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啊，我这有些事麻烦你。”
黄喜荣把路上买的水果放在桌上，“你们这成日里挺忙的哈, 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黄喜荣为了办成事那还真是下足了本钱, 那水果里有香蕉、草莓, 还有又大又圆的苹果, 都是这季节比较贵的吃食。
陈良这人呢，就好占便宜, 当下就笑道：“有什么事您说一声就是, 怎么还带东西呢，这些水果不便宜吧？”
“哎哟，你要是愿意吃那就是给我们赏脸了, 我这以后拍戏还少不了要麻烦你呢。”
黄喜荣亲热地套近乎, 陈良假装客气地推拒了一回就收下，黄喜荣这才说起正事，“是这么着，我有个邻居下午估计要来你们这里面试, 你知道这事吧？”
“面试那老旦的那大娘是吧？”
陈良哦了一声，道：“这事我知道, 小张跟我说过。”
“是啊，您看这小张多不会办事，我那邻居能拍电影吗？她就是个唱戏的，还唱的不行呢，而且不是我说她，她这人毛病也多，要是来咱们剧组，肯定免不了给剧组里添麻烦。”
黄喜荣立刻就添油加醋，说了一堆何春莲的坏话。
陈良这人年纪不算小了，三十郎当的人，又在制片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没见过。
他一下明白黄喜荣的意思了，道：“婶子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这事你就放心吧。”
“你明白？”黄喜荣喜出望外，还亲热地拍了下陈良的手背，“哎呀，我就说陈导您是个明白人。”
陈良看着黄喜荣的手，唇角微微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
下午四点多。
何春莲拿了剧本赶到电影厂。
张谋远跟陈良还有个女演员也过来，女演员是负责帮何春莲搭戏的，本来这也没黄喜荣的事，但是她偏偏也过来凑热闹。
何春莲在这部电影里要扮演的是一个身上带着旧社会风气格外现实的母亲，在女儿的婚事上挑三拣四，这个不行那个不要。
这个角色总体来说应该是个丑角，既搞笑又可笑，剧本里面是特地设计出来跟女主那开明大方的母亲形成对比。
女演员叫张莉莉。
她刚跟何春莲搭戏的时候还担心何春莲接不住戏，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老太太是有两把刷子的。
“妈，王大哥说了他结婚后一定会对我好，把我捧做手里的宝，”张莉莉手捧着脸，做出娇羞的模样来。
何春莲瞪大眼睛，放下手里切菜的刀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去放在张莉莉额头上。
张莉莉不解，困惑地看向老太太，“妈，您干嘛呢。”
“哎呦喂，我看我女儿是不是烧糊涂了，这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婚前说你是宝，婚后当你是草，女儿，那老王又老又穷，你不是疯了你要嫁给他？”
何春莲边说边摇头，好似见鬼了一般。
“妈，人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坏，他爸妈还说了等我们一结婚就把房子腾给我们住呢。”
张莉莉气得跺脚，说道。
何春莲笑道：“你小时候也说长大了给你妈买房子买金子，你看看你妈身上有没有金子啊……”
这一对母女的对话妙趣环生。
张谋远越看越兴奋，他低头在笔记上飞快不知记着什么。
黄喜荣在一旁看得咬牙瞪眼，心里头七个不平八个不愤的。
“卡，到这里就可以停了。”
瞧了两人对了两三段戏，张谋远就开口喊停。
他高兴地站起身来道：“何婶，您这演的真不错，看来昨天您真是回去认真看了。”
“导演您过奖了，我们这老一辈的人都这样，就是爱认真。”
何春莲虽然心里美滋滋，脸上还是谦虚了一下，“也是莉莉演得好，我们这搭戏起来就有效果。”
张莉莉怪不好意思的。
她抓了下辫子，“何婶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还觉得您演的比我演得好呢。”
她今日过来的匆忙，也想着就是跟个外行人搭戏，事先就没特别准备，刚才对戏的时候才发现人老太太做的准备不少，那说话的语气，那走位，那手上，脸上的动作细节分明都是事先有所预备的。
真要是拍戏，这种水平也够用了。
“小张啊，我怎么觉得何婶的戏有点……”
陈良刚要挑刺，就听见敲门声，张谋远说了请进后，外面的人推开门进来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蓝业平。
蓝业平带着俩孩子，他笑道：“我们没打扰你们吧，二妞说要来看奶奶拍戏，我就带他们过来了。”
“蓝老爷子，这真是麻烦您了，二妞你也是，怎么吵着爷爷呢。”
何春莲嘴上嗔怪，实际上心里怪高兴的，抱起孙女亲了一口。
顾优思挥了挥手里的糖，“奶奶加油。”
“给奶奶加油啊，真乖。”
何春莲乐得脸上笑开了花。
陈良瞧着蓝业平跟何春莲他们这互动，眼神闪了闪，打探地问道：“蓝老先生，您跟何婶认识啊？”
