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体贴
他目光沉沉，眼眸里透进窗外的光亮，漆黑瞳孔映照出面前浓橙色旗袍的身影。季绯感觉到凉意从脚底漫上来，眼尾拉直，神色淡漠，“郁总。”郁青然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嗯。“不打扰郁总雅兴，我先走了。”稀里糊涂又进到男人的势力范围内，季绯不可谓不恼火。细白的手指刚握上包带，身前笼罩下一片阴影。高挺清立的身躯完美的遮挡住她单薄的身形，鼻尖的气息满是冷淡檀木香。季绯脊背微僵，警惕的往后退一步，后腰硌在桌边，抵住最后的退路。她难得冷着脸，眉眼带着寒意，“不好意思，让一下。”郁青然冷嗤一声，哪里看不出她的念头，身形一转，在椅子上坐下，懒散的倚靠在后。季绯冷睨他一眼，包包拿在手里，还未走。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钉死她的脚步，“除了我，全市没有公司敢跟你合作。”真实惨烈的事实。季绯在昨日查资料时就知道郁夫人在商业上的话语权。女强人的存在，谁都会给几分薄面。没有谁会因为她这样一位小人物去触郁夫人的霉头。除了眼前这位郁家人。季绯站在原地，脚下的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门口忽然又进来一人。同样的黑色西装，男人在郁青然的对比中略显青涩，气场皆无，只有一股精英范是能看出居于领导层。男人的视线在包间内回转，面上带上歉意的笑，“抱歉，季小姐，我堵车就晚到了一会儿，这位是我们公司总部的总裁，郁总。”季绯浅淡的微笑，“你好，林总，先坐吧。”她妥协了。若是她不接，张楠楠好心帮助的单子会化为飞灰，她的处境只是跟之前一样，张楠楠却是要因此在离自己的目标又远去一大步。她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别人。合作交谈得不算特别顺畅。因为主要负责人还是林总，季绯心底微松，尽量避免跟郁青然交流。了然于心的法律条款和商务细节从她饱满莹润的唇间溢出。郁青然的目光过于深厚浓郁，往日清冷昳丽的女人在一刻似在发光。他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又在往外突破壁垒。季绯竭力忽视对面落下的视线，注意力一心放在工作上。与林总一问一回，偶尔男人插上一两句，提出问题去，她都能漂亮的回答出来。商淡过程很融洽，只要修改的合同做出来，双方便能签订下来。往外看下日头，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几人即将道别。起身站着，林总眼明心亮的注意到自家总裁的眼神，道别的话转了个弯，“季小姐，已经中午了，一起吃个便饭，正好庆祝合作愉快。”季绯微顿，怀孕后吃东西的欲望很浅，她都会尽力不跟客户约饭局，避免忽然不舒服扫了对方兴致。“我就不去了，最近身体不是特别舒服，怕扫了你们的兴致。”林总毫不介意，“没事，那家店都是药补，温和滋补的很。”话说到如此份上，季绯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只好跟着一起去。她是打车过来，郁青然和林总都是自己开车，没有过多犹豫，她抬脚往林总的车走去。手腕一下被攥紧，她侧眸，男人冷然的侧脸暴风欲来，拽着她直接塞进车内。季绯轻揉被抓的手腕，一声不吭坐着。郁青然沉着气息，墨色浓郁的黑眸看向她，裹挟压迫。一路无话。车停下，季绯迫不及待的下车，站在一侧安静的等。林总在路上已经预约好单独的包厢，他叫助理预订的时候，他们也正好没吃饭，便都一齐过来。包厢内已然坐着三个人，都是林总那边的，也认识总公司的大老板，一个个站起身问好。目光落在季绯身上，是好奇的打量。林总简单介绍，季绯淡笑着与三人打招呼。旁边的椅子后拉发出轻微的声音，她侧眸望一眼，椅背上搭着修长冷白的手。都是男人手下的员工，她不好太拂男人的脸面，轻抚裙摆坐下。一番动作，早已让见惯冷然无情大老板的几人惊诧不已。郁青然面色无澜，坐在季绯旁边。男人清俊矜贵，周身的气度不凡，女人唇边扬着浅笑，清润的眼眸温和，看着温婉，却从骨子里散发出高洁的清冷感。