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做了什么?
或者说,你到底和屈昊穹一起,做了什么?
水鸿卓被方明宴盯着心里发毛。
方明宴冷哼一声。
此时,龙桥从外面跑了进去,看了一眼水鸿卓,没理他,而是跑到了方明宴耳边,低声迅速说了句什么。
方明宴脸色一变,起身便往外走。
水鸿卓忙道:“大人……”
还有我呢,你别忘了我。
方明宴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了水鸿卓一样,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找到罗宝了,你要来看看吗?”
水鸿卓心里咯噔一声,感觉不太妙。
如果是正常的找到,难道不是把人带上来吗?可方明宴却要亲自去看一看,只怕是这人,不太方便带上来。
罗宝虽然也已经被水家赶出了府,但好歹是从小侍候水鸿卓的,水鸿卓立刻道:“要。”
然后他就跟上了方明宴。
刑狱司的停尸房最近有点拥挤,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姜云心都打算找方明宴要加班费了。
上一个还没处熟悉呢,又来一个。
“大人。”姜云心一身的血,扎着双手:“水公子,你来了,正好要让大人去请你呢,过来认一下尸。”
水鸿卓心里七上八下的。
为什么要他认尸?
罗宝不是他们都见过吗,那日在太师夫人举办的晚宴上,姜云心也在,也看见了人,难道还不能确认?
姜云心带着他们走进停尸房,只看停尸房最外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了一块布。
之前这块布应该是白色的,因为停尸房给尸体盖的布都是白色的,从来没有盖过杂七杂八的颜色。
但是现在,这块布几乎成了红色。
全部是下面渗上来的血,染红了白布。
水鸿卓还没见尸体,就开始心慌。
他以为的死亡,轰地倒下,没了呼吸。
事实上的死亡,挖心挖肺,臭不可闻,血流成河。
“他,他是怎么死的?”水鸿卓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失血过多。”姜云心说着,抓住白布的一角,哗啦一下掀开。
罗宝的尸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水鸿卓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罗宝穿着一身血衣,几乎看不见原来布料的颜色。
众人也惊呆了。
姜云心介绍说:“罗宝被人用锋利的小刀,在身上割了无数个伤口,我没有一个一个的数,但是根据我的估计,至少在三百刀之上,他是因为无数细小的伤口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
罗宝的衣服如果现在从身上扒下来,连布条都不是,那就是一个筛子。因为还穿在身上,所以还能保持一个基本的形状。
他的脸也是一样。
姜云心无奈道:“我虽然见过罗宝,但只是一面罢了,并不熟悉。他的脸毁坏得太厉害,所以还需要一个和他熟悉的人,好好的辨认一下,确定身份。”
罗宝的脸,和他的身体一样,也被刀割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之多,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简直数也数不清。这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很奇怪的外表。
有种一层一层,一片一片的感觉。
但这些伤口又不深,可以看出对方对他的恨,因此尽力在延缓他的死亡,加深他的痛苦。
但水鸿卓看清楚罗宝的脸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显然不是给罗宝跪的,只是因为腿软罢了。
“水公子。”姜云心说:“你仔细看看,这是罗宝吗?他是从小跟着你的小厮,你对他的脸,应该是最熟悉的吧?”
水鸿卓哆嗦着点头。
“是……是……”
没杀错,没死错。
第194章 没心没肺,丧尽天良
“好。”方明宴说:“水公子确定了人没错就行,送他回去吧。”
差役都烦了,已经请了半天了,你咋还不走呢。
水鸿卓刚才还想要硬撑一下,但现在真撑不住了。一波一波的死亡,让他腿软。
而且不仅是死亡,是非常残酷的死亡,差役扶着他站了起来,但是全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方大人,方大人,我不能走。”水鸿卓道:“我,我都告诉你。”
方明宴一点儿都不惊讶。
“那就说吧。”
方明宴转身往外走,带着水鸿卓去坦白从宽。
姜云心留在停尸房,研究起了罗宝的尸体。
一刀毙命,是一种手法。
千刀万剐,也是一种手法。
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且不说胆量,就说手法,姜云心仔细地看了后发现,罗宝身上的每一刀,竟然都不重复,不挨着。
密密麻麻的伤口,都是独立分割的,她甩了甩手上的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找了找感觉。
别说一般人,就算是她,都不敢保证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血不挨边。
这种刀工,什么人才能练出来?
