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扯平了
听见声音，方琳有些涣散的视线越过几人看向门口。心心念念的女儿终于出现在眼前，她神色清明起来，眼角流出泪水，染血的唇瓣动了动，“知知——”周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声音嘶哑大喊：“妈！妈！我来了，知知来了！”她大力的往前冲，却一直被制着无法上前。身后的狱警见她激动，回头看向张队，得到同意的眼神，他押着周知朝方琳走去。方琳只剩一口气吊着，胸口的刀刺目，周知眼泪模糊视线，握住她的手，哭的破碎，“妈，我给你叫医生，你会没事的。”方琳已经说不出话，目光慈爱眷恋的看着她，又慢慢失去焦距，手无力的垂下。周知彻底崩溃，立马死死抓住那只手，哭的视线模糊一片，直到狱警用力去掰开她的手才回过神。方琳由后赶来的警察带走，救护车的警鸣声响彻周围。郁青然伤的重，血一直不停流，导致黑色裤子都变得浓稠深重，躺在担架上胸膛的起伏也很低。医生护士急急忙忙的抬他上车，季绯和曹鹤鸣跟在后面上去。周知盯着那几人离开的身影，心底恨意如滔天巨浪扑打，指尖紧紧扣在掌心。她死死盯着救护车远去，脚步在狱警催促中才抬起，阴戾的眸光微敛，她微微偏头，朝狱警低声开口：“你告诉他，我答应了。”狱警深深看她一眼，押着她往来时的车上走。闹剧以两死一重伤结束。救护车上，郁青然意识开始迷离，季绯的脸在眼前有些虚幻，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薄唇微动，声音在嘈杂的警鸣声难以听清。季绯忙伏下身，凑到他的唇边，“你说什么？”“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做的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男人的声音很轻，季绯要努力才能听清，而后怔住，不由看向他的脸。男人漆黑的深眸一片认真歉疚，温和的望着她，他很是虚弱，眼神却仍旧有力，带着诚挚的重量。季绯缓了许久，心脏似有一把小锤子轻轻敲着，裹在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裂开一条条缝隙，碎成一块快斑驳脱落。她在警鸣和鲜血中的这一刻释怀两人的曾经和爱恨纠缠。郁青然没得到回答，神经绷紧，反射性的咳了一声，又问：“可以吗？”救护车已经开进医院的大道，警笛声已经关掉，他的声音不用再凑到唇边季绯也能听清。她长睫微垂，手里拿着纸巾替他擦去手上沾着的血，声音似风般随淡，“郁青然，我不恨你了。”“一切在今天都扯平了。”郁青然以为得不到回答，骤然听到和解的话，漆黑的眼亮起微光，紧绷的神经一松，压制着的脱力昏沉瞬间侵袭。“等我。”他眼皮发沉，语气微扬的落下两个字。等我醒来和你在一起。郁青然彻底昏迷，医生和护士一脸急色的推着人进急救室，季绯小跑的想要跟上去，被曹鹤鸣拉住手腕。她回头，曹鹤鸣一脸疲惫担忧的神色，“你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帮你看着。”此刻的她，头发乱乱的，旗袍脏兮兮的，腰间的布料划开，凝固的血和伤口看上去沉暗一片，整个人像是遭受逃亡一般，身体单薄得似下一秒就要倒下。季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思索片刻，和曹鹤鸣去附近酒店简单收拾一番，吃了点东西，全程不过二十分钟，很快就到急救室门口等着。曹鹤鸣没来，接了曹谓珉的电话已经回家。季绯一个人站在门口，焦距散着看向手术室上面亮着的红光，一时有些恍惚。上一次站在手术室门前是等沐慕，这次是他。生死在一道门的距离，在如此距离中，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任岑收到消息赶过来，感受到的是手术室前的寂寥，她火气立马升起，顾不得任何礼仪，上前推了一下季绯，“青然为什么会进急救室？季绯踉跄两下才在一旁站稳，脸上神色不明。“我被周知爸妈绑架，在周知妈妈拿刀捅过来的时候他推开了我。”平静的叙述，任岑听完只觉得她冷血。“他救了你，你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表情？季绯看不见，只觉得内心无比的寂寥平静，所有属于人的鲜活情绪她此刻都没有。她不说话，任岑又气又没办法，若是趁郁青然进手术室对她做点什么，等他出来指定会怪自己。