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胡屠伸手欲将棺材打开,但他手才探过去就猛的被弹飞了起来,魏知杳急忙掉头朝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样了?”
大鬼摇头,“棺上的符……是纯阳之血所描的。”
魏知杳愣了愣,“你先回去休息。”
他走到棺前眯起了眼,但还是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又无力的叹了口气,“表哥,你替我将棺上的符咒揭了吧。”有时候他也想控制自己依靠陆白的心,可每次都很无力。
陆白二话不说便踩上棺材将棺头的符咒揭下,又主动将棺盖推开,魏知杳走到了他旁边,“有什么?”
“棺壁上有符文。”
他搓了搓手指掉头看向了苏学办,“把外衫脱了将你先生的尸骨捡起来葬到别处去吧。”
苏学办这回老实了,“那壁上的符文困住先生吗?”
“是。”
“你们做些事,薛先生知道吗?”
这个,薛常在肯定不知道的,但也不能让他继续被封在学府祸害学生吧,魏知杳面不改色,“知道,你快移走吧,不然天亮他就魂飞魄散了。”
外行人对魂飞魄散这几个字眼还是十分惧怕的,苏学办一边念念有词的乞求原谅,一遍小心翼翼的将白骨捡起包裹进了自己的外衫中,陆白帮着他将空掉的棺材从坟里抬了起来,苏学办又小心翼翼的将白骨放下重新埋好,“先生你放心吧,等天亮我便去打一口新棺材来安葬你。”
魏知杳想把空棺材带回去,好等他眼睛清明了再仔细研究棺壁上的符文,毕竟他不会这咒法,学着也不是坏事,但想想魏家老太太最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真带回去老太太肯定会吓晕的。
“烧了吧。”
陆白将火折子扔进了棺中,苏学办坐在旁边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十分感慨,“这样就好了吗?”
魏知杳扭头看向了站在苏学办跟前的薛常在,“你对薛先生的心,他看到了,有你这样的学生,他这辈子也不算一事无成。”
苏学办笑了笑,“难得听你夸人,不适应。”
朝阳的光透过云层落在了被翻开的坟头上,薛常在忍不住往旁边躲了躲。
魏知杳同他道:“你是被困在人间的,我会为你写一道赎罪书,好生去轮回吧。”
他问:“我能同他们一样留在你身边吗?”
“洛宁失忆,胡屠赎罪,你留在我身边做什么?”
“我还有未了之愿。”
他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魏知杳很不高兴,“那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去完成自己的愿望了,达成后速去幽冥界吧。”
“不到时候。”
“你是打算找这个封住你的道人复仇?”
他顿了顿又道:“算是吧。”
魏知杳眯起了眼,“是谁?”
“你不用知道。”
“……”爱说不说,感情自己求着他似的,“那你自个儿去吧,反正我的任务是解除吴三公子的麻烦,你别再缠着他就行了。”
薛常在看了看日渐明朗的朝阳,又化作一道绿光入了桃木伞中,魏知杳气急败坏,“你给我出来!”
“太阳出来了,我会魂飞魄散的。”
说得有理有据,再逼他出来就显得不道义了。
之后他们直接去了吴家,去时还早,老太爷没起床,丫鬟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让他们稍等,魏知杳想起了吴四小姐,靠在桌上琢磨着吴遇溪既然能见鬼,说不定吴四小姐也遗传到了,若他真同这位吴四小姐成了亲,一个是纯阳之血,一个吴家人,那生出来的儿子不是超厉害吗?
陆白端着茶杯,“你在想吴四小姐?”
他回过神来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显得更心虚了。
陆白勾着嘴角冲他笑,“我随便说说的。”
“……”马丹,他怎么感觉好像被人捉x在床似的。
两人小坐片刻,吴老太爷还没来,那位吴四小姐反先蹦蹦跳跳入了正厅,“知杳哥哥,我三哥哥的事已经结束啦?”
这位吴四小姐长什么样魏知杳虽看不清,但她这一声知杳哥哥却恰到好处的击中了他那颗少男心,“是啊。”
“那你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吧。”说着还不请自来坐上了他身旁的位置,陆白斜眼看了过去目光不善,被盯着的吴四小姐瞥了回来,意味深长,“陆白哥哥吃醋了吗?”
魏知杳:“……”确认过眼神是腐女无疑,他还是撤了吧。
“你们不理我,我就找爷爷去魏家提亲了哟。”
魏知杳怕了她只好开口,“知道了,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吴家对祖先的基业避而不谈,他也不好对她说得太明白,可这位吴四小姐又不是个好打发的,总能挑着空子追问,魏知杳有点招架不住,那站在院外把孙女卖得差不多的吴老太爷看时机差不多了,这才笑容可掬的进了堂屋,魏知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起身同他行礼,“吴老太爷好,吴三公子的事我已经解决了。”
老爷子春风得意的坐在了椅子上,招手让家丁将准备好的酬金奉上,魏知杳顺手装好就想开溜,老爷子却不放人,“知杳觉得我这孙女如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魏知杳舔了舔嘴唇,“挺、挺好。”
“那我将她许配与你如何?”
