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着她躺下，手一动作，把被子翻开了一个角。
“你要是不舒服的地方，不要逞强。”慕长宁说。
她随后忙
碌了起来，晃悠的身影看得陆展安眼晕，他开口叫停。“你什么时候回去？”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家属床，他又说。“安若说让你睡在这儿。”
“你呢？”慕长宁问。
相顾无言间，掀开的被角伸出了一只手拽人。
慕长宁点点头。“我住在这儿。”
半夜，她好不容易睡着后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
陆展安喝了几口温水后却还是没有缓解，慕长宁以防万一，出去喊来了值班的医生。
医生大致了解情况之后，问了一句晚上吃的粥里面有没有放盐。
陆展安沉默以对。
医生立刻就明白了。“不是早就跟你叮嘱过了吗？你要是这么不注意，将来嗓子坏了，吃亏的是你自己。”
“他妈的。”陆展安被说烦了。“我又尝不出味儿来，怎么知道放没放盐？”
“那家属呢？”医生转向慕长宁。“家属在做饭还有订餐的时候，为什么不注意下？”
慕长宁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本就震惊，现在一被质问，更是手足无措了。
陆展安再次开口。“她不是我家属，就是来照顾我的。”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这点事儿做不好，要不然别干了。”他歪着头，不知道在看谁。
医生一听这是和自己一样辛苦的打工人，瞬间多了些理解。
再加上听见陆展安不客气的语气，不自觉就开始为慕长宁说话。“你这下次一定得注意，照顾人要仔细着，脑子多记点事。
”
“她多记有屁用。”陆展安说。“我没告诉她。”
“……”医生拧眉道。“你没告诉？就更不能怪人家了！行了，赶紧休息吧。”
医生离开后，慕长宁冷着脸站在原地看陆展安。
“你为什么不说？”
“忘了。”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
“之前忘了，那之后呢？”她又说。“你喝了那么多，肯定想起来了吧？为什么还喝完了？”
“都喝那么多了，就喝完呗。”陆展安理所当然。
“你简直胡闹，怎么能这样呢？”
慕长宁厉声追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陆展安继续无理取闹，要么不搭腔或者说些不着边际的混账话，把慕长宁气得不再理他。
最后他翻过身哄人，看着她背影问。“长宁，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葛文扬来探望的时候，陆展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的，对方买了很多东西，坐下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讲话。
陆展安还挺给葛文扬面子的，虽然没叫过“嫂子”，但说话和举止都很客气。
慕长宁找了个借带着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出去后，病房里就留下了两兄弟。
“看我干嘛？”陆展安对上面前那一动不动的视线。
“我看大英雄啊。”
葛文扬抱住肩膀向后靠，眯着眼上下打量他，神态微讽。“都快成海黄瓜了吧？”
陆展安斜了他一眼。“你丫要会说话就说，要是来放屁的，趁
早滚蛋。”
葛文扬自在地笑了笑，沉默后长出了口气。“我怎么没早想到呢？”
陆展安偏头，莫名地看向他。
“游两个小时泳，就抱得美人归，这买卖挺划算啊。”
这话听完，陆展安差点没啐他一口血。
第278章 呆童钝夫
“……他妈的，你们家游泳这样式儿的？”
他肺部发疼，咳嗽了两声，端起旁边的杯子想喝。
葛文扬看见拦了一句。“不是让你喝温水吗？”
这是慕长宁离开病房之前说的，原话是对着陆展安。“多喝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
当时葛文扬就说他。“快美死了吧？”
现在还是一样的说法。
“瞅他妈你得瑟那样儿。”
陆展安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有的人想得瑟，还得瑟不起来呢。”
葛文扬知道这是在点他呢，但没计较。
他正色道。“这事儿，换个七仙女我他妈也不干。”
“你还有爹呢，你爹可就你这一个儿子。”葛文扬不解道。“你到头来，为了个妞儿，连命都不想要了？”
“什么时候轮着你在这儿逼逼我？”陆展安听不下去。“别在这儿招烦了。”
葛文扬突然又说。“毁钟为铎，为呆童钝夫。”
在陆展安听来这绝对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这话谁说的？”