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门从里推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任岑立刻询问后面出来的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医生微叹，“命大，手术成功救回来了，但是可能会醒不过来，看运气了。”任岑愣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去的病床，沉默下来，下一秒，她神情一冷。“站住。”看着季绯往电梯的方向走，任岑气得不行，快步上前挡在她的面前，眼底燃着火焰，“你干什么去？”季绯淡然直视她，“回去收拾东西，过来照顾他。”“呵——”任岑冷笑一声，后续的话还没出口，季绯平静的打断，“他只是可能醒不过来，不是不会醒。”任岑一噎，欲出口责备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半晌硬邦邦的道：“那你快点回来。”季绯平静应声，越过她进入电梯离开医院。医院离懈花苑不近，打车回去要四十分钟。季绯拿了一个手提包，简单装了些衣物和洗漱用品进去，就立即出门去往医院。此时是下班高峰期，她站在楼下，手机上的订单显示前方还有两人排队。半个小时后她的订单才有司机接到，而后司机还迟到了。“抱歉啊美女，路上堵车，现在都下班，路上跟塞子一样。”季绯一上车，司机便开口道歉。季绯浅淡回复理解。司机健谈，在时不时停下的路上增添几分趣味，乃至车子发出剧烈震动翻滚时，两人谁都没回过神。
第131章 五年后
“归宁路发生连环车祸，现场两辆车发生爆炸，遇害人数暂时不明。”病房内的电视播放着实时新闻，任岑的心咯噔一下，回想起这条路好像是来医院的必经之路。应该没事的——可仍然心神不宁的在倒水的时候漫了出来。直到夜色笼罩，任岑都没见到季绯出现在病房里，但却收到警察局的死亡通知。季绯死于车祸爆炸中，尸体在火焰中成为一捧灰。只有撞击时飞出的手机和行李留下一角信息查证。任岑僵住，甚至不敢去看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哪怕他昏睡着，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她不敢想，男人醒来听见消息时的反应。但根本瞒不住，半月后郁青然醒来第一眼便是在病房里问季绯的人。“她呢？”干涩沙哑的声音隐隐流露出期待。虽昏睡大半个月，可他记得昏过去前，季绯说不恨他的话，不恨就是放下，她对自己还是心软在意的。男人眼底跃动的亮光十分明显，郁老爷子和任岑一时无言。沉默着似在昭示什么。郁青然眸色一点点沉下去，语气沉冷的再次重复，“她呢？”病房无人应声，气氛如凝结的冰一般冷。沉默的氛围中，郁青然的焦躁不安全然压制不住，他眼底泛出红意，声音隐忍，“爷爷，她呢。”郁老爷子鬓边的白发又多了些，苍老面容透着寂寥涩然，沉沉叹了口气，“丫头在来医院的路上出车祸了，车发生爆炸，没有人存活下来。”“爸——”任岑想要阻止，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不可能！”病床上的男人死死盯着两人，眼尾猩红，刚苏醒的苍白脸孔神色灰败，他要起身，床边上监控器滴滴滴的狂响。任岑和郁老爷子连忙叫人去喊医生，话没说两句，郁青然伤口再次崩裂，身体脱力倒回床上。冲天的爆炸和灼热，烧在所有与遇害人有关的人心底。爆炸声震耳欲聋，火焰深红灼烫，热浪扑在脸上刺得生疼。火影中有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火舌扑过去，她一身不吭，明明旁边有人，只要喊一声，就一声，那冲天的水柱就会熄灭如巨兽吞噬的火焰，就能存活。但她硬生生扛着，清冷精致的脸在火焰中蔓布痛苦，最后一点点消失在深红的颜色中。郁青然心脏骤然塌陷沉落，深深的恐慌卷走所有理智，他大步上前，想要抓住那抹身影，触手却是滚烫的热度，冷白手心很快烫的焦黑。他不管不顾，又往前走了两步，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股热浪火舌直直拍过来，他直接被拍飞，重重倒地。沉重的坠地感震得心脏重重一跳，郁青然从梦中睁眼，黑色的碎发发根微湿，鬓角染着薄汗。窗外的日光熹微，白黄的光照在床头，光线中漂浮着细微的粒子。