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上巳节的到来,街上已然热闹了起来,有年轻男女结伴水边“畔浴”,有才子曲水流觞吸引佳人顾盼,好不热闹。
僧人选取嫁衣的事情刚在城里传开,这会儿又携一女子出门,那女子还穿着刚刚挑选的鲜红嫁衣,顿时又吸引来不少的视线。
僧人始终平静,鬼修找不到揶揄的地方,逛了一圈只觉得吵闹,哈欠连天挽着僧人就往客栈走去。
走至半途,阎心盯着书局的方向忽然顿住脚步,眸光流转。
玄已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是两个年轻女子在那些画本子堆里挑挑拣拣,她们身上并没有修为,于鬼修不是什么危险,他便收回了视线等阎心走人,不想被拉到那两个女子跟前。
那两个女子以为偷窥被人看到,忙心虚抓了个画本将脸遮了起来,被阎心毫不留情抽走。
“我们就是见你二人太般配了,绝无……”
女子慌忙解释,被阎心直接打断:“你说的妖僧还有淫僧的话本在哪里?”
“啊?”
女子茫然。
僧人却是一下子了悟过来,鬼修刚刚跟着他去过嫁衣坊,听去了那俩女子的对话。
他抬头朝鬼修看去,鬼修正巧也在看他,两人视线交汇,鬼修半点不怯,也从不掩饰她的恶意,她在以这样的方式故意告诉他,他的一切行踪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明日,恐怕又难顺遂。
玄已僧袍下攥着佛珠的手指捏紧,遮掩住他无声的叹息。
两人间气氛无声扭转,那边女子也终于明白过来阎心问她的是什么,俩人脸颊飘起红云,这这这,还当着僧人的面呢,这不太好说吧,这时,只听阎心又道:“你们住哪,我随你们一道去取。”
那俩女子闻声呛咳不止,骚红的脸低的快藏到桌子下面:“不,我,我们没没,没看,也,没,没没买……”
说着,生怕阎心再说出什么荒唐骚人的话,拉着她在满是书的架子中间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上楼的楼梯边,从楼梯后隐蔽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翻得有些散架的画本塞到她手里,之后,再也怕她再缠似的,俩人忙提着裙摆灰溜溜跑了。
阎心在暗处几乎不能视物,等走到书局门口才看清封页上的几字——风流妖僧俏寡妇,听名字似乎有点……有趣,于是她将僧人拉近了一些,邀请他过来同她一起看看。
玄已还以为是拉他看什么,垂下眼很认真的投去视线,结果扉页翻开,就是些笔锋粗犷、剧情离谱的□□画面,身旁鬼修边看还边比对的眼神往他身上瞄。
末了还语调轻慢评价了一句:“与你都不尽像,却有几分意思,没想到人间竟有如此生动的东西。”
原心平如水礼貌移开视线的僧人,又转了过来木着脸将画本没收塞进袖袋里,惹得鬼修在他身上笑得直不起来身子:“小和尚,你是醋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他无奈将人捞了起来,微微失笑,鬼修挂在他的身上,眼底蕴着水意,只听她直白而又大胆的对他说:“上面的,今晚你都与我试试。”
行人拥挤,玄已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被鬼修调皮的叼住一根手指,舌尖贴着指腹的软肉扫了过去,就像那话本里的寡妇一样。
玄已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另一只揽着鬼修腰的手不自觉跟着拢紧。
宽大衣袍之下一温一冰的身体不期然紧靠,身后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佛子身子前倾,鬼修被他一撞,修长的双腿被迫分出空间。
这个动作,鬼修很难站稳,只能也勾环住他,叼着的手指也咬的越紧。
灼人的热度不知是谁先传了谁,烫的仿佛连空气都烧灼起来,僧人的呼吸不由紧促,衣物靠近的地方隐隐呈现侵略姿势态。
烫人的手忙提着鬼修的腰托举了一下,想借着空隙退开他的身体。
不想鬼修的身体兀得颤*栗了一下,提起的身子一软一沉,直接将他勾住,微妙的姿势和触感,两个人具是清晰的感受到了。
鬼修终于安静下来,僧人艰难呼出口气,打算等平复一些离开,没想到,下一刻鬼修低低笑了一声,竟然隔着衣料将手放了下去,被僧人眼疾手快按住,他压抑着粗息,如玉的颈侧因忍耐浮现淡青色的血管。
她真是他的劫。
僧人心头无奈。
经过他们身边的人没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反被他们之间的亲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刻意忽略掉僧人身上的僧衣,只叹郎情妾意好不般配,纷纷甜着笑意送去祝福的眼神。
可惜,这日最后,画本上的动作到底没有学成,玄已又替她收了许多野魂回来,多到阎心差点以为他是去了鬼蜮打劫。
她看着僧人沾着水汽的僧袍,胸腔没了昨日的满撞,一种没由来的失控和焦躁笼罩在她的心头,那种情绪一下子冲撞四散根本无法抓住,也无法追溯,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摧毁掉面前的人,不然会发生什么令她无法接受的事情,但她就那样看着满屋的蓝色磷火站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做,直到僧人将野魂炼化送进她的身体,她才重新有了动作。
她将狗链的机关一一打开,嘴罩、缠捆手脚的链子、钉进脊骨的软钉……
她居高临下一手牵着狗链,一脚踩在他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抓住一些东西。
僧人本可以用他的修为制止发生的一切,阎心也从未有那么一次迫切的希望他反抗自己,但最后,僧人神情温和,依旧好脾气的接受着她对他做的一切,甚至烂好心的在旁助她将野魂炼化。
有了两日的魂补,阎心的修为得到了不少的修复,身体不再像是个漏风的破麻袋,终于可以自行吸收一些鬼气。
此刻,阎心心底像是被人割了一块,半点不比剔骨的时候好受一些,她看着僧人沉静的身影再无半点侥幸——和尚要从她身边离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阴霾密布,风卷着粗沙拍得木质的墙壁沙沙作响,少顷,阎心的眼底已密布血丝,她盯视着僧人,过了今夜,她会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没有再一次意外了!