莫名的极为般配。菜很快上桌，都是用中药辅佐的食物。季绯不懂医，只看着菜单上的详情一一记着，百度是否对孕妇有害。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十分强烈，她的胃口实在不高，端着小碗的汤慢慢喝着。一小点肥肉渣顺着汤飘进嘴里，油腻的恶心感引起反胃。她面色微变，目光四处寻找垃圾桶，话也说不出来，急急跑到旁边吐出来。方才吃的吐的一点不剩。旁边适时递来一方纸巾，季绯微微狼狈，鼻尖的酸味和冷檀木香混在一起。她没有矫情，擦掉嘴角的脏渍，直起身向其他人道歉，“抱歉，我身体不太舒服，刚才不小心吃了点腻，希望没扫你们的胃口。”众人连忙说没事。季绯复又重新落座，身旁的男人跟着坐着。一时间，她的眼前都只有一双修长冷白的手晃动。碗里多了许多菜，都是不油腻的清爽小菜。细致体贴的行为几乎是不会出现在冷然绝情的男人身上。季绯怔忡，目光掠过周围一张张惊愕猜测的脸，心底微叹。半个小时后，饭局结束。一出门，林总的车立马被员工占满。季绯无奈，拿出手机打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送你。”“青然哥。”两道声音交织，季绯有种逃不出的宿命感。周知小跑过来，碎花裙子在风中飘扬，整个人如同盛开的花朵，洁白美好。手上的动作娴熟的挽上男人的手臂，声音甜甜，“青然哥，没想到能遇见你，你能送我回去吗？”郁青然黑眸掠过不虞，手臂作势就要抽出来，被周知紧紧抓住，不轻不重的摁了下。他低眸，对上周知提醒的目光。
第71章 回家
回想起之前的约定，郁青然到底没再动弹。男人配合的动作让周知肆无忌惮。“好不好啊？我都跟我朋友说有人送了。”他没回答，含着冰似的目光落在旁边事不关己的季绯身上。季绯听得见两人的交谈，亲密熟捻的动作也见过不止一次。她根本没兴趣注意，只她的手机又被男人拿走，想打车也没办法。只能站在一旁干站着，视线飘到不知何处。郁青然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青筋微凸。车门拉开的声音微响，拉回季绯飘走的注意。碎花的裙摆在后座车门掠过，而后消失在车边。应是他同意送周知回去，季绯便伸出白皙柔软的手心，讨要，“郁总，手机麻烦还我，我要回去了。”她站的位置离郁青然正好一条手臂的距离，手指微微张开，步子盯的死死的。好似手机一拿到，她会逃离得无影无踪。郁青然黑眸一暗，手上动作一抬，手机呈漂亮的抛物线落进副驾驶。副驾驶的窗户开的不大，手臂完全伸不进去，除非打开车门。季绯清润的眼眸微睁，眸色闪着难以置信。直接当着她的面扔手机，行为怎么会那么——无赖。她气结，直接上前拉开车门，细软的腰身微弯，指尖刚触及到手机。腰间一紧，脚下腾空，人被抱进副驾驶。冷檀木香围绕在她的周身，耳边刷的一声扣响，安全带系上。门从外关上。季绯愣了片刻，手想去解安全带，刚解开，驾驶位的门打开，咔哒一声，车门反锁。一切都以飓风般的速度发展。季绯想下车为时已晚，除非她不想要命的跳车。车厢内，娇甜的香水和冷檀木香混杂，一缕一缕的往她鼻腔里钻。季绯心底不适，摁下车窗通风。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很是舒心。一直未开口的周知似是找到由头，声音甜腻温软，“季小姐是晕车吗？”季绯冷淡回应，“嗯。”见识过周知嘲讽不堪的另一面，不能理解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却也没兴趣戳穿。“青然哥，那你车可要开稳一点啊，季小姐可不像我能顺着你的开车速度。”周知娇嗔的声音跟身上的香水一眼娇甜。季绯心底涌起不适，开始反胃。她强忍着，小脸微白。脆弱的侧脸落在开车的男人眼底，暗色覆盖的黑眸散去几分，握着方向盘的手轻点。冷冽的寒冷气息散去，一直敏感注意男人情绪的周知第一时间察觉。她抓紧裙摆，心底的疼痛和不甘交织，渐渐衍生出微不可察的恨意。好一会儿，她收敛情绪，面上的笑容在后视镜中纯白柔软不已，“青然哥，我怎么没找到上次我放的零食呀？你是不是扔掉了？我不是不让你扔的嘛。”她说话间，人已经凑到前排空隙中。香味愈发浓烈，勾得季绯十分不适，已经完全忍不下去。“停车，我不舒服。”她强硬的出声。