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热气舒缓着紧绷的神经，小雏菊的香味弥散在小小的空间里。
甘棠关了淋浴头，烦闷的心情似乎也被冲刷干净。
门外似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道谢之凉在做什么。甘棠扫了下洗手间，发现酒店挂壁的架子上有两条干毛巾，还有一套折叠整齐的睡衣裤，看起来像是谢之凉的东西。
是谢之凉给她准备的？
她有些迟疑地打开看了看，可是却没有发现内衣裤。
还未多想什么，谢之凉已经敲了敲门。
“棠棠，睡衣和睡裤放在里面了，我刚刚去便利店给你买了内衣物，挂把手上了，你一分钟后出来拿。”
一分钟有多久？
甘棠在心里默默数了六十下，最后从门后钻出脑袋，才看见他背着身正坐在桌旁，手拿着餐刀似乎在干什么。
身子一闪快速地就回了浴室关上了门，甘棠偷偷喘着气，低头看着袋子里的内衣裤羞红了脸。
这个内衣尺寸••••••好像小了一码。
好在秋冬的睡衣比较厚，加上谢之凉的衣服比较宽大，不穿似乎也看不出什么。
甘棠故作镇定地走出了浴室，看见谢之凉已经将她的晚饭准备好了。
“除了面包还有一些速食粥。”
面包已经被抹好了黄油，应该是她刚才洗澡的时候弄好的，闻着挺香的。
“这哪来的呀？”甘棠有些惊讶。
“酒店旁边就是一家村里人开的小超市，里面东西还挺全的。你洗澡的时候我下去了一趟。”
“这样啊。”甘棠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肚子一闻到粥的香味就开始饿了，早知道他要下去就说些卤蛋香肠什么的了。
这么想着却是又突然想到了别的，“诶，楼下没人吗？”
“嗯，没人。”他说着顿了顿，“跟僵尸压境也差不多了。”
甘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似乎还是谢之凉第一次跟她说冷笑话。
“所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暂时应该是出不去了。”
“哦。”甘棠拿过勺子和粥，低头红着耳朵舀了一勺。
这话她听着挺暧昧的。
“诶？”然后她又愣了愣，随后直接从粥里挖出一个卤蛋来。
大概是她眼中的惊喜太过明显，甘棠听见谢之凉笑了一声，“这里还有一袋卤鸡腿和香肠，不够还有。”
甘棠：••••••
晚上的时候楼下的那些记者终于散走了，酒店很早就客满了，他们住不了就得早点去镇上找地方住，总不能真的在酒店大厅打地铺。
林露雅大概一直找人盯着这里，一等他们散光后就趁机偷偷溜进了酒店，回自己房前还不忘来跟谢之凉打个招呼。
“棠棠也在呀，是不是房间不够了？”她看见甘棠有些惊讶，随后十分好心地说，“可以和我去挤一挤。”
“不用了，她跟我一起睡。”
林露雅瞬间就楞在了原地，足有半分钟才立马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好的哦，那有需要我帮忙的，像是女士用品之类的可以直接来我哦。”
“嗯，谢谢。”
“那晚安哦。”
“你也好好休息。”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话题，谢之凉关门后才发现甘棠已经躺在了床上。
今天一天应该累坏了吧。
他看了眼手机里孙苗发来的消息，正想着打开电脑看下他说的工作室资金的问题，却是看见甘棠拢了拢被子。
乡下酒店没有空调，她刚刚进被窝应该是有些冷的。
桌上厚涂的黄油面包还孤零零放在那，倒是粥和几包卤鸡腿全被解决了个干净。
谢之凉关了手机直接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里，十分熟练地就握住了甘棠的手。
她的手每次都很凉，似乎是天生的，很难焐热。
谢之凉则很热，跟个大火炉一样，他一进被窝甘棠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房间很安静，安静到甘棠渐渐起了睡意。
然后他听见谢之凉似是嘀咕，似是在跟她聊天一样开了口。
“你也可以和我说的。”
“嗯？”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出了幻听。
然后她感觉到谢之凉默默握紧了她的手，耐心重复了一遍。
“你也可以和我说的，那些难过的事。今天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发生了不开心的事吗？”
甘棠睁眼微微偏了偏头，明明眼前模糊一片，可为什么她脑海中还是浮现了他同样偏着头认真注视着她的目光。
“可以吗？”她忍不住开了口，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潘多拉的魔盒前，明明告诉自己不该打开，可手还是忍不住伸了出去。
“可以啊，开心的，不开心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可以和我说的，就像和赵依歌那样。”他似乎挪了挪身子，声音也更清晰了几分，“棠棠，你可以和我谈心，也可以向我倾诉，你我本就是夫妻，不必总是如此遮掩的。”