--------------------
鬼修:没有再一次意外
佛子:不,你有
猫猫:被锁到虚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审核,你别逼我跪下来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臣妾真没写不能写的啊,明察啊
第42章 生障
=====================
上巳节这夜,城里如往年一般取了宵禁,四起的妖风,吹得看不到尽头的长街上的明灯忽明忽暗,依旧阻挡不了年轻男女出行的步伐。
喧嚣的人声顶天,终是打破天字房里自昨日开始的默契沉寂。
窗子被风吹的半开,月华落地,鬼修坐在高椅之上,还是昨日的那身大红嫁衣,复归的鬼气萦绕,脚边一堆染血挂肉的碎骨。
红衣变得暗红,滴滴答答的血顺着衣摆滴到地上,她恍若不觉,依旧漫不经心的将肋下尚未长全的骨头敲碎,猛得一下拔了出来。
“小和尚,你知道吗?曾有人告诉我,在他们的地方,女人是男人的肋骨,他们说肋骨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代表世间最纯粹的爱。”
她说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坐到僧人跟前,用那根还留着余温的肋骨挑起僧人的下巴,眸里闪着隐约的戾气,“小和尚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我拿我的换你的好不好?”
僧人还是缠捆的模样,半伏在她的脚边,谪仙一样的脸庞再度浸染不正常的绯色,回看向鬼修的目光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阎心滴血的手直直戳向僧人的眼睛,她不喜欢这个眼神,她只想在小和尚点墨的眸子里看到迷离和混乱。
僧人下意识闭眼躲开,阎心惨白着一张脸,滴滴笑了起来,将手里的肋骨丢到了窗外,下一刻在行人的惊吓声里,她一手盖住僧人的眼睛,一手掐着他的下颚令他昂起头,阴影压了下去,亲吻、撕咬、侵入变得轻而易举。
唇齿搅动水声至顶峰之时,又忽然戛然而止,鬼修后退拉开距离,她舔舐掉僧人嘴角的水渍道:“骗你的,我从不予人换什么,看中什么抢来就是,无论.......会付出什么代价。”
说着,她无事一般解开僧人身上的机关,仔细擦拭掉他脸上沾到的血渍,往他身上软软的一靠:“不是要与我过节,我衣服脏了,你替我换一身。”
最后出门的时候,鬼修换上了新的红衣,僧人也换下了那身雪白的僧袍,穿了件黑色常服,绣边是和鬼修那身很搭的红色。
冷白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他的身上渡了层浅浅的光晕,比他身着僧衣时更像那无悲无喜的天上神佛,好看的不似真实,好看到一不小心就会散在光里,再也寻不见。
阎心看着这样的僧人,肋骨断掉的地方袭来一股钝痛,几乎克制不住想将面前的人打晕,再折断他的双腿,永远的圈禁起来。
可是不行,这样他还是会跑,还是想跑。
再等等,现在不行动手,要等到人多的地方。
她强压下渴望,笑着挽上僧人的手腕:“走吧,夜要深了。”
街上比昨日还要热闹,人挤着人,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被人朝推着朝前走,不知走到哪里,俩人的手里被人塞了对同心结,就又被朝前推了一把。
阎心没什么好耐心的要冲后面推搡的人发作,抬头就对上头顶的“月老祠”几字,她嗤了一声,拉着僧人扭头就走,世人真是可笑,不管是这里,还是江平的那个过去,总将余生的希望寄托于神明。
世间从未有过神明,有的只有站在高位者的随心施舍。
但人实在多,挤得阎心不光没有走成,还被推到了祠堂里的那棵三生树下。
不知是那些人的虔诚作祟还是旁的,等站在树下之后,身后再无推搡,年轻男女都安静了下来,在手里的同心结上写上各自的生辰八字和最诚心的心愿,等待挂到树上。
祠里的老道人也给阎心递去一支沾了墨的毛笔,她没有去接,余光在这时瞥到身旁的僧人低着头,专注的在不大的红纸上落下隽隽小字。
已被阎心扔掉的另半边同心结又被她一个反掌收回捏在掌心,本来不耐要走的人安静站在一旁,耐心等僧人写完放下毛笔。
“小和尚,你写了那么久,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阎心凑到僧人手边,被僧人轻巧躲开,再看红纸已经折好塞回同心结里,抛上了高树。
“小和尚,你不是真被我睡出感情了吧?”