“你爹。”
“……他还说什么了？”
“以后你的事儿他不管了，你爱娶谁娶谁，你今天想结婚，明天他就给你办酒。”葛文扬如实回答。
慕长宁和葛文扬的女朋友出去后，找个家咖啡店吃下午茶。
两人聊得还算投机，对方跟她介绍自己叫林傅。
慕长宁能看出她单纯又深情——提到葛文扬的时候，脸上都会不经意间浮现出羞涩又甜蜜的笑容。
“我们，就要结婚
了。”林傅说。
慕长宁道了一声“恭喜”。“他跟你求婚了？”
林傅讪讪摇头。“但是他见过我父母了，而且和他们保证，会好好照顾我的。”
慕长宁对她笑了笑，低头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
几分钟里，林傅看似在安静地玩着手机，其实一直在抬头观察慕长宁。
很久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你觉得我应该和他结婚吗？”
慕长宁住愣了片刻，接着轻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或者你的父母。”
“我父母觉得他挺好的，在一起之后他也对我特别好，但是我一直都觉得，他心里还有别人。”
要说这小姑娘也真是实诚，毕竟两人从见面到现在才多久？
连了解都算不上，就敢这么掏心掏肺的人，挺不多见的。
林傅和慕长宁坐得近了一些。
“你是他弟妹。”这是刚才见面时葛文扬说的。“你知道是谁吗？”
陆展安这一天挺忙的，病房里才刚空闲下来一会儿，门又被敲响了。
苏颜本以为，她几天联系不上陆展安，是因为他变着法在躲，结果今天打通了傅安若的电话才知道他遭了这么大的事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她被吓得不清，见到陆展安后眼泪接二连三的往下掉。
陆展安都看傻了。“我他妈又没死。”
他如此云淡风轻的神态，苏颜看了更加心疼。“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不舒服啊？”
话问晚了，早过去了。
“屁事儿没有。”
陆展安揉了揉额角。“你别哭了行吗？”
苏颜进洗手间简单洗了把脸，又补了下妆，才回到陆展安身边。
慕长宁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拿着水果刀，在别扭地削一颗猕猴桃。
苏颜回过头，眼睛变得更红了。
“吃饭吧，趁热。”慕长宁走过去，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了床头。
“不会又没放盐吧？”
自从上次听了医生的叮嘱，慕长宁就再也没给菜调过味。
陆展安最近味觉一恢复，天天抱怨，说自己都快成白毛女了。
慕长宁知道明说的话他肯定得闹，所以沉默地背过去，弯腰收拾他公司员工送来的礼品。
“你吃吧。”陆展安说。
慕长宁听了淡淡道。“我吃过了，你趁热吃，快点。”
等她回过身去，才知道陆展安说的是苏颜递出来的猕猴桃。
他反手去拿床头的饭盒，放到腿上，一勺一勺，吃得很安静。
苏颜看出了几分乖巧——尤其是在她从慕长宁的语气里听出了命令之后。
她心酸地低下头，静静道。“我第一次给别人削水果。”
陆展安没停，随意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下。
“所以你自己吃吧，就不算我要了你的第一次。”
……
真是浪荡惯了，嘴里总能有些入不了耳的话。
慕长宁能感觉到苏颜的眼神在偷瞄过来，而后听到她向陆展安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慕长宁立刻识相地起身，随手抄起了旁边的水壶。“你们聊，我去
给你倒点水。”
陆展安拦她。
“不用，你坐下。”
苏颜的眼神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个圈，皱眉看着他道。“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你要跟我说什么见不得人的？”
慕长宁对苏颜委屈的表情心生怜惜，而且也不想裹进他们这场麻烦里，所以又找了个理由躲出去了。
苏颜抬眼望过去，陆展安的侧脸线条坚硬分明，透着绝情。
“你不是答应过可以和我试试？”她带着哭腔问。
“我没答应，我只说考虑。”
这是他当时的原话。
苏颜哽咽。“所以你现在是不打算考虑了吗？”
“对，而且也许一开始我就没有在考虑。”
“那为什么要骗我呢？”
“因为我想找个女人上床，手不过瘾，我憋得慌。”陆展安说。
苏颜愣了好久，才看了一眼旁边，慕长宁离开的位置。
“因为她？”
“我答应结婚之前不碰她，但求完婚我就忙着准备婚礼，还得面对一堆破事儿。然后结婚当天她跑了，等她回来之后我又非得装逼放她走……就这么简单，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展安之前讲过那么多直白的污话，苏颜听到哪句也没有过这样，呆若木鸡。