“岂止是认识，我们俩还能说是邻居呢。”
蓝业平笑着道：“怎么样，我这大妹子面试能过不？”
老爷子回北京久了，这说话腔调都跟何春莲他们的口音接近了。
陈良赶紧笑道：“当然能，刚才何婶的表现实在是叫我们太出乎意外了，表现的太好了。”
“那就好。”
蓝业平点点头，他道：“那这演员都找全了，明天就差不多可以开拍了，回头赶上我们那商超开业，还能打个广告。”
陈良唯唯道是。
张谋远在旁边扶了扶眼镜，有些疑惑地看陈良。
刚才陈良那语气可不像是满意的意思啊。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黄喜荣心里气得不轻，等人都走了，她瞧见陈良出办公室，赶紧跟上去，“陈导，您这可不合适吧，都答应帮我办事了，怎么又改口了？”
陈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给她，“大婶，您别为难我了，你也没说那何春莲跟蓝业平认识啊，我们这部电影还是蓝业平投资才能拍摄，我敢得罪他吗我。”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黄喜荣，又道：“何况人家何婶的演技确实不错，就是来拍戏也挑不出毛病来，你让我怎么做，行了，以后这种事你少找我。”
黄喜荣看着手里的一块钱，再看着离开的陈良，气得跳脚。
她那果篮何止一块钱！
何春莲回家的时候那叫一个高兴，还特地去买了两只烤鸭，一只送给蓝业平爷孙，算是一点儿意思，一只则是留着给举家里吃。
顾优思自己拿春饼卷着鸭肉，那成人一口大小的饼在她手里衬得格外大。
梁颖边看着孩子边吃，道：“妈，那拍戏忙不忙，用不用在外面住？”
“不用，我已经问过了，他们说我的戏份也不多，估计就十来场，回头有戏拍的时候去片场就行。”何春莲给顾优思倒了点儿汤，“我估计这几个月能休息休息了，也可以在家多陪陪孩子。”
“那下乡走穴的事呢？”
顾银星抬头问道：“您不是说这事挺挣钱的吗？”
何春莲道：“挣钱那都挣不完的，况且我们学校那群老师也不是没我不行，就那些本子我不上别人也会去上。倒是这拍戏，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顾优思听着这番话，心里对何春莲有些佩服。
以何春莲这个年纪，还敢去尝试新事物，并且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这真是很难得了。
“奶奶，棒！”
顾优思对老太太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哈哈一笑，“咱们二妞就是嘴甜，等奶挣了大钱给你买好吃的。”
顾家里其乐融融。
而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西安，安逸从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匣子，那匣子是螺钿紫檀的，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粉光艳绿，一样样，一件件无不是夺人眼目的玉器。
贺飞下巴都掉地上了，他合上嘴，对安逸竖起大拇指，“牛，您实在是太牛了，我就说你这些年肯定没少做咳咳，做点儿东西，您这里都是尖货吧？”
顾及安逸面子，贺飞到底没把假货说出来。
他看着匣子里那些的玉器，问道：“这东西能叫上手看看吗？”
“看吧，都决定跟你们合作了，你们还客气什么。”安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飞直接上手，拿了一块翡翠佛公牌出来，他对着日头看了看，回来又拿了一个帝王绿镯子。
他只看了两样就把东西放下，道：“兄弟，你这手艺绝了，这翠色、水头跟真的没差别，你这怎么……”
顾金水打断他的话，“这能看不出是假的就行，其他的咱们不必知道。”
贺飞也反应过来，打了下嘴巴道：“对，对，是我多嘴了。”
他本来还觉得顾金水的计划有些不好说，现在看到安逸做的东西，心里算是吃了个秤砣，有些把握了。
这么些东西，他都看不出真假，那华侨就更不必说了。
第75章 被偷听的第七十五天
顾金水瞧了一眼货色, 估摸着这些够吊起那华侨胃口的了。
他从蓝老爷子那边知道，这外国人也有爱翡翠的，还有香江那边翡翠行业也非常红火, 那华侨只要有脑子，就绝不会放过这次买卖。
顾金水又看向安逸, 脸上带笑，把安逸笑得后背发毛。
安逸往后退了退, 道：“顾金水，你要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可告诉你，我屯的货就这么点了, 真货是真没有了。”
“你放心, 我又不傻, 用真货那不是便宜了那骗子吗？”顾金水亲热地拍了拍安逸的肩膀, “是这样的，我有件事需要人手, 你这边能不能推个人来帮我, 别的不说，钱绝对不少，一天我给十块钱。”
一天十块？
那真是不少了。
安逸有些心动, 又警惕地问道：“这事危不危险, 别是去抢那华侨的东西吧？”
