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紫摇头,“不行,你的血不够!”
魏知杳听明白了,陆白同郑子元换了血,他便是纯阳之血了,陆紫是故意的,他主动将手递了过去,陆紫干脆的张嘴咬在了他的胳膊上,魏知杳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她吸了过去,伤口处的血滴落在了沈昔身上,蓝鬼根本无法抵御纯阳之血,他痛苦的大叫了起来,直到到他灰飞烟灭。
陆紫膨胀的身体也跟着开始消失,她松了嘴,魏知杳却因失血过多摔在了地上,她体内的郑子元察觉到了不对,便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还是不够。
郑长生连忙凑了过去,“我也纯阳之血,来!”
陆紫松开陆白,长发像刀片一样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水随之而出,她整个人便朝着郑长生扑了过去,后者盘腿拥住了她膨胀的躯体,知道她的胳膊肩头随消散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头部,郑长生没有送手,陆紫却冲他笑了笑,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少年。
他叹了口气,抬起了手将抚上了她脸,陆紫皱了皱眉,但仍努力的保持住了微笑。
追逐纸人失败匆忙折返的郑听见此急忙想将他的打开,但他来晚了一步,陆紫已经彻底消失了,陆白长长的叹了一口,伸手将木之石捡了起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小紫想要的,没关系的。”
魏知杳费力的拽住了他衣袖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是想她想要的?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郑听焦虑的抬头看了看头顶,“只要郑子元活着,你就会面临被他杀死再灰飞烟灭的危险,只要他不是纯阳之血,便不会再威胁到你了。”
魏知杳头皮发麻,“那陆紫……也是你故意放走的?”
陆白张嘴刚想解释,贵妃陵的上空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这声音震得墓穴中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墓穴里怎么会有打雷声?郑听一把捞起了地上的御灵剑,“赶紧出去!”
洛宁飞身在前领路,失血过多的三个人都没什么力气,郑听又折返回来试图将魏知杳扶起来,但轰隆的雷声劈在了墓穴上空,巨石滚落下刚好挡住了石室的门。
郑长生茫然的抱怨,“这里是墓穴,为什么会在里面打雷啊。”
郑听惶恐的退了两步,“是天罚。”
“什么?!”
“郑子元被吞噬前放走了一只纸人,天人得到消息了。”
郑长生急了,“这天罚是来找阿杳的?”
魏知杳扶墙站起身来,“那你们走吧。”
“你开什么玩笑。”
魏知杳将后背贴在了石壁上,那不然能怎么办,他是鬼王之子,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存在,当郑长生同他说出诛其亲杀其友这话,他就已经预告到这结果了,第一次,他平平安安的活到了老死,没有暴露身份,第二次他被郑子元以纯阳之血打散了魂,所以天罚没有落下。这一次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点破了身世,就算郑子元不放消息出去,天人也终究会发现的,天罚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费力的抬头朝着郑听看了过去,“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罚到底是什么,如果能躲开,郑子元又何必提前杀人,你们走吧。”
这话说完,陵墓的顶部便整个被劈开俩,吓得洛宁还下意识的避开阳光朝着郑听走了去。
魏知杳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他进入这个墓穴太久了,差点忘了这原本是白天才对。
轰隆一声,天雷又落在了他的脚边,他不敢动也不上前,身旁有人扑来抱住了他。
魏知杳急了,忙想将他推开,“你凑什么热闹赶紧走开!”
陆白将他整个抱入怀里,“没有人比我更明白等待的太痛苦,我不想再等你了,也不想你再等了,你还有轮回,喝了孟婆汤,你就会忘了我。”
魏知杳又急又气试图将他推开,“你滚开!”
