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3 14:38:31

  阁主用她的烟斗,吸了口烟。
  “每次调查遭阻,你都会变得戾气满满。这时候,你最爱杀人和玩男人。”阁主眯起眼,“可惜啊,你家承桉哥保守得很,不肯给你睡,你没法发泄,就想杀人。这个念头忍了一天,很难受吧。”
  灵愫倒是把他的话想了想,“你说得对。还有呢?你倒是挺了解我。”
  “还有,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沉庵。”
  阁主凑近她,“易老板,你太爱装深情了。沉庵给你酿的酒,那封夹在盖子里的信,你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甚至觉得很烦。”
  灵愫心事被戳中,挑了挑眉,“继续说。”
  “沉庵活着的时候,可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把人家玩成那样,啧,人家之前可是清心寡欲的道长。他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哭着求你别分手的时候,你在干嘛?你在跟你的新欢画饼。”
  被戳穿真面目,灵愫不恼反笑,“没错。继续说。”
  “沉庵死了,你在这装深情。装给谁看?他们以为你心里有个挚爱白月光,其实那不过是你的逢场作戏。”
  “易老板,今日不是失控,是你的本性流露。”
  他趴在灵愫耳边,慢吞吞说:“渣女。”
  灵愫笑弯了眼。
  “对,我就是渣,我就是在做戏,我就是见一个爱一个,我就是本性流露,怎样?”
  她说阁主你啊,不愧是我的发小。
  “只有你,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真实。”
  偏偏是这么不留情面的话,让她找回了自己。此刻吹着夜风,她彻底恢复平静。
  阁主也笑,拍了拍她的肩,“所以放轻松,不急,慢慢来,一场狩猎游戏而已。”
  他说:“我只是怕,怕你做戏做久了,连本我都失去了。我怕你忘了你自己。”
  “可那个‘本我’,非常恐怖。”
  她陷入回忆。
  当年与沉庵在一起,起初她只把这段恋情当成消遣。可当她知道沉庵与当年的灭门案有关联时,她一步步将沉庵逼上绝路,直到他自.杀。
  她对沉庵,有愧疚,有怜惜,唯独没有爱。可她用行动告诉旁人,她爱沉庵。
  偏偏她伪装得天衣无缝。
  阁主静静地看她,“你不会重蹈覆辙。”
  他用她的新欢,默默转移了话题。
  “打个赌吧,易老板。”
  灵愫问赌什么。
  “就赌你之前说过的,年前一定把蔡逯睡到。”阁主勾起嘴角,“加上今晚,离过年还有两天一夜。”
  灵愫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能,那不过是她的吹嘘。
  “借你的话说,这事不急,慢慢来。”
  她说。
  “就猜你不敢赌。”阁主说,“你赢,乔家功法簿归你,五十万两白银归你。如何?这下赌不赌。”
  乔家功法是她一直想学的一门武功,只是功法薄流落江湖,她一直没能找到。
  五十万两白银,足够她买下北郊的几块地,届时高价转手卖出,钱滚钱利滚利。
  至于男人?男人算个屁。
  充其量算一桩谈资。
  灵愫利落应下,“早说嘛。”
  阁主说这才是你,“坏女人。”
  灵愫心里的阴霾终于散了,这会儿欢脱地蹦跳下楼。
  阁主问她去干嘛。
  她说:“想那晚玩什么花样!别喊我,我要去追我家承桉哥!”
  听她这话,不了解她的还以为她有那么在意蔡逯。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又有一个男人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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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愫:我本渣女,奈何他们都爱我……
第21章 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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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亮,蔡逯先去了褚尧那里。
  那只猫的命算是保住了,瘸着腿围在褚尧身旁喵喵叫。
  褚尧将猫抱在怀里,眉眼间难得流淌出一股温柔。
  蔡逯说了自己对那内鬼的猜想,问褚尧的看法。
  褚尧说显而易见,“昨日她一来,审刑院就乱了套。”
  蔡逯:“你那是偏见。昨日院里还来了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宫里也派了人来核实情况。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
  褚尧把猫放到猫窝里,往盆里舀了瓢水盥洗双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蔡逯的小女友,此刻她的脸仿佛倒映在了水面里,冲着他傻笑。
  她笑得明媚,说你好呀,褚大夫。
  褚尧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一缩。
  “胳膊肘往外拐?”他重复了一遍蔡逯的话,“我何时跟你俩统一战线了?”
  他说:“蔡承桉,我在认真提醒你,这件事可能是她在从中作梗。”
  蔡逯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着,开始翻旧账。
  “我生病那晚,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么。她是什么样,你难道不清楚?说实话,你是不是嫉妒?”