“不危险，就是盯梢，我有个人想找个人盯着，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要看着就行，什么也不必做, 吃喝拉撒我还都包了，你看怎么样？”顾金水说道。
贺飞在旁边听得都感兴趣了，“这什么活啊，要不便宜我吧。”
顾金水看看贺飞的小肚子，摇头道：“别的事你行，这事你真不行，我要找的是身手不差的，至少不能盯梢叫人发现的。”
贺飞脸上露出尴尬神色。
他摸了摸鼻子，低头把玩那些玉，装作顾金水说的人不是自己。
安逸顿时明白了，“你要叫我哥去帮忙？”
顾金水点头道：“对，不过不是他也行，找个身手可以，办事靠谱的就行。”
“那就是我哥了。”
安逸倒没有多抵触，还觉得这事不算坏，他哥就一无业游民，还成日里无所事事，给他找件事干，至少还能挣钱，不至于又偷拿了他做的那点假货出去骗人。
安逸叫来安心。
安心那人也是个有钱就好说话的主，见顾金水给的钱多，便答应了。
顾金水领着他去了宋建设他们住的招待所，指了指他们，道：“你要做的，就是这几天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干什么就行。”
“没日没夜的盯？”
安心反问道，他脸上戴着毛线帽，穿着件棉猴，打眼看过去，除了熟人谁也认不出他。
顾金水点点头，掏了二十块给他，“你盯着，要是有异常就来跟我说，什么时候发现不对什么时候完事。”
“那成。”
钱在手，安心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山虎对顾金水这么做有些不明白，但他不会问，但贺飞却是个好奇宝宝，碰到什么不知道的一定要打听个明白。
“你这不该叫人跟咱们去盯着汤姆吗？盯着宋建设他们干嘛？现在都没他们什么事了。”
“你不懂。”
顾金水没搭理他，边把手踹在兜里边，边朝西安饭店走。
贺飞嘿了一声，道：“您这不废话吗？我要是懂，我还问什么。”
顾金水被烦得不行了，他都纳闷这这小胖子一天天的哪里来这么多话，“咱们先前被他们截胡了，你不想报仇吗？”
“想啊，但……”贺飞瞪大眼，手指着顾金水，站住脚步，“你别是想拍他们黑砖吧？”
顾金水：“……”
他站住脚步，费解地看向贺飞，“嘿，我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随便拍人黑砖的人吗？”
一旁的山虎都沉默了。
贺飞看看山虎，再看看顾金水，意思是你自己瞧吧。
“好吧，就算我要拍人黑砖，他们也不够格。”顾金水扭过头，若无其事，“我叫安心跟他们，是因为我觉得他们不对头，我那堂舅子吧，说得好听是贪财，说的不好听是视财如命，那老宅本来都到在哪买手上了，他突然跑过来说想进去住几天，你没觉得不对劲？”
贺飞啊了一声，“就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
顾金水反问道：“那老宅又不是他们祖宅，他们也是头一次以来西安，你说他们好好的招待所不住，住老宅干嘛？那老宅现在水电可都是断了的。”
“嘿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不太对头。”
贺飞摸摸脑袋。
顾金水站住脚步，冲前面扬了扬下巴，“行了，别管这事对不对了，你先上去找人，看人在不在。”
贺飞瞧了一眼，西安钟楼饭店到了。
贺飞来过这里，因此熟门熟路地进去，找前台打了汤姆房间的电话，顾金水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贺飞就出来招呼道：“人在房间，咱们上去吧。”
顾金水便带山虎跟着进去。
山虎的眼睛不错地打量这饭店，他本以为招待所的环境已经够好了，想不到这饭店更漂亮大气，瞧着出入的人一个个西装笔挺，衣着光鲜，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老外操着一口鸟语，山虎就跟看新鲜似的。
汤姆住的是顶层，还有专门的人领他们去房间。
房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就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他们。
“乔治，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我的朋友。”沙发上传来一把成熟优雅的声音，屋里电视机播放着霍元甲。
顾金水跟贺飞走进去，第一次见到那叫做汤姆的华侨。
只见那老头穿着蓝色双排扣西装，手上戴着个金戒指，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看到顾金水跟山虎时，有些诧异，“这两位是？”
“这是我兄弟。”
贺飞脸上堆出殷勤的笑容，“他们都想跟您老人家见见面。”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汤姆伸出手。
顾金水跟他握了握手，用英文问了好，那汤姆神色不变，也笑着回了一句英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