郁青然深眸里映上无温度的光，他撑着手起身，指尖摁在眉心，因恐慌醒来的空落感，侵蚀整颗心脏。五年，日升日落，明明灭灭的五年。除了梦里火焰中的季绯，他再看没看见过她的身影。床头的手机倏然响起，郁青然缓慢拉回思绪。梦魇惊扰的眉宇间有浅淡的乏色，电话接通，对面是陈芸试探提醒的声音，“总裁，十点的时候，凡科集团的代表会过来公司谈合作。”男人捏捏鼻梁，喉间溢出一声低沉嗓音，“嗯。”简短的电话挂断，他起身洗漱，黑色西装挺括清贵，黑裤裹着笔直修长的长腿，冷白指尖一丝不苟的整理袖口。踩在楼梯上的脚步沉稳，陈芸坐在沙发上偏头，立马站起身，恭敬的上前跟在男人身后出门。司机在门口等待多时，为两人打开车后座的门，深色的迈巴赫驶离月亮湾别墅。陈芸在后座坐得脊背笔直，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一上车就倚靠在车背上小憩的男人，“郁总，这是最近的搜查结果，线索又断了，好像有人在阻挡我们继续查。”郁青然深眸睁开，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他接过黑色文件夹，纸张翻动，上面是五年来查到的关于周知的所有线索。与季绯消失的情况一样，当年周知被他关进了监狱，但三年前监狱发生了一次动乱，周知也从那场动乱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找到周知，就能找到季绯。那是她的敌人，当然也是自己的。男人合上文件递回给陈芸，“继续查。”陈芸心底微叹，接过文件，“是。”迈巴赫驶进郁氏地下停车场，电梯直达23层会议室。男人气场凌厉，眉眼俊冷，身姿卓朗清冷，腕间的黑色梵文佛珠在光照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一出现在公司外间，众多目光纷纷小心的觑着这边。但众所周知，郁氏总裁，太冷了，冷的不近人情，只可远观。“凡科公司的代表好漂亮啊，那么漂亮竟然还是单身，有一说一，感觉都没男人配得上她。”“哪里没有，我们总裁就很帅啊，俊男靓女，他俩要是站在一块，该多养眼啊。”“诶，你们记得之前来过公司的周小姐吗？她也很漂亮啊，以前还和总裁同时出入公司，你们说，她们两个谁更好看？”先前讨论的两个女生顿时噎住，看着忽然提起周知的女生，眼神有着异色。周知当时清纯温软，是一朵洁白的茉莉花，眼前这位，穿的也颇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还提起周知，什么心思，不言而喻。两位女生正欲模糊盖过这个话题，背后忽然响起一道令人脊背生寒的声音，“你，去办离职。”一句话，令人头发发麻。三人一惊，立马回头，男人俊冷英挺的脸孔映入眼帘，漆黑眼眸淡漠沉冷的可怕。他冷漠落下一句，再无眼神分给她们，径直越过前往会议室，留下三人忐忑，不知是谁要离开公司。陈芸停下，好心的指着提起周知的那位女生，“财务等会儿会将赔偿金计算好发工资条给你，记得查收。”
第132章 深夜emo
女生此时的面色和身上白色碎花的裙子相映，白的无血色，还带着几分难堪。另外两位女生都在心中庆幸方才没搭话，好险，差点失业。陈芸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随后满意的转身离开。她先去工位上拿文件，而后朝着会议室走去，手刚触及到门板，最前面总裁办公室的门就从里打开。郁青然从里面走出来，行至她面前时，鼻尖嗅进股淡淡的烟味。陈芸垂眼在一侧，一手推开门让开路让男人先进。门推开，里面的交谈声流出来。郁青然视线扫过去，平静收回，却在下一秒猛然一顿。侧对着门口坐的人，脊背纤细挺直，乌黑发丝挽起，垂落的碎发勾勒着精致的侧脸，红唇弯着浅笑，明亮如珠。日思夜想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像虚幻的梦境。郁青然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心跳停顿一秒，而后疯狂激烈的跳动，他的耳边什么都听不见，目光里只有那抹浅笑的娇颜。众人视线里，就看见刚出现门口的郁氏总裁，死死盯住一个人，大步走去，一下攥住对方细白的手腕。手里掌握住的实感让人呼吸沉重，郁青然喉间艰涩的滚动一下，低沉的声音很轻的开口，“季绯——”面前的人低眼看了一下被握住的地方，好看的眉头拧起，唇边弧度抿直，“先生，您认错人了，麻烦松手。”她的语气冷硬疏离，声音清脆，不是郁青然回忆里的温淡语调。