之前杀屈昊穹之人,怀疑是仵作,大夫,屠夫之类。现在杀罗宝的人,只有厨子了。
只有厨子,才能有那么细的刀工。
姜云心突然站起身走出去,侍候宋囡的婆子和丫鬟,都还在刑狱司里关着呢。虽然她们已经说不出什么,但是案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真是假。
姜云心匆匆去了牢房,找到两人。
“我问你们,你们伺候宋囡,每日的饮食,是怎么解决?”
婆子说:“不固定的,有时候自己烧,有时候出去吃,有时候,从外面买进来吃。”
“可有比较常买的酒楼?”
“有。”婆子说:“就是离宅子最近的富贵酒楼,夫人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特别喜欢吃里面酸甜,酸辣的菜。”
“可有特别欣赏的厨子?”
婆子想了一下,迟疑点头。
“有一个叫做昝成双的,夫人最喜欢他做的菜,开始的时候,是我们去买。后来他家遭了难,幸得夫人救助,他感激,经常会做了菜送来。”
一个感恩的厨子。
姜云心转身去找方明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厨子的刀工更好呢。
姜云心来到会客厅,方明宴也刚听水鸿卓说完,水鸿卓不知道去了哪里,方明宴的脸色十分凝重。
身边的人,薛东扬和几个差役,脸色也很凝重。
“怎么了?”姜云心不由地道:“出什么事了?”
莫非是水鸿卓说了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刑狱司的人,那可都是见多识广的,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觉得震惊?
方明宴道:“水鸿卓都说了。”
“等一下。”姜云心道:“先听我说。”
抓人要紧,听故事往后推。
方明宴道:“你说。”
姜云心道:“罗宝身上被割了无数刀,每一刀都见血,但是一刀不挨着一刀,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什么屠夫大夫都不太可能,仵作都未必,最有可能的就是厨子。”
仵作比如姜云心,刀工是练过的,但是他们更常做的是开膛剖腹,密密麻麻的这种刀法,更像是切菜的。
什么切土豆丝儿,切豆腐,片鸭子,薄如蝉翼,连绵不断,这种绝活儿,都是厨子的。
姜云心说:“宋囡宅子边有个富贵酒店,有个厨子叫昝成双,宋囡有恩与他,他经常上门给宋囡送菜,派人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方明宴立刻就让薛东扬带人过去。
薛东扬去了之后,姜云心这才道:“水鸿卓呢,他去哪儿了?”
方明宴道:“暂时收押了。”
“啊?”姜云心挺意外的:“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抓起来了。”
姜云心一问,房里的人都露出鄙夷的表情来,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方明宴说:“有悖人伦,荒唐至极。”
这八个字,非常的严重了。
看来水鸿卓是真吓坏了,要不然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之后进了刑狱司的牢房,那地方,应该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
方明宴简单给姜云心说了水鸿卓的事情,姜云心也惊呆了。
开始,确实是屈昊穹收了宋囡做外室,没人知道,就养在宅子里,雇了丫鬟婆子伺候。
可是宋囡实在漂亮,楚楚动人,不但屈昊穹喜欢,水鸿卓也动了心。
而这两人,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去青楼花天酒地的时候,为了新鲜刺激,甚至找同一个姑娘,大被同眠。
水鸿卓就把主意打到了宋囡身上。
可是宋囡虽然是屈昊穹的外室,可不是青楼女子,她原来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清清白白,正常正经。
于是水鸿卓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趁着天黑,给宋囡喝了点酒,穿上屈昊穹的衣服,冒充屈昊穹。
屈昊穹开始对宋囡的新鲜过去了,后来也就无所谓。一个外室,他也不想让宋囡进门,打算过上一两年彻底厌倦了,找个理由弃了。
所以水鸿卓越加嚣张,宋囡却一直蒙在鼓里,完全不知。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让宋囡怀上孩子,于是偷偷买了避孕的药给她喝。
谁料那药没起作用,宋囡还是有了身孕。
这下两人都懵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生出来,到底是屈昊穹的,还是水鸿卓的?