郁青然顿了顿，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车在路边停下。季绯忍的辛苦，手都微微发软。一阵忙乱后才解开安全带，急急忙忙的冲到路边吐了起来。吐到胃部舒服，她才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喝水漱口。郁青然脚步沉沉的靠近，眉梢微蹙，“孕吐怎么这么严重？”季绯往后退，余光瞥见后座的车窗打开，露出白皙纯软的脸。那股恶心感又弥漫上来。她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郁青然眼底的墨色沉沉坠下。修长有力的手想去拉她，“送你回去。”季绯似有所感，手一躲，男人的动作落空，面色极其难看。幽幽的冷檀木香顺着微风往她周围钻，有种被圈住的错觉。她不想要。“我自己打车。”郁青然周身萦绕的气息已然沉坠，声音又低又冷，“季绯，适可而止。”男人黑眸有暴雨欲来的攻势。季绯感觉十分可笑，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她做什么又要适可而止了？“郁总，谢谢你的好意，车上待着太恶心，后面的路我可以自己回去，不劳烦您。”“我也不懂，你说的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人，还请郁总离我远点。”她眼底没有丝毫怨怼和情愫，只是字字句句冷漠如刃罢了。郁青然第一次听见有人这般评价自己。雀儿有利嘴他能包容，但若是想要啄伤他，尖锐度还不够。何况是他故意伸出手让啄的，这样子还算符合心意。他能容忍。然季绯不能，她甚至看不懂面前的男人再度靠近的行为。她往后退，手抓住一边的路灯杆，眸色坚定。哪怕是没有丝毫形象的抱着路灯杆，她也不会再上郁青然的车。滴——绵长的喇叭声响起。季绯分出心神往路边看，新出现的一辆车正降下车窗。陈子昂喊她，“小绯，需要我送你回家吗？”他出现简直是救星。季绯没有丝毫犹豫的朝他走去，动作快速的打开车门，催促，“快走。”车辆发动，郁青然目光沉冷的看着他们远去。后视镜中的身影彻底消失，季绯紧绷的情绪微松。陈子昂注意到她面色不好，关心的询问：“需要我帮忙吗？”季绯扬起一个回神的笑，“你已经帮到我了，要不是你，我没这么快能回家的。”她脸色微白，笑容不算明艳，甚至流露些许脆弱感。陈子昂心疼，眸色温润，“我说的不是这个，其他的我也能帮上忙的。”季绯微怔，心底掠过苦笑。之前医闹的事情，男人动动手指就能解决，陈子昂却是被影响的很大。她只希望，郁青然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季绯没将他的话当真，“谢谢你的好意啊，我还是可以解决的。”车刚好到达小区，她温声道别上楼。婀娜娉婷的背影比之前瘦削几分，可见最近的状态不好。陈子昂在车内沉默半晌，眼底浮现坚定，拨出一个电话，“我想回家了。”
第72章 我现在忙
季绯进屋，吐过几次，胃里实在空的厉害。她翻着冰箱给自己煮了点东西下肚。直到胃里暖洋洋的，才抚平一些今日的不快。她懒散的躺在沙发里，不由回想到路边自己的话。许久，乌发红唇的女人勾起一抹惊艳的笑。次日阳光明媚。律所虽是暂时没有业务，季绯仍是在上班的时间来到。风铃声轻响。听的人心情愉悦。有脚步声响起，季绯从案宗里抬头，对上温润的眼眸。曹鹤鸣声音温和，“上午好，季绯。”季绯淡笑，细边眼镜遮挡几分清冷感，显得温婉，“上午好。”曹鹤鸣多余的话没再说，修长的手指拿着文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我今天过来，是一个合作想要和你谈的，你先看看。”她现在最缺的就是合作。虽是这样，季绯并未贸然应承，先将合同仔细看一遍。曹鹤鸣在旁边坐下，目光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似温泉水，舒服顺心，没有丝毫的冒犯。二十分钟后，季绯放下文件，“案子我已经基本了解清楚，很感谢你能来找我合作。”她将眼镜摘下，露出清润明亮的眼眸，弯出笑意。“是你自己优秀。”曹鹤鸣来律所就是奔着这份合作。。季绯忙碌起来，时不时和曹鹤鸣见面讨论案子和调查案子细节。两人相处的照片放在漆亮的桌面上。