陆白却将抱得更紧了。
天雷轰隆一声有打在了脚边,郑听想要过去,天上又劈开下一道闪电雷,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世界只剩下了耳鸣,连郑听都愣在了原地,闪电雷准确无误的劈上了石壁,魏知杳瞬间失了意识。
第84章 陆白
◎他死了,你应去轮回寻找。◎
那天, 南陵下雪了。
那个人刚从宫里出来,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的道袍,脸色有点发青, 可能是冻的,也可能是被楚帝气的。那个人看了一眼宫门然后叹气撑开了手里的伞, 雪簌簌的落在了伞面上,他低头看着鞋尖,无人同行, 无人招呼, 街上是来来往往避雪的人。
他独自一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大雪之中。
像个傻子。
路过酒楼,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递给了缩在角落的乞丐。
又走了。
家住在僻静的长水巷,很破, 看起来也很穷, 未来的国丈, 现在过得也太寒酸了些。
戌时熄灯,申时开灯, 锁门进宫, 酉时出宫,一炷香后到家,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说话的声音, 跟了几天, 都没见人打招呼, 像个透明人。
这种人,很好骗的。
他假装能见鬼, 魏知杳果然信了, 爽快的领着他去了千机阁, 这地方比战乱时奢靡一些, 但也没什么差,名为阁主的人没有威慑力,安排好了活就独坐在旁,有人递书卷来,必须得让人念,原来是不识字。
他说,“你身为阁主,不识字可不行。”
这个人微红了脸,“没时间。”
“没关系,我教你。”
后来,沈昔命千机阁外出寻找无名,从寒山寺的女鬼到沿海的鲛人,他看着他一步步取得了部下的信任,看着他慢慢多了话,看着他识字念书,看着他对自己深信不疑,他知道,目的很快就可以达成了,但不知从何时起他习惯了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灰色的身影,也不知从何时起遇险时第一个想到也成了是那人。
他不愿承认,直到沈昔察觉开始赐婚,那个人从宫里出来,犹豫着说自己已经老大不小,是该考虑成家了,他很生气,独自一人回了荒村,他想让满村的人告诉自己,他们死得何其冤枉,他也想告诉自己,是沈昔杀了陆紫人,是魏知杳灭了她的魂,可这一切都没有用,他闭眼就能想倒那新院红灯喜烛。
他在这世上活了不知有多久,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男人女人,没一个入过眼,却独独对沈昔的外甥动了心。
他喝了很多酒,醒来时,身边蹲了个人。
还是那身灰白的长袍,还是那张不温不火的脸。
他从地上坐起身来,“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我想在答应前问你一句话,如果……我不成亲了,你愿意同我结缘吗?”
这个人来前,他将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并暗自发誓等这人成完亲他就回南陵,救出陆紫,此后与之老死不不相往来。
但如今这人坐在跟前不咸不淡的问他这么一句话,他所有的计划全付之东流,“我愿意。”
灰白袍的少年人松了口气,“那我们来说说这个村子的结界吧。”
他抱头趴在了他的腿上,“不行,我头疼。”哪有人在谈完人生大事就直接办公的,也太没情趣了,魏知杳扯着嘴角笑了,“你酒量那么好,现在会头疼?”
“不行,真的疼,你帮我揉揉吧。”
后来,荒村众鬼将前任阁主的恶行暴露了魏知杳跟前,那个人一回南陵便想禀告,但郑子元更快一步。
他的身份曝光了,他的目的也曝光了。
那个人神魂落魄的从宫里回来,问他,“你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了的对吗?”
他无法反驳。
“所以在我被赐婚的时候,你是故意跑到荒村,骗我去的吗?”
“不是。”
“你这么能谋算,做一个千机阁的前使实在太可惜了,可惜我没用,什么都不知道。你直接考科举,入朝为官,争取陛下的信任不是更容易?还是你觉得,这全天下就我一人好骗呢?”
他从没见过魏知杳说这么多话,这些质疑他也无从反驳,“你是我的预料之外……”
“是吗?之前我们不认识,我不怪你,现在,你敢放弃陆紫跟我离开南陵吗?我不当郡马爷,也不当千机阁的阁主,你随我回萧山,我们种田养花过日子,可行?”
他抬头看着魏知杳泛红的眼,他重来这一次,为的便是陆紫,他可以去种田养花,他也愿意去过那样的日子,但不是现在,“阿杳,你可以……等等我吗?”
跟前的人冲着他冷笑,然后退了两步,“不可以。”
后来他才知道,魏知杳的生父是现任帝君,二十年前,郑子元为了免中选,与家中商议先一步屠杀了郑听父兄长辈,天人见他已然孤身便顺利封他为了帝君,郑子元的所作所为天人当然清楚,不过他们不在乎,有人愿意背负仇恨和骂名,他们求之不得,后来郑子元家中长辈相继去世,郑听公报私仇将其丢入饿鬼地狱,郑子元便怕了,撺掇着沈昔去无名和木之石,好挑出轮回以免死后被郑听报复。
上一世,他因陆紫的背叛远离楚国,郑子元至死都没有找到他。这一世,他寻机报复,却被郑子元识破身份,他被夺走了木之石又险些被换血,但在郑子元举剑来时魏知杳却先一步撞在了剑刃上,鲜血如注,计划失败的郑子元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魏知杳身上,“你要让我死后不得安生,我就让你灰飞烟灭!”
他握紧了木之石,想将魏知杳的离魂带走,但还是没有来得及的,郑子元往自己胸口上扎了一刀,血瞬间便喷在刚刚离体的魂魄上。
“不要!”在那个人消失的那一瞬间,他迅速将时间重回到了天元五年的冬天,可是长水巷的宅子换了主人,萧山的魏家没有养子,沈毓和郑听没有孩子。
他不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将时间重置,但无论重来多少回,这个世界都再没有一个魏知杳了。
他无限的活在了那个冬天,每一次,他都抱着希望重生,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穿着赤红长袍的女人挡在了他的跟前,“你知不知道无限制的轮回会让你身体越来越弱?”