这也太直接了吧。
“吴老爷和吴夫人可能不清楚,但老太爷您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是个长寿的,也不是个好婚配的对象。”
话中的拒绝已十分明显了,吴老太爷叹气,“我知道魏家并不富裕,你也是迫于生活才不得不走上这样的路,但我还是要劝劝你,切勿锋芒毕露,否则将引杀生之祸。”
不娶他孙女就动手杀人有点过分了吧,“吴四小姐聪明伶俐,自然不愁婚配,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吴老太爷伸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杳有无声无息之意,你母亲为你取这个名字,盼的是你能够平凡一生,你如今声名鹊起,与她所愿背道而驰,终究也会引来灾祸,你明白吗?”
魏知杳似懂非懂的点了头,等他出了吴宅大门忽又反应过来,他可没说过这名字是他母亲取的……难道这吴老爷子说的母亲,是他的生母?
第37章 祈君乐(14)
◎那你要和我分房睡吗?◎
魏知杳在萧山待了两天, 回去时候没多说老太太已然明了,大概看管不住他索性也不说了,魏知杳却因吴老太爷的话消沉了两天。
明明已到还暖的时候, 却因多了只鬼,双门互通冻得老太太受了寒, 魏知杳只得放下这个难题去了一趟方家,把价往上提他倒是很能说,往低了压却有些难, 谈了半天后原定的价格上还加了二十两银子, 好处是留了一套老桃花木做的桌椅,这玩意儿辟邪,放老太太房里刚好。
他回来说这事儿时候老太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魏知杳生怕她要批评他浪费, 所以才决定先斩后奏, 结果老太太琢磨半天后却轻点了头,“你又领了什么东西回来吧?”
他嘿嘿两声笑没有否认。
“这样也好, 小春和小夏年纪小, 离得太近对他们不好。”她虽然看不惯儿子媳妇,但孙子们还是很疼的。
搬家前老太太去镇上买了两斤肉, 叫上刘氏和余氏一块儿做了顿团圆宴, 那之后魏大郎和魏三郎才知道魏知杳买了方家的房子, 言语中透着一丝嫉妒也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魏知杳在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银子是他赚的,风险却是大家一块儿承的, 可魏家这房子又是魏二郎出资修葺的, 开口提这事儿, 多半还会被魏知杳挤兑两句让他们搬走, 魏大郎和魏三郎自然是不愿意的,如今这样也好,当夜这顿团圆宴吃得也是热热闹闹的。
第二日搬家时魏大郎和魏三郎还主动搬了东西,方家在鱼塘旁边,距离魏家大约有两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回跑了几趟还有些累人,张大郎瞧着他们搬得红火又特意赶来帮了魏知杳的忙,顺道偷瞄了陆白几眼,魏知杳靠门框上抬脚踹了他两下,“看什么看?”
“你表哥的脸怎么变了?”
魏知杳看不清楚所以又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你。”
“我记得他之前脸上干干净净的啊,现在眼角怎么多了颗红色的痣啊。”
魏知杳双手环胸,“你跟个瞎子说这有意思吗?再说你是个男人,盯着他看什么?难道你是个断袖?”
张大郎怕怕的摆手,“我不是,你别乱说啊,我阿娘都准备给我说亲了,我就是听说了胡家村的事儿,觉得吧,红颜真是祸水啊,你表哥长得也太不像我们乡下人了,要小心啊。”
想到秀娘魏知杳又是一声长叹,但他表哥吧……大概也不是一般人欺负得了,“天道不公啊,你们这些肤浅的凡人生得一双好眼睛,像我这般品德高尚一视同仁的,却是个瞎子。”
张大郎捂住胸口干呕了一声,“你还真有脸说。”
魏知杳很认真,“你不能因为嫉妒我所以否认事实吧。”
张大郎觉得他变了很多。因为同龄,小时候又见魏知杳干干净净和别的毛孩不一样,张大郎还是很喜欢和魏知杳玩的,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脾气却越来越古怪,说话也随着张氏越来越难听,二人便疏远了。
最近张大郎总想起小时候的事,他觉得魏知杳这样挺好,虽看着有点不着五六,但明朗多了。
方家的房子比魏家院子宽松多了,老太太收拾完两个屋子就抱着魏令仪去看小屋了,兴致勃勃的说要好好打整一番给魏令仪做闺房,她长得漂亮,不能像魏春那样养野了,将来得给她找个读书人,以后做状元夫人。
魏知杳笑嘻嘻的搭话,“那我不是状元岳父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呢。”
“想想的事当然美了。”
她抱着魏令仪去找人喂奶,魏知杳转身回了房,陆白在雕灵牌,新房空屋多,他们打算空一间出来供养三鬼,魏知杳坐在他旁边趴在用来摆放香烛的木桌,“他们晚上可以呆在这房里了。”
“恩。”
“那你要和我分房睡吗?”