重合的样貌忽然有一丝割裂，他不死心的手中又收紧几分，“我没认错，我是郁青然，你——”“原来你就是郁总。”话被打断，“抱歉，我一直在国外生活，这是第一次回国，没认出您是我的疏忽，但您真的认错人了。”女人漂亮的眉眼卸下冷意，有淡淡的歉意浮现。太平静，太正常，正常到根本不像季绯。郁青然眸色恍惚一瞬，手里忽然一空，他抬眼，凡科集团的技术经理挡在面前，客气和缓的笑着，“郁总，会议可以开始了吗？我们老板在等我们反馈。”话题转移，在场的都是聪明圆滑的生意人，郁青然视线飞快扫过他们的脸，在那张娇颜上停顿片刻，深眸里的情绪隐晦。他脱下腕间的梵文佛珠握在手里，指腹摩挲两下，转身朝着主位走。会议开始，凡科集团的代表，作为负责人在投影前讲解合作的方案。她语速不疾不徐，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有着往下压的尾音。方案讲得头头是道，自信大方，足以体现制作方案的人的优秀专业能力。郁青然眸光光明正大的落在她身上。蓝白色职业套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那张脸跟记忆里的如出一辙，可声音语气，行为动作却又十分迥异。重合又撕裂，撕裂又重合。日日折磨的记忆此刻又冒出来折磨神经，郁青然眼底暗色越来越深重，直到会议结束，对方要他给出回答时，只放下一句：“我考虑考虑。”而后，他便直接离开会议室，留下凡科集团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代表人zero身上。她眉梢微挑，忽地透出几分嚣气，直直压下这一众人，“我们这次的表现不差，应该会很快得到回复，先回去吧。”几人信服的点头，陈芸在旁边送她们进电梯，想叫住谁，又欲言又止。直到电梯门往下两个楼层，陈芸才看向另一边，郁青然站在哪儿，一扫空荡荡的会议室，气息压抑冷沉的可怖。沉默半晌，他转身进入到专属电梯里下楼。叮的一声到达一楼，他快步出电梯门，目光却倏的顿住，往前的脚步僵在原地。门口大厅里，金发蓝眸的俊美男人将手搭在女人肩上，侧头交谈的那张脸，分明熟悉，却对着另一个人洋溢着轻松的笑。心脏仿佛被突然攥住，郁青然没再上前。情绪被这一出搅得七八乱，他抬手扯松领带，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在哪？”宋钰是真觉得面前闷声喝酒的男人很神，怎么回回打电话他都恰好在酒吧，恰好当陪酒的。他拿起未开的酒瓶，用瓶口敲敲男人手里的酒杯，“还没到深夜emo时间呢，你怎么就开始喝酒了？”郁青然仰头喝完杯里的，才接过酒接着往里倒。卡座里只有两个人，他眼睫轻垂，低沉嗓音在流行音乐中透着沙砾的质感，“我今天看见一个人很像她。”宋钰喉间一哽，重重叹一口气，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是见到像她的你就跑过来喝，五年都过去了，也就你一直不肯相信她不在了，一点都不像我以前的哥们了。”“怎么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了呢。”宋钰喃喃，百思不得其解。郁青然没接话，喝酒的动作又冷又带着戾。宋钰再度叹声，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安慰的话说过太多，已经说无可说。不知道他牺牲了多少泡妞时间，身边的男人才起身，身形微晃两下，宋钰连忙叫住他，“你醉成这样去哪儿？”“洗手间。”他撂下一句，又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里，腥红的火光亮起，打火机和烟盒连着外套一齐丢在卡座里。烟雾缭绕，男人矜贵俊冷的面孔覆上一层禁欲勾人的惑色，偏偏浑身还透着股颓，显然是情场失意，引得酒吧里的女人蠢蠢欲动。有人跟着他来到洗手间门口。见他迟迟不回头，女人实在忍不住的开口叫住他，“帅哥，交个朋友啊？”郁青然拿下嘴里燃尽的烟，抬手在墙壁上摁灭。他扔进垃圾桶，慵懒冰凉的抬眼，正欲开口让面前的人滚，却对上女人一双眼熟的桃花眼。他略微怔愣，面前人的五官似乎替换成了那张清冷昳丽的脸，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一股浓烈甜腻的香气往鼻腔里钻。郁青然神思骤然清明，开口喊滚的一瞬，猝不及防的撞上女人身后那人愕然的眼里。对方怔了几秒反应过来道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