阎心大笑着,笑意却浅到不行。
僧人没有理会她满身的尖刺,静静走在前面,阎心晃了晃连接两人的狗链,还好好的,便不急着去追,反故意落下步子,趁人不备,将僧人刚挂上去的同心结打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这坏心眼的和尚又背着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走在前面的僧人听到动静,脚下顿了一下,很轻的摇了摇头满是无奈,嘴边却是牵起了很浅的弧度。
红纸展开,上面只有寥寥两行小字——
好风任借力
愿尔上青云
鬼修的眼睛兀得涩了一下,他写愿风借她力量,他祝她能直上青天,愿心达成。
和尚什么意思,带着剧透过来就以为将她看懂了吗?
他懂她要去的青天是将他们这些万恶的攻略者都斩杀干净么,她早说过不要做无用的事情,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红纸在她的掌心碎成纸渣,飞散在夜风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那些飘远的纸片上析出很浅的金光纷纷附在了她的身上。
同一时间,世界之外,仍在急急寻找佛子的佛修们同时停住动作,看向西南的方向,神色具是一凛。
佛子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立下昊愿?到底怎样的紧急情况才会让他出此下策?
不过比起探究这些细节,令佛修们神色巨变的是佛子立下昊愿后的代价。
昊愿不比大愿,大愿发于心,重在愿后的践行,昊愿以身偿为交换,须弥度三千身体的磨难才能换下及时一愿,简而言之是拿命换愿。
佛子如今没有金身,根本承受不住,立愿基本等于求死。
众佛修无需集结,纷纷闪身朝立愿的方位疾行而去。
***
因了三生树前的那一遭,阎心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这会儿她和僧人随着人流被挤到了簪花台的位置。
各式各样好看的绒花被放到了高台之上,女子用绣球抛选喜欢的绒花,男子可用自己的方式将女子选中的绒花摘下,借此向心仪之人展现智慧和身手,又或是暗表心意。
阎心同玄已具是身形高挑、样貌出众,并排站在人群之中更是扎眼的存在,有人认出男子是昨日的僧人,先前见两人亲昵,这会儿常服又像是婚服,更加好奇起来两人真正的关系,不由在旁起哄。
玄已侧目看向阎心问:“有属意的吗?”
“有啊……”阎心踮起脚尖故作亲昵的同他咬耳朵,“那些不过寻常簪花,有何意思,不若将你的心脏雕成红花送我如何?”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得近的人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笑意一时僵在了脸上。
“这位姑娘这是说得什么……”
那人话说到一半,被阎心突然洞穿僧人胸腔的动作吓得将剩下的话噎了回去,不知谁“啊”得一声尖叫,人群慌乱四散开。
阎心的手心攥着那颗跳动的心脏,面上鲜少的露出些茫然,她不解,和尚为何不躲?
面对僧人和面对萧迟是不一样的,萧迟一行在僧人跟前根本不够看,他们之间就如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区别,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尽管僧人帮她恢复了一些修为,她那些暗杀的技俩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不过是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刚刚的一击,僧人要躲她易如反掌。
她早看清局势对她的不利,所以她才耐着性子到人多的地方,准备用仅剩不多的鬼气勾起世人的怨嗔痴,将他们变成困顿僧人的脚手,替她争取僧人漏防的瞬间。
“你为何不躲?”
阎心声音呐呐,脸色出奇的难看,可紧接着她就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
下一瞬,她感觉到体内的修为在一瞬间暴涨,就像是谁将她失去的修为还了回来。
她只把修为渡己给过一人。
是僧人将她的修为还了回来?
阎心微微仰头,好似这样就能看清隐在阴影之下僧人的神情,僧人似也在看她,双手合十久违的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慈悲无情的佛子和红尘裹身的小和尚,两道身影在眼前重合又一触即分。
佛子在一点点的清晰,小和尚在消失。
鬼修维持着掏心的动作久久未动,脑中一些细节串联了起来。
和尚抛下身份替她找来野魂补身,甚至被狗链折磨的时候,依旧想得是替她将魂炼化好,让她更快吸收,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没有修为的她是无法承受住也无法留住突涨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