他不应答,也不在乎。只是执着的想让时间重回。
红衣的女人问他,“孩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他活过来。”
“他死了,你应去轮回寻找。”
他紧紧的拽着木之石,那碧绿的珠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灰飞烟灭的魂该如何去寻?”
“木之石里有一缕残魂,也许你可以试试将他养回来,这可能需要百年千年甚至上万年,你可以等吗?”
“我可以。”
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无数个朝代更替,等到沧海变桑田,等到无数个山头荒了又生,等到世界都开始忘记了无名,等到高楼大厦崛起……木之石里的魂终于长了出来。
新任帝君说,“你不能总让他呆在这石头里,还是让他去轮回吧。”
他放了手,这位帝君却翻脸不认人,“轮回纪录是地府的机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长生不死,自己去找。”
他伸手揪住了新帝君的衣领,“你耍我?”
“听说郑家也在找他,我闲得无聊,看你们赛跑也挺有意思的。你放心,郑家那边我也守口如瓶的,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找人,免得被郑家寻了先机。”
他在人间寻了三十年,终于打听到了消息,郑家同他都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郑家的人,仍叫知杳,只是没了那样的父母,他相貌平凡血统不正,如愿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但不巧赶去时遇上大鬼发怒,魂魄离体之下,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让他心碎的瞬间,他很怕,怕这些人里又有一个纯阳之血,六千年太长了,他等不起第二次。所以他让时间重回到了天元第二年。
他从南陵一路到了萧山,然后在废客栈里见到了他。
见到了那个还没被沈昔蛊惑,也没有被人嫌弃和孤立的魏知杳。尽管穿越前生活不如意,但爱说话,爱笑也爱闹,这样很好。只是这六千年他藏在黑暗中,独来独去,无人言谈,无人相助,又唯恐如今的他不得喜欢,便处处小心翼翼,夜不敢寐,总怕醒来这个世界又再无一个魏知杳。
但重生的魂总是不稳定,每一次魏知杳动用纯阳之血他都心惊胆颤。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郑子元伤害他的机会,他明知鬼王之子的身份会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什么都不敢说,既怕魏知杳身世暴露,也怕这个人知晓前因怨他恨他。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上了京,又救出了因他而被困在荒村的百姓,然后见到了郑子元,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而处处小心,但魏知杳还是跟着沈毓入了宫,他必须要将郑子元引到别处,所以,他必须要放走陆紫,然后再让郑子元追着自己离开皇宫。
他在贵妃陵设好结界,引郑子元换了血,只要这个人不再是纯阳之血,他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魏知杳的东西了。
但这些,他都不想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说:
感觉这些东西只能站在陆白的角度说明,所以这章算番外吧。
第85章 鬼王嫁子
◎我不痛苦,这世界不苦,我不要忘记。◎
魏知杳捏着木之石呆呆的坐在房里, 天雷没有打到他身上,他伤得不重,但却昏迷了三个月, 醒来时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木之石,他还是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 但他闭眼之后,木之石却将他带入了幻境,幻境里他变成了陆白, 也看见了陆白眼中的自己。
郑长生没有说谎, 但也没有说清楚,他不想怪谁,也不想怪自己, 更加没有后悔自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他只是后悔没有更恨他一些, 那样,他就不会进宫, 就不会追到贵妃陵, 只要他不在,陆白就不会替他受天雷, 可他一想到自己如果又被天雷劈中, 肚留陆白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便更觉伤心了。
沈毓长叹了一口气, 弯腰将手抚在了他的额头上,“等春天到了, 阿娘替你将奶奶和令仪接回来好不好?”
他没有做声。
“阿杳, 南陵下雪了, 出去看看好吗?”
他眨了眨眼睛, “下雪了吗?”
沈毓点头,“恩,嫣儿已经带人在院子里堆雪人了,你去看看吗?”
他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天上雪花簌簌,他伸手出去,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了的他手心,又迅速化成了水,雪水顺着掌心流入了他的心口。
看她这样不像是恶鬼,还是她走吧。
你身为阁主,不识字可不行。
不行,我头疼。
你是我的预料之外……
他曾经以为,想要恢复记忆也许需要拿头撞墙,也许需要吃很多的彼岸花,但他没想到,有一天,天上下了雪,他伸手去接,那些前程往事便铺天盖地而来。
他怨过恨过,伤心过,但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那个孤独偏执的自己仍旧爱着那个人。
他捏紧拳头摔在了地上。
沈毓忙将他扶了起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