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祁站定，鼓足勇气看向唐之叶的眼睛：“我想，缥缈中得以认清自己的内心并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叶子，我不要求你来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这几十年的时间在磅礴中渺小的讽刺，依旧有人在这渺小里被你吸引。但我又想说，唐之叶，我想与你同行更久，可以吗？”
唐之叶没有料到莫佑祁会这样直接的说出这些话。
她虽感觉到莫佑祁对她的态有些微妙，但……这么直白这么快，完全出乎意料。
“给我一晚考虑考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莫佑祁宽慰唐之叶使得对她一笑，唐之叶也回以一笑。
如果这是 2021 年的唐之叶，她会逃，绝对会逃，会不等莫佑祁说完就跑，来自 2023 的唐之叶清楚的知道自己以前会是怎样的选择。
而她现在不是“她”。她更成熟，更沉稳，更理智。
谈感情时最不需要的那种，稳重又恐怖的理智。
第19章 第十五章我要向你索取关系
2021 年 9 月 30 日，19:30。
唐之叶熄掉手机屏幕。
新闻联播已经播完了。
她并不会准时准点的守着新闻联播。这一代人获取新闻的方式不再依赖电视和纸媒，但从小到大七点钟响起的新闻联播声，早就印在了 DNA 里。
除重大事件外，七点半准时结束。
不知不觉间，唐之叶已经习惯在看到时间是 19:30 时想到新闻联播应该刚刚结束这件事了。
唐之叶并没有因为莫佑祁的话语产生多大的波澜，她像是情场老手般淡定。
然而，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唐之叶并没有谈过。
只是因为她看到莫佑祁送的礼物之后，早早的已经攻略了自己的内心。
在那束白色的满天星外，还有一条复式手绳。
略带民族风，小众、素淡、不怎么起眼，但完全符合唐之叶的爱好。
唐之叶想起之前和莫佑祁聊天时不经意提起自己喜欢略微厚重和繁复的东西，盯着那条手绳失神。
他……真的把话听进去了。
购物软件里有很多天花乱坠的饰品，他怎么偏偏选中了这一条。
唐之叶在进门前灭掉自己所有思绪，她不希望室友看出任何异样。
“嗨！宝贝儿们！我好想你们！”唐之叶张开怀抱。
程玥玥探出头：“叶子，雨给你浇傻了还是论文把你逼疯了。”
唐之叶没回她的话，扑上去狠狠的给了她一个拥抱。
其他两个人看了她一眼，纷纷摇头：“看来是论文给逼疯了。”然后转身继续敲键盘。
唐之叶看大家都在疯狂赶论文，知趣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拿出电脑，打开那篇只差校对的文章。
半个小时没校对完第一段的 123 个字，算上标点共计 134 个字。
唐之叶轻轻的盖上电脑，抽出自己的日记本，又从饰品盒子拿出那条手绳。
麻布料的日记本皮和手绳在肉眼上看不出多大的差异感，反倒十分有生活气。
因为这点小小的生活气，唐之叶更喜欢这条手绳了。
日记本里那句扎眼的“可我……没资格。”像是一把刀在凌迟她逐渐沉沦的精神，不断的刺激着她记忆深处的隐痛，逼迫她清醒。
她不属于这个时间，更不知道这个时间结束之后会何去何从。
她早晚要再一次的面对十月之后的那些事情，不管能不能改变结果，她都是要去尝试的，如果这个时候答应莫佑祁，无疑是要以真正的状态面对他的。他是她遇到过的同龄人里最好的男孩，更不应该去了解她那些隐蔽的阴影。
“欢欢，你会在恋人面前表露真实的状态吗？”
唐之叶盯着屏幕希望许欢给她些建议，但许欢没有回复她。
唐之叶一只手摩挲着莫佑祁送的手绳。一只手摩挲着日记本上的“可我……没有资格。”几个字。
说的是考虑，但她现在脑袋已经完全停止运转，只有手在机械的重复动作。
唐之叶有些烦躁的把手机摁亮，刷新消息，再摁灭，一遍，两遍，三遍……不停的重复着机械但充满主观的动作。
太安静了，实在太安静了。
她迫切的希望此时宿舍像往日一样热闹，手机的工作消息一条又一条。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唐之叶的每一个关于情感的细胞都在告诉她，和莫佑祁在一起，但她的每一根理智神经都在告诉她，想想你是谁。
我是 2023 年的唐之叶，而我在 2021 年的身体里，我窥探不到未来，并且我尝试改变未来，我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我不可以！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我是 2023 年的唐之叶，而我在 2021 年的身体里，我可以去喜欢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他是我接触到的男孩子里最好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我喜欢他在时的那种安心……也许，我会更有勇气面对未来。
唐之叶的喜欢隐晦的就像她这个人在社恐之外鲜为人知的性格。