  褚尧听了,不可思议。
  “嫉妒?我嫉妒你找了个笑面虎?你自己数数,从你俩认识到现在,因她的出现,有多少意外发生?”
  他说:“我不信你从没想过这件事。”
  “有问题的话,我早就调查到了。”蔡逯拧着眉头,“你不知道我把她的来历反反复复查了多少遍。关键是,这么多次排查,没一次出过问题。”
  “你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
  蔡逯说。
  “我有自己的节奏。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少管。”
  审刑院出变动这件事,此前蔡逯从没怀疑过灵愫。
  可从褚尧的医馆走出,把过往翻出来细品后,蔡逯竟品出一丝微妙。
  灵愫是骗过他的,不止一次,但那些都无伤大雅。
  他正郁闷,抬头竟见海东青递来一封信。
  灵愫主动给他写信,邀他去朗月亭见面,立刻,马上。
  落款是个唇印。他嗅了嗅,闻到了冷冽的口脂香。
  朗月亭坐落在半山腰,四周寂静空旷,通常那些谈得热火朝天的年轻男女会去那里幽会。
  想起她在审刑院还受了委屈,蔡逯暂时放下心里的猜疑,回家迅速冲了个澡,打扮好赴约。
  路上,他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安慰人的甜蜜话。
  他想她或还在为昨日的事感到郁闷,可等到了地,抬眼一望,却看见她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悠闲地晃腿踢脚,裙摆蹁跹,看起来心情很好。
  所以人踢踏脚尖,和小狗小猫晃动尾巴有什么区别呢。
  看她心情好,蔡逯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明快。
  他把脚步放轻,慢慢靠近。
  今日她搽了妆,挽了髻,衣裳颜色也很明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女为悦己者容。
  从前俩人出去玩,她爱低调,也爱偷懒,恨不能趿着棉拖,顶着一头鸡窝头发上街。
  如今她精致打扮,提前到地等候。
  她比从前更在意他了。
  惊喜与感动在此刻爬到蔡逯的眉梢,他懒洋洋地挑眉,将一件氅衣裹在她肩头。
  “等很久了吧。”
  灵愫站起身,往他怀里拱,“没有,我刚到。”
  可她鬓边发丝已然冷得覆了一层薄薄的霜,分明是提前来了很久。
  她在说无伤大雅的谎,然而这并不重要。
  她是只没骨头的猫,变着花样往他身上贴,好叫他染上她的气息,被她打上气味标记。
  那些安慰话哽在嘴边,蔡逯没再提审刑院的事。
  “有什么开心事么?”
  他问。
  她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缓缓眨眼,“有啊。我见到了承桉哥。”
  说罢勾住他的手指,扯着他到亭里坐下。
  灵愫把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分给蔡逯。
  她的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完全没为审刑院的小插曲感到委屈,反而热情得令蔡逯招架不住。
  她一会儿说,承桉哥我给你揉揉肩吧,你处理公务辛苦了。一会儿说承桉哥你渴不渴,冷不冷,我给你倒水添衣。
  总之一夜之间,她忽然动如脱兔,围着他蹦蹦跳跳,说这说那,静不下来。
  这些动静,不单单是在朝他献殷勤,更时不时带点什么暗示。
  给他揉肩时,她的手总是不自主地下滑,从他的肩膀滑到他的胸膛。看他喝水时,用暗藏深意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给他添衣时,还要在他身上左摸摸右挠挠。
  她看他的眼神,简直热情到了诡异的程度。蔡逯毫不怀疑,只要他肯点头,她立马会把他扒光。
  被她闹了会儿后,蔡逯钳住她为非作歹的手,“冷静,冷静。”
  姑娘家的形象变化都是那么快吗?
  恋爱前,她对他忽冷忽热,有时他缠得紧了,她甚至会出声制止。
  恋爱后,她越发黏他。
  尤其是在今日!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
  看起来是那么矜持的一个小姑娘,居然大行流氓之事!
  对此当事人也很无奈。
  灵愫“嘿嘿”笑了两声,“好的好的……承桉哥,这不怪我。你是大忙人,要不是去上值,要不是去和朋友组局玩,约你出来见一面难得很呐。”
  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承桉哥,我们见面的次数太少了。我好想你,真的。”
  蔡逯无奈道:“按流程来,不着急,我又不会跑。往后半月都是年假,我哪也不去,就只来陪你,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那可是一本乔家功法薄和五十万两白银!她能不急嘛!
