜云心顿时就明白了,难怪今天贡凝梦跟她笑语盈盈的,原来是为这事情。
幸亏之前方明宴知晓此事,给她预警了一下,要不然的话,这弯弯绕,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姜云心故作不知:“马家?您是指之前差一点定亲的马家吗?他们家的公子马修能被人杀了,您还不知吗?他的尸体还是我亲自验的呢,他死得那叫一个惨。”
然后姜云心就非常写实地向贡凝梦形容了一下马修能死的是多么冰冷血腥。
贡凝梦听得脸色发白,心里作呕,在心中忍不住的咒骂,这哪里是个千金大小姐,这分明是个恶魔。
尸体也敢碰,死人也敢碰,还敢说出来,幸亏她不是我女儿,要不然的话我真想一头撞死。
但贡凝梦忍了忍,挤出一点笑。
“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要我看马公子还是不错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小人,才会遭此劫难。”
姜云心点点头,你说他不错那就不错吧,反正人已经死了,无所谓了。
贡凝梦不想跟姜云心再聊下去了,于是切入正题。
“其实之前你和马公子的婚事,两家父母已经定了。婚书也已经收了。按理说呀,你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了。”
姜云心面无表情的看她,所以呢?
贡凝梦说:“所以马家和我商量,既然是未婚夫妻,如今未婚夫遇难,这婚事也不能就当没有。咱们是大户人家,要的是名声,免得别人说我们闲话,说我们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姜云心,这时候估计一个茶壶就已经拍到了贡凝梦的脸上。
可惜形势比人强,她要忍。
而且姜云心记着方明宴说的话,这件事情他会解决。
姜云心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娘的意思,我照样嫁过去?”
姜云心太淡定,反倒让贡凝梦心里有些不安。
她不敢再刺激姜云心,只是说:“你觉得呢?当然也不是要你蹉跎这辈子,马家的意思,你照样嫁过去,给马公子守寡三年,然后便不再约束你,随你改嫁。”
想得可真周到呢,姜云心心里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