她从未明确过对莫佑祁心动，却因他在身边会感到安心而不拒绝他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认识莫佑祁的短短几个月，唐之叶做了很多次二十年来从未做过的事情——参与超过总人数三人以上的聚餐，和异性一起单独坐车，和异性一起在操场上聊天……
她从未想过和莫佑祁在一起，或者说，她从未想过生命中出现任何一个无血缘关系的男性。
在明确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情况下……她更不敢想。
所以，我纠结的问题是，我不属于这里，这才是根本。
唐之叶再一次按亮屏幕试图看见许欢回复她时，关于一切纠结的源头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你又不是不喜欢他，你只是纠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所以不敢喜欢，而实际是喜欢他的。
唐之叶在大脑里自问自答。
可……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为什么不遵从自己ʟᴇxɪ的内心呢？
感情第一次战胜理智，终于在坐立不安中，打败了唐之叶心里的乱麻，生生的在那些问题和纠结之间，闯出一条路来。
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坐在他身边时的安心，我喜欢他说话时平淡温柔的声音，我喜欢他每次站在我面前时毫不违和的明亮，我喜欢他就那样穿着卡其色短风衣出现在我意识清醒的瞬间里！我就是喜欢他！无所谓我到底来自哪里，无所谓我到底是哪个时间里的我，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我不能掌控的事情放弃这种炽热，我为什么要继续压抑我的情感！没有人要我压抑我的情感，只有我自己在限制我自己的感情！
唐之叶的心在发疯，在那个毫无异样的外表下，内里几乎不受控制的发疯。
她把手绳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
手绳的长度不长不短，刚好五圈，宽松适度。
唐之叶找了个角度拍下手腕上的手绳，发给莫佑祁。
23:58。
“莫佑祁，我要向你索取关系，就像这样绑在一起的关系，成为我的男友。”
23:59。
“不胜荣幸。”
2021 年 10 月 1 日，00:00。
“我的女朋友，这个假期想做什么？”
“和你在一起。”
第20章 间章：再次见面前——唐之叶篇
“无时无刻。”
唐之叶盯着莫佑祁发来的消息，咬着嘴唇憋笑。
室友或是睡了或是正对着手机熬夜，唐之叶怕笑出声打扰到她们。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其他人她和莫佑祁在一起了这件事她还没考虑，暂且不打算告诉别人。
许欢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没有回复唐之叶，唐之叶不打算在许欢不能回消息的时候跟她说这件事，喜悦需要及时的回应，延迟的回应会让人不断的猜想对方会说什么。
她躲在被子里，盯着屏幕，直到满头大汗呼吸困难才钻出来，悄悄抬头环顾了一下大家都在干嘛，放心的调暗手机屏幕，翻看她和莫佑祁的聊天记录，回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莫佑祁，我要向你索取关系，就像这样绑在一起的关系，成为我的男友。”这句话也太酷了吧，我也太酷了吧。
唐之叶激动的面部扭曲，只能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防止动作太大影响到室友。
终于，她忍不住了，悄悄摸下床，假装去卫生间。
关好门的瞬间，唐之叶握着手机激动的原地转圈。
我真的太勇敢了，唐之叶你怎么这么勇敢，哦我的天，我竟然有男朋友了，竟然真的有理想男友啊啊啊啊啊！！！让我们致敬最勇敢的唐之叶好吗，这份勇敢简直绝杀！
“虽然很晚了……但是叶子，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如果你还没睡的话……我们可以聊几句吗？”
莫佑祁的消息从屏幕上蹦了出来，吓的唐之叶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唐之叶连做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然后，郑重其事的拿出通讯录，点开莫佑祁的电话号码，拨通。
“叶子。”
莫佑祁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穿过唐之叶的耳朵。
唐之叶一楞。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的电话不是秘密，在教务办的门上。”
那个迷糊的上午，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莫佑祁是唐之叶回到这副身体里见到的第一个陌生人。
“啊……我想起来了，可恶，本来想吓你一下的。”
“有吓到我哦，平时常用微信电话，没想到还有人知道我的号码。”莫佑祁的声音里带着笑和宠溺的语气。