  她恨不得把蔡逯打晕,哪怕自己演独角戏,走完剩下的流程也行。这事在哪里发生,用什么方式发生,她真的无所谓。
  难就难在蔡逯的心理底线坚固得很,纵使她再热情再主动,他就是不肯。
  灵愫的嘴角耷拉下来,“好,那就按流程来。我想预约今日下晌你的时间。”
  “下晌不行,有公事。”他道,“晚上我来陪你,只是……可能我会很晚回去。”
  她的眼睛又亮起来,说不要紧,“多晚我都等你!”
  她知道蔡逯享受她的追捧,享受她丢掉矜持,狂热地表达对他的喜爱。而当这些追捧积攒到一定程度,蔡逯就会反过来追捧她,丢掉理智,无脑顺从她。
  那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与蔡逯分别后,她骨子里的热情劲还未完全消退。
  灵愫趁热打铁,接了几个任务,给东家去送任务对象的人头。
  断口处平滑得像一条直线,血迹提前擦过,人脸很干净。
  捆人头的绳系成蝴蝶结,一连串提起很方便。
  东家很满意她的办事速度,额外赏她半箱金条。见她满面春风,不禁打趣:“你这是喜事将近了?”
  灵愫扯谎随便应付:“哦,我二姨家的孩子要结婚了。”
  东家:“你二姨家的孩子,不是前两天刚结过婚吗?”
  灵愫:“哦,人家又二婚了。”
  话是假的,但心情高涨却是真的。
  让蔡逯放下心防,需要一个完美的契机。现在她想到这契机是什么了。
  回到家,见家里灯火通明,阁主站在门口等她。
  “我要搬来跟你住。”
  阁主说,“我住客房。”
  灵愫说不行。
  “晚了,行李我都搬来收拾好了。”
  灵愫翻他个白眼,“这两天是特殊时候,我家承桉哥随时可能会过来找我。他一来,看见你在这,心里会不舒服的。你少给我惹麻烦。”
  阁主:“有没有可能,我才是房东?这分明是我的宅院。”
  灵愫踢他一脚,“别装,你不是还有座院么。”
  “租给人家了。”阁主说,“我还不了解你?赌注一出,你势必会不择手段把事办成。五十万两白银不是小数目,钱给你后,阁里资金亏空一半。”
  “昨晚看你那得意样,我还以为这钱对你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呢。”灵愫凑到他身旁,“所以你昨晚说要打赌,是不是为了哄我开心?”
  阁主把头瞥过去,轻轻“哼”一声,“你说呢,易老板。”
  他叹了口气,“钱没了还能再挣,无非是需要些时间。”
  “易老板,千金买你开心,也算是赌值了。”
  他难得抒情,倒叫灵愫鸡皮疙瘩乍起。
  “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开心些。”她贼兮兮地说,“阁主大人,你搬出去住,好不好?”
  灵愫双手合十,“就这两天!”
  她说两天后,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住她屋里都可以。
  “只有这两天不行……我和我家承桉哥需要过二人世界!”
  “睡一个男人,对你来说,难道是件难事?”
  他本来不愿意走。
  但她一直缠他,一会儿装威风威胁他,一会儿扮可怜乞求他。
  看她可怜巴巴地喊他“哥”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片刻后,阁主终于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吧。”
  灵愫掐着时间点,想着蔡逯快来了,赶紧把阁主推了出去。
  “哥,今晚你随便睡哪将就一夜,辛苦了啊。”
  门“啪叽”一关,冷风一吹,阁主觉得自己像被她扇了一耳光。
  怎么回事,有点后悔。
  *
  蔡逯左手抱花,右手提着一大袋蔬果,满心期待。
  他知道,只要穿过冬夜的一层露水与寒霜,他就能见到她。
  晚上要吃什么呢?
  他来下厨炊饭,四菜一汤是不是有点少?
  见到他时,她又会说什么可爱的话呢?
  待夜深,他们偎着壁炉,共盖一张薄毯,她会趴在他耳边,告诉他什么小秘密呢?
  仅仅是在天马行空地想着,蔡逯就荡漾成了一株嘚瑟的水草。
  拐进最后一道巷时,蔡逯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披着鹤氅,气质出众,走得很匆忙。
  那男人很有格调,熏着甘松香,腰间系着玉蹀躞,穿搭得体,尽显风韵。
  经过他身旁时,男人似乎瞟了他一眼。
  蔡逯没多在意。可往前走了几步后,他心弦猛地一紧。
  这是条直巷,中间没岔路,直走走到头,一整条巷只有灵愫居住在此。
  往后看,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不能胡思乱想。
  蔡逯迅速调整好呼吸,向前走去。
  “咚咚咚——”
  他敲响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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