原来一个骄傲不羁的人，也会亲口承认被狠狠地伤过。
“为什么你还是要喜欢她？她根本就不喜欢你，配不上你对她这么好！”
“她没有错，是我的好不值得她动心。”
第279章 你反悔过
苏颜忍不住泪流满面。
慕长宁守在拐角处看合同，一直到看见苏颜从门口走去电梯间。
“你们都说什么了？我看她状态好像不太好。”她走进病房后开口道。
陆展安似乎不愿意多提这件事，思虑片刻后只说了句。“叫个车送她回酒店吧，别让她一个人。”
慕长宁在医院门口的角落处，看见了苏颜背对着人蹲下的身影，走了过去。
苏颜从她的鞋面向上看。“你……”
“他让我送你回去。”慕长宁如是说。
看到苏颜通红的双眼，她忍不住劝慰道。“他一急，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哪句呢？
“……别你妈磨磨唧唧的了，老子要是对你有半点意思，草你八回了。”
陆展安还说。“……我以为我就算忘不了她也可以喜欢上别人，但她是毒蛇也是解药，我想离都离不开。”
苏颜还被他反将一军。
“别相信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会有怜悯之心，这话是你说的，我觉得很对。”陆展安微笑道。“别为我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操蛋人哭了。”
……
慕长宁站在原地等了苏颜好久。
她抽噎着开口。“真看不出你有什么好。”
“我确实没什么好。”慕长宁说。“可以帮你叫车了吗？”
而后陆展安问起苏颜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慕长宁挑眉。“什么算是不中听的？”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陆展安坐在床边看她。
慕长宁继续装傻。
陆展安搂她到自己膝盖上，直说。“你有没有受委屈？”
“松开。”慕长宁拍他的手。
“你先说。”陆展安谈起条件。
她怕动作太大了会碰到他伤口，想躲，躲不开。
“一个小姑娘，她能给我什么委屈受啊？”慕长宁敷衍道。
陆展安掐她的腰。“你也是个小姑娘，我在你这儿可没少受委屈。”
“松手。”
不疼，但她很不舒服。
陆展安被打，轻笑了声。“你看看，又欺负上我了。”
“是你先欺负我的，让我下去。”慕长宁说。
陆展安可没那么容易就能顺她的意。
毕竟肺炎没好之前都没和她有半点亲密，只能眼巴巴地馋着。
这火越烧越旺，自然迫不及待就想软玉在怀，亲一亲，摸一摸。
慕长宁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热，偏过头避开，当即泼下了一盆冷水。“你不是说过，不会拿这个事儿困住我的吗？”
陆展安果然僵住了。
半晌，刚才不老实的脑袋重重垂下，埋进她搭在肩膀处的发间呼吸着。
“你还欠我二十分钟呢。”讨债一样。
慕长宁看他。“所以，你想用这二十分钟干什么？”
陆展安又停顿了很久，才回答。“聊天。”
慕长宁没说话。
他抬起头，手上依旧搂着她的腰。“长宁，我们好好聊一聊，我们的以后。”
这次没有人计时，但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慕长宁的手机响了。
还是慕震东的相关负责人员，对方请她务必来一趟。
“我陪你去。”陆展安说。
慕长宁折腾不起他，最后是莫炎开车送她的。
听说陆翰阳找了关系，再加上慕震东一伙人的犯罪情节本来就严重，所以可能会判死刑。
慕长宁坐到玻璃前面的时候吓了一跳。
慕震东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干瘪的样子像是个弥留之际的病人。
“你能不能，帮爸爸找个律师？”慕震东发着抖。
慕长宁把目光移开了。“这是天意，你活该。”
慕震东急得用手拍玻璃。“……宁宁，爸爸这回真知道错了，我改，爸爸一定改，以后再也不赌了，你救救爸爸行不行啊？”
慕长宁被他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的说辞给恶心吐了。
不是夸张，她是真的恶心到弯下腰吐了好几下。
勉强调整了情绪，慕长宁跪在地上，冲着玻璃内的慕震东磕了一个头。
“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这是谢谢你生了我和长康，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你的女儿。”
慕长宁起身后，相关的负责人把她带了出去，很快有人控制住了叫嚷的慕震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