已经入笼的小兔子跟你说不要向他遮掩。
甘棠的视线落在静默的空气之中，明明看不见，但目光比谁都认真。
她害怕有些话说了，小兔子就跑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甘棠觉得谢之凉都已经睡着了，她缓缓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讨厌吃抹了黄油的面包。”
“可是我的哥哥很喜欢吃。”
“有一次我好奇就想尝一尝，结果吃了第一口就吐了出来。”
她说着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听到谢之凉也跟着发出了一声轻笑。
她翻身侧面对着谢之凉，身子压在自己的右手上，继续说。
“从那之后我看见黄油就想吐，明明黄油也没什么味道，可我就是反胃，我很矫情吧？”
谢之凉正想开口回答，便又听见她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其实不是真的反胃，就是装的，故意当着我哥哥的面逗他。”
“谁知道，从那之后我们家的餐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黄油。”
他明明很喜欢吃，可是却为了自己的矫情直接放弃了他的最爱。
甘棠想到张大宝新调查出来的那些事情，眼眶慢慢就红了。
之凉，如果哥哥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又该怎么办？
第311章 夫妻夜话
“后来呢？”
应该是留意到了甘棠的情绪，谢之凉松开了手，随后似乎也翻了身，应当是与她面对面躺着。
甘棠这才调整了一个让自己的手不那么酸的姿势，继续开口说。
“后来我母亲把我训了一顿，我就跟他道歉了。结果他却嘴硬非说是自己讨厌黄油，他才不会再吃这种难吃的东西了。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偷偷在一楼的厕所里吃，然后——”
甘棠没忍住又笑出了声，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却是畅快无比。
“他老是说我挑食，其实他明明也很挑食，不然哪做得出这种事。”没理会彻底失控的眼泪，甘棠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不爱吃蔬菜，就经常••••••便秘 。”
甘棠听见谢之凉用气声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哥为了骗我吃蔬菜，就把一堆红的绿的蔬菜混在一起熬成了糊状，然后用手捏出了鸡腿的形状。”
“他觉得我是小孩子好骗，可我是年纪小，又不是蠢。”
谢之凉这下是直接笑出了声，笑完没听见甘棠继续了，便问，“后来呢？”
“后来他为了证明那东西好吃，就一直给我做示范。”
“你最后吃了吗？”
“没有，不过他吃完了，当天晚上就因为拉肚子去了医院。”
谢之凉又一次笑出了声。
甘棠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很好笑，可是听着谢之凉的笑声话却是意外地多了起来。
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包括和赵依歌也没有。她那时只要想到哥哥就会觉得很难过，更不用说身边的人了。
他们无法感同身受，便不敢提及这些故人引她悲伤。
可是如果谢之凉觉得这些事很有趣的话，那便说吧，说出后，这世上便又多了一个人与她一起记起哥哥。
深夜的时候屋外响起了呼啦啦的北风，卷着落叶拍打着窗子，发出可怕的声音。
被窝里暖洋洋的，身边似是躺着一根定海神针一般让甘棠安心。
她讲了很久很久，讲到最后她觉得所有能想起的有趣的事情都已经讲完了。
她不禁有些难过。
迟早会讲完的，故事会讲完，对话也会结束。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其实还有那么一两个故事，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继续讲下去。
他喜欢听的话，那就留着以后讲是不是会更好？
谢之凉那边倒是也没有再问什么，房间里便只有屋外的风声呼啦啦地刮着。
“棠棠。”大概又过了一两分钟，谢之凉翻了个身，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晚安。”
“晚安。”甘棠也翻过身，面对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可惜这眼睛刚闭上没多久，谢之凉就再次开了口。
“棠棠，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不问我可能会睡不着。”
“啊？”
“你，为什么不穿内衣？”
???!