日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落在照片上，模糊掉主角的模样。气息冷沉的男人靠在宽大的背椅里，冷白的手跟漆亮的桌面形成强烈对比，黑白的撕裂感。修长冷白的指尖一动，郁青然黑眸酝酿着巨大的风暴，顷刻间便将照片撕得粉碎。他指尖点亮屏幕，划到名字那栏，又蓦然停住。女人冷漠刺耳的话在脑海里盘旋。郁青然面容掠过沉色，从抽屉里拿出香烟点燃，白雾升起，朦胧冷峻的笼上一层虚妄。桌面上的手机响起。郁青然指尖微顿，黑眸掠过一抹暗芒，看向亮屏的手机。黑眸暗下几分，并未有心思去接通。电话锲而不舍的响着。郁青然瞥一眼，不耐的划过摁亮免提，声音懒惰散漫，“什么事？”对方态度软和，“青然，你跟知知怎么能说不订就不订呢，上次我说话过急了点，你可别放心里。”周父似没想到郁青然竟真的开始走解除婚约的流程，全然不顾周郁两家的合作。本想耍一会儿威风，却没想直接踢到铁板。郁青然薄唇吐出烟雾，掠过冷峻的面容，神色淡漠冷然。叩门声响起。他摁下电话的静音，声音低沉，“进。”助理拿着一份文件进门，边走边说：“总裁，这份地皮开发案需要您过目一下。”文件放在漆亮的桌面，助理瞥见旁边还在通话中的屏幕，不由噤声。同时，周父未听见回应，有些拿捏不准男人的心思，试探性的开口：“青然，上次的事情我们就当过去了，订婚的事情还是照常。”助理骇然，他听见了什么？总裁要订婚？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办公桌后方的男人，不期然对上冷然的目光。他连忙垂眸装作什么都不知。“听见了？”男人却突然开口，语气沉沉，辨不明情绪。助理忐忑的回答，“听见了。”他的话音刚落，郁青然语调轻散冷淡，“再说，我现在忙。”电话直接摁断。助理在旁大气不敢出，一颗心提着，察觉不到老板的情绪太吓人。片刻，男人低沉的声音有一丝诱导，“把你刚才听到的消息散出去。”助理怔了片刻，而后眼明心亮的应声。郁氏总裁郁青然可能会和周家联姻订婚的消息迅速在一众圈子里传播。季绯一向无心八卦绯闻，更何况她正处于忙碌的时候。曹鹤鸣跟她合作的案子是一桩强包案，证据链不足，被告人又有点势力，原告处于弱势，并且由于侵犯阴影，惧怕与男性交流。他们很想拿下这桩案子，只为受害人要一个公道，于是找到季绯合作。两人一起取证找证据忙了好些天，终于在正式开庭的时刻将被告人锤入深渊。原告家人喜极而泣，止不住的跟他们道谢。季绯冰凉的心泛起热意，“能帮到你们，就是律师职业所在的意义。”送走被告人，季绯一直紧绷拉扯的神经找到机会休憩下来。她打算回去，正想开口跟曹鹤鸣道别。倒先听见他含着风一般温顺邀请的声音，“我父亲知道这次案子是你完成的，想见见你，你见到他应该会很高兴。”季绯猜到他父亲在法律的地位会很重，却真是没想到是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律界前辈。她眼里欣喜的情绪是第一次如此外溢。“你好，曹老师。”曹谓珉戴着眼镜，周身散发的是从律多年的凛然正气，令人心生敬意。他看向季绯的目光有一丝欣赏，态度温和，“你好，之前有所耳闻你处理的案子，能力不错。”没有比被一直仰慕的人夸赞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季绯眉眼浮现明艳的笑意。似含蓄开着的梅花绽放所有色彩，成为白茫茫里的唯一艳色。曹鹤鸣的心被晃了一下，扑通扑通，在无人察觉的时刻加快几分。三人都是律师，很有共同语言。季绯微扬的唇角和眉眼的笑未曾落下半分，她有很多专业上的问题，又怕问的冒犯，便一点点的说，注意着极好的分寸。曹谓珉是越聊越欣赏面前的女生，通透又坚韧，内心对法律是崇尚敬畏的。他心神微动，“不知你有没有意向跟我们长期合作？”“愿意。”季绯没有任何犹豫。双方都合作就如此达成。季绯这几年来的心情从未如此好过，直到结束离开，喜悦也一直绕在心尖。曹鹤鸣看着她，唇边是被感染的温柔，“季……”手机铃声截断他的话。季绯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收回，接通电话。张楠楠声音急色惊慌，“季绯，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