“是搭档的时候在群里发辅导员电话时记下的啦。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唐之叶有点撒娇的说到。
“让我猜猜，用这个号码，是不是你的隐藏小心思。Emmm，应该是以最传统的方式说重要的话吧。”
唐之叶被莫佑祁说穿了意图，有些害羞。几秒后，莫佑祁听见电话的那边轻轻一声长叹。
“莫佑祁，你在听吗？”
“我一直都在。”
“我喜欢你，阿祁。”
莫佑祁愣住了，他说穿唐之叶的小心思只是因为她刚刚对自己撒娇，有点想逗她。
突如其来的直白，让莫佑祁有些惊讶。
他也只用了短短几秒。
“唐之叶，我也喜欢你，我想一直在你身边。”
“好，承诺了，可就不能反悔了，不然我会恨你的。”
“我记下了。”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叶子。”
唐之叶挂断电话，看着那个没有规律也没什么被标记为特殊含义的通话时长，默默截图。
她不知道他们有多长时间，所以每个瞬间，都值得被纪念，她要记下他们在一起的每件事。
唐之叶趴在走廊尽头的窗子旁，看着外面依旧亮着的路灯。
醉酒的人醉醺醺的从饭店里出来，左摇右晃。
接触不实的路灯不断在明灭见切换，早晚是要坏掉的。
晚归的车急促的穿破空气，却终究要停在红灯前。
唐之叶拽了拽睡衣，想把凉意统统挡在皮肤外面，发现这样并不管用之后，唐之叶悻悻的回了宿舍。
其他人已经都睡了，再打开台灯写日记有些不合适，于是她爬上床，打开备忘录。
2021.9.31 23:59。
莫佑祁成为了我的男友。
即使我清晰的知道自己很可能面临无法掌控的问题，依旧自私的想把他留在身边。
我不得不承认，他夜里对我说出那番话后，我的心已经不再如之前般宁静。
那些宁静的日子，也不过是我可笑的自我消解得来的。
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动心，毕竟再热烈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好感。
莫佑祁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是我渴望已久的安心。
辗转于学校和家，暂留地与常驻地，现实与网络之间都没能获得的那种安心。
仿佛他不会离开我一般，谁又会永久的陪伴谁呢，可我总是在给他找理由，试图证明他会一直陪着我。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起心动念的第一念，就是把他留在我的身边。
在如今这个内心充满阴暗、纠结、愤怒、隐忍的我的身边。
我不敢告诉他这些来自于近两年后的心思，我只想留他在我身边，即使是短暂的时间。
阿祁，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这些关于你的日记，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我曾失去阳光，亦不见星色。在夜夜梦魇里逃生，在明亮天色里不知意义为何。
我曾放任愤怒在我的胸膛燃烧，以我的意志为燃料，烧尽入眼的簌簌黄叶，烧尽天色里的那一抹白。
我曾在某些一刻里想要放弃善，替代恶行走世间。在悬崖边苦苦挣扎，只差一步踏空。
阿祁……原谅如此不完整的我偏要闯入你的世界。
原谅我这仍在重构的废墟无法招待你的一切美好……
阿祁，我喜欢你，比喜欢 2023 年的自己更喜欢你。
唐之叶没有返回去看自己写下的话，她怕自己没有勇气在将来的某一天把这些给莫佑祁看，以至于现在就会删掉这些。
她一如往常的点开自己的歌单，戴上耳机，只不过今天点开的不是平时常听的，而是那个叫《“但为君故”》的歌单。
里面都是甜甜的歌，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I Am Not Alone》——Priscilla Ahn
“Do you see me all alone.”
“In a world I call my own.”
“I know I’ll see you again.”
“I’ll remember I am not alone.”
……
“Now my love will carry on.”
……
“I’ll remember I am not alone.”
……
第21章 间章：再次见面前——莫佑祁篇
挂断电话后，莫佑祁也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子前。
深夜的校园只有还没休息的后勤人员在搬运物资，疫情反反复复，学校一直有屯货的计划。如果有一天需要大规模封校，至少保障全校师生的基本生活。
一些枝叶将泛黄的灯裹在了树里，灯光穿过树叶，留下一地的阴影。
真好看呢……
莫佑祁想拍下来发给唐之叶，却怎么也拍不好，有些无奈的收起手机。
时间还多的是，哪天带她去灯下看。
想到这，莫佑祁不自觉的笑起来，唐之叶说要考虑考虑的时候，他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在凌晨前，竟能如愿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