甘棠唰一下就翻转了身子，直接把两人紧握的手都压在了身下。
“我，谁没，你，我，我，这，这••••••”头脑混乱的下场就是开始胡言乱语，半天都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312章 腹肌•••多的是
谢之凉也没说话，视线透过一片黑暗落在左手被压住的那个方向。
“你买的内衣小一码。”甘棠最终还是恢复了清醒，有些泄气地重新躺了回去，脸烧成一片。
她还以为他看不出来，结果竟然一直都知道。
“小一码？”谢之凉挑了挑眉，随后语气却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他话没说完，只是又接了一句，“晚安。”
原来什么，以为什么？
甘棠瞪着眼睛望着看不清的天花板，可是身边的人却是说完晚安就真的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是混蛋吗，是混蛋吧。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冰一冰自己滚烫的双颊，可是手一动，就感觉到谢之凉再一次握紧了她的手。
没睡吗？
她偏头再次看向谢之凉，沉默几秒后也问出了一个让自己有一点睡不着的问题。
“谢之凉。”
“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啊？”
她可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想说一句暧昧的话调戏他的。
“为什么要问？”可是谢之凉却像是在听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语气有些疑惑。
“难道不奇怪吗，我就这样直接过来。”
“你是我的妻子，妻子过来探班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说的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理所应当，好像这一切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一样。
甘棠沉默地又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团黑暗在想什么。
她想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那么这样的话••••••
她大着胆子挪了挪身子，凑过去抱住了他。
“我睡着了，我知道你也睡着了。”
“嗯，我也睡着了。”谢之凉笑了笑，声音低低的，让人的耳朵痒痒的。
••••••
一夜好眠。
落日村的清晨似乎和落日一样迷人，一大早甘棠就听见有两个老妇在楼下扯着嗓子聊天。
她醒来看见谢之凉依旧还睡着，眉头深深拧着。
他们昨晚算是相拥而眠，所以今天醒来的时候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倒是不需要甘棠再大着胆子去占他的便宜。
她直接伸手用力按了按他的眉心，耐心等他眉头彻底舒展后这才满足地收回手静静看着他。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谢之凉之于甘棠也莫过于倾城倾国级别的姿色了。
他的脸甘棠自然是看不腻的，但是今天显然有些比脸还要好看的东西。
甘棠微微挪了挪身子，眼神下睨看向他有些中空的衬衫，隐隐约约似乎能看见那八块腹肌。
“想看，我可以直接脱给你看。”
就在快要看见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那一瞬间，甘棠突然就能理解当年哥哥被自己当场捉到对着马桶吃着涂满黄油的面包是什么心情了。
“我，我才没有。”她昂着脑袋，对上谢之凉戏谑的眼神后突然十分不服气，头脑一热，直接微微凑近了些，“爷，爷要是想看多的是，才不稀罕你的。”
柘旧那货最近在朋友圈里天天晒他的健身照，满屏都是腹肌，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
她当时就翻了N多白眼，心说谢之凉的比你的好看多了也没见他晒。大概是受他一刺激，这才想着今天趁机看上一看••••••都怪柘旧。
她这边还在心里骂着柘旧，那边谢之凉已经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脸上似笑非笑，“甘棠，你当着我的面想谁呢？柘旧吗？”
第313章 不硌吗？
谢之凉的桃花眼此时全然没了往日的柔和，微挑的眼角透着些许冷冽，竟让甘棠一时看呆了。
“柘旧的腹肌没有你的好看。”她跟失了智一样就开了口。
慌不择言大抵就是如此。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之凉已经挑了挑眉，“所以刚才真的在想他？”
明明想调戏他，为什么好像反被他反客为主了。
甘棠想着已经身子一闪，十分灵活地就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跟条泥鳅一样滑下了床。
“我去换衣服了。”
说完就慌乱地跑进了卫生间，可关上门才反应过来，昨天的衣服已经洗了，她哪来的新衣服。
“我今天正好没有戏，你是想待在屋里，还是我们一起溜出去逛逛落日村？”谢之凉敲了敲门。
甘棠沉默了两秒，这才开了门探出脑袋，“我今天要回去了。”
“今天就回去吗？”谢之凉有些惊讶，大抵是觉得甘棠过来是来散心旅游的，却是不知她只是一时从漩涡之中逃出来喘口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