两人商议了一下,这孩子不能要啊,谁都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本来在孕期弄掉一个孩子,太容易了。一碗汤药,摔一跤,轻轻一撞,有一千种办法。
但是宋囡有了身孕以后,丰盈白皙,更加迷人,两人都不舍得起来。
他们咨询了大夫,大夫说,堕胎是一定有生命危险的。无论如何堕胎,都不安全。
这个年代没有特别好的堕胎方法,无论吃药还是用什么土法子,都是九死一生。而生产虽然也是鬼门关,但是和堕胎相比,又稍微好一点。
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等她生下孩子,再将孩子处理掉。
刚生下的孩子,那可比处理肚子里的要简单多了,还不会伤害母体。
第195章 没心没肺,黑市稳婆
听完之后,姜云心就算见多识广也惊呆了。她知道屈昊穹和水鸿卓是纨绔子弟,但是纨绔子弟也是有限度的,娇妻美妾多娶几房也就罢了,竟然能荒唐到这种地步。
屈昊穹竟然能愿意自己的侍妾去伺候别的男人到底是真的把水鸿卓当兄弟,还是真的不把宋囡当一个人。
恐怕是后者,他只当宋囡是他的一个玩物罢了。
玩物而已,给朋友玩玩,那有什么要紧。
而且,如此看来,即便在宋囡怀了身孕的时候,也没被他们放过,反倒是觉得有了身孕的宋囡更加的迷人。
方明宴道:“那孩子,水鸿卓说,不是不想要。其实那孩子是个男孩,很健康,长得粉雕玉琢的,两人都觉得十分招人喜欢。”
“那是为何?”
无论水家还是屈家,都不缺这一口吃的吧。
姜云心这么一想,然后忽然明白了。
关键就是,这一口饭,到底谁给?
她脱口而出:“这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
“不错。”方明宴道:“这个孩子之所以没被留下,是因为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孩子。有可能是屈昊穹的,也有可能是水鸿卓的。小小一团,谁也不像,无法鉴定。”
这就带来一个非常麻烦的后果。
无论谁养,或者一起养,或者送人,都会很麻烦。
为了避免这种麻烦,两人商议了一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孩子罢了,他们现在虽然都没有,可是以后都会有,并不在乎。
宋囡刚刚生产,精疲力尽,昏睡不醒,他们只说孩子是抱出去给了奶娘,她也无法。后面再告诉她,孩子早夭,她又能怎么样呢?
刚出生的孩子本就体弱,即便是皇宫富豪家,夭折也不计其数,想来她也不会多心。
有时候就是如此,一个孩子的孕育到诞生是漫长的,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九死一生的。
可是天下不公,孩子出生被冠以男人的姓,被认为是男人血脉宗族的延续。可是整个的过程,所有的痛苦危险,都由女人承担。
一个东西,你千辛万苦得到了,才会去珍惜。
若是轻易就到手,又能有多少感情。
只会觉得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可惜是可惜了,内疚不安是会有的。但是只会有一瞬间,很快就烟消云散。
所以水鸿卓和屈昊穹对这个孩子,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水鸿卓想,这估计是屈昊穹的孩子,没了就没了。
屈昊穹想,这估计是水鸿卓的孩子,没了就没了。
这么想,能让他们迅速推卸责任,扔掉心里那一点点的内疚和良知。
姜云心消化了一下这事情,缓缓道:“我觉得,说不定……罗宝和田盛,也参与了其中。”
要不然的话,他们俩为什么死的那么惨?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厮,根本就管不了少爷做了什么,宋囡对他们的恨,最多也就是要他们的命,不会如此残虐。跟别提田盛的下半身还遭到了毁灭性的碾压。
这种虐杀,可以算是有特定的原因了。
你恨一个人的手,就想毁了他的手。你恨一个人的腿,就想毁了他的腿。
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可惜田盛和罗宝都死了,水鸿卓没说这个,估计自己也不知道。恶奴欺主的事情太多了,特别是田盛罗宝这种主子身边的亲信,虽然也是奴才,也是在奴才里却是一等的。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之所以从犯的罪行没有主犯重,并不是因为他们心思善良,很可能,他们只是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在大宅门里,不受宠的妾,甚至不受宠的少爷公子,被下人欺负的不计其数。
在这里,水鸿卓和屈昊穹对宋囡做了什么事,田盛和罗宝一定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也没有将宋囡当做是屈昊穹的侍妾,而且当做了一个两人豢养的娼妓。
这样的话,他们无论对宋囡做什么,就都可以理解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在无人的时候威胁宋囡。
比如,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就弄死你的孩子之类。
宋囡本就不是泼辣的性子,加上怀了孩子,自然更加的胆小软弱,心里害怕,予取予求。
婆子和丫鬟,也许知道,也许真的不知道,所以凶手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这事情荒唐扭曲至极,难怪连刑狱司的一干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姜云心不客气地说:“若是这样,这几个人真是死得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