陆白手一滑刀刃从手指上拉了道口子,他皱眉不动声色放下了灵牌,转身去墙角抠了张小蜘蛛贴在了伤口上,魏知杳眯着眼看他,“怎么了?”
那个人面不改色,“没事。”
魏知杳动动脑子就反应过来了,将手指拽得贴在眼皮上也只看到手指上那黑乎乎的一块,根本看不清楚,他跟自己急了,“烦死了。”
“我……我真的没事。”
他起身在屋里打了个转,“我一个人习惯了,你来前,看不看得见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但你来了,我却格外想看清楚。”
“我……让你感到焦急吗?”他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他,魏知杳听得到这话语中的失落,他弯腰凑了过去,“今天张大郎说你的脸不一样,他问我发现没有,我不知道,我看不见。”
他以为吊儿郎当的语气能掩盖住了心中的焦虑,不开心的事从不多想,可听着陆白坦然自若骗他,还是生气了。他没有将这话说出来,陆白却轻易读懂了他的意思,“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闻言魏知杳又心软了,“你的脸怎么了?”
“我答应吴遇溪,替他养魂。”
“你说镇魂玉?”
“恩。”
吴遇溪想养谁的魂自然是不言而喻的,“镇魂玉确有养魂之效,但所需时间极长,所费之力也非同一般,你知道怎么做?”
“我问人学的。”
“简直胡来,知不知道养魂是很危险的事!”连他都不敢想,陆白却轻易答应了吴遇溪,这太危险了,他想着就想伸手将脖子上的镇魂玉扯下来,陆白却按住了他的手,“我养过,没事的。”
“不行,你让他自己去养,我们把这还给他,我又不稀罕。”
陆白急了,“不能摘。”
“为什么?”
他抿着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魏知杳看着也跟着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晓玲可怜吗?”
呃,是……是挺可怜的,什么都没做就被打得魂飞魄散了,“但……”
“你连胡屠都留下了,难道不想让她重生吗?”
有这机会重生当然好,“但我听说养魂还需五行石,且是能生万物的木之石,那都是传说中的神物,还是算了吧。”
这世上的宝物诸多,有人造之法器,诸如镇魂玉和摄魂伞,也有应天而降之物,五行石是其中一个,乃是金木水火土无行之力具化而生之物,那应天而生的宝物同镇魂玉可不一样,若要令散去的魂魄重生,唯有以木石将散去的魂魄重生,再以镇魂玉养出形态,魏知杳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传闻都没有过,五行石自然也无人见过,谁知是真是假,靠着一个传说去做这种事,他不放心。
陆白执意说道:“总可以试试。”
吴遇溪因为晓玲刻意隐瞒了自己的阴阳眼,他明明是接受了薛常在却始终不肯承认,因为自责和内疚他企图瞒着所有人护下薛常在,即使自己病情加重也在所不惜,给他这样一个希望也并不是坏事。
魏知杳放下了摘下镇魂玉的手,“那……你的脸会因为这事变化吗?”
陆白恩了声。
魏知杳更纠结了,“那不是毁容了吗?”
虽然他自问不是个颜控,但生生毁了一张好脸面也太可惜了。
陆白忍不住笑了,“不会。”
“那就好。”长一颗痣倒无所谓,别毁容就行了,他拍着胸口彻底放心了。
结果这话题一波三折,一开始的问题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到了晚上,陆白自觉去了旁边的房间睡,虽然平日两人也是分床,但魏知杳为了和他拉近关系,入睡前总要搭两句话,这冷不丁的没人说话了还真不太习惯,旧棉被还是他熟悉的味道,但搬家的第一夜他还是辗转反侧失眠了。
洛宁偷偷的冒了个闪亮亮的脑袋,“大人,你睡不着吗?”
他又翻了个身,“恩。”
“因为突然一个人不习惯吧。”
“恩。”他怎么这么烦,哪壶不开提哪壶。
洛宁飞身而起躺在了他边上,魏知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大鬼眨着眼纯情无辜道:“我陪你睡呀。”
“……哥哥不搞人鬼情未了!”说着就从枕下摸了张符贴在了他的脑门上,洛宁张着嘴一动不动。
魏知杳翻身从床上爬起,双手叉腰恶狠狠的警告:“罚躺一夜,若再有下次,就让你听一天的金刚咒!听懂了没。”
洛宁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表示记住了。
魏知杳弯抱着塞满符咒的枕头出了房门,结果一开门又撞上了胡屠,他那张脸即使不渗血都怪吓人的,魏知杳拍着胸口没好气,“你又干什么?”
“我、我想劝洛宁不要吵你的,他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