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要死了。”
她无悲无喜地垂眸看他。
“你的灵魂力量不足以让你在异世界继续存活,你的生命力将会逐渐被消耗殆尽,直至永坠地狱。”
他现在整个肉体都像是箍住灵魂的累赘,骨架与身上瘦弱单薄的肌肉就像是无用而又畸形的装饰品,甚至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自主下床走动。
凤镜夜调查出来的信息很全面,资料显示他是被某个黑。手党家族的人送到这个医院,因为其曾经显露出来的强大力量,而暗地里在拿他做研究实验。
直到现在,发现他已经毫无价值之后,便将他丢在这寒冷的地下仓库,任由其自生自灭。
没有人会来看他,也没有人会主动给他喂食灵魂。
曾经肆意妄为的强者沦落至此,何其可悲。
床榻上,老人从始至终都用着一副阴测测的表情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养不熟的背叛者。
他的沉默并没有给久泽春理带来任何影响,云属性宠物化形而成的匕首眨眼间便出现了她的手中。
女人将利刃抵在了他的喉咙,头一次在面对他时换上了一种近乎柔和的神色,轻声问了一句: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着一头枯藻般黑色长卷发的男人闭上了双眸,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他勾起唇角,声线讽刺。
“我没有名字。”
他说: “我只是一个在主人临死前下意识放出来的分身,仅此而已。”
他与那个人有着相同的样貌,即使是因意外而流落在异世界里也尽全力地模仿着他,试图成为跟他一样强大的存在,可分身终究只是分身,不论他如何努力,也始终无法取代他。
久泽春理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原来你也不过是一只被主人丢了缰绳的丧家犬。”
话音落下,手起刀落。
天花板上的灯光快速闪烁了几下,一股强大而又无法言喻的阴气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那些被吸收为养分的可怜灵魂在此刻终于得到释放,尖叫着在这世上逐渐散去,化为虚无。
午夜,病房门再次被开。
外面早已清醒的太宰治双眼一亮,立即笑着凑了上去,一把抱住女友软绵绵的身体,将脑袋埋在她脖颈间胡乱蹭着。
久泽春理面色如常地揉揉他的脑袋,柔声道: “久等了。”
“那亲一下。”
黑发男人笑嘻嘻地抬起脑袋,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单手按住女人纤细的后颈,弯腰在她唇部深深落下一吻。
地下室实在是太冷了,久泽春理任由他胡闹了一会儿后,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背,单手捏了一下男友的耳垂,示意他松开自己。
太宰治终于直起了身,转而主动牵住她的手,目光瞥了一眼病房内的情景。
“这个病人是……”
久泽春理拉着他往外走,应声答道: “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凭心而论,他确实教会了她许多。
在那一段时间里,他费尽心思想让她变得更强,妄图剥夺她所有的情感,将她制成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活傀儡。
是他教她学会了怎样面无表情地杀一个素未蒙面的无辜者,是他以她母亲的生命安全为威胁,命令她为他带来了许多强大的灵魂,也是他不择手段地让她学会了该如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甚至会强制性地吸食她的血液,或是癫狂地将自己或是其他人的血液灌入她的喉咙。
他带着她看遍了世界上所有的阴暗面,最终站在由尸海堆成的顶峰,笑着告诉她,只要她能乖乖听话,一切的荣誉都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那几个月几乎是她整个人生的至暗时刻。
一开始久泽春理还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明白自己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让他费尽心思这样将她留在身边。
直到有一天,男人情绪失控似地掐住了她的喉咙,用力把她掼倒在了地上,面部狰狞怒吼着: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灵魂的滋养,不……我得快点回去!”
“你这个废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赶快把你的异能升级,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红色的瞳孔如血一般在夜色中化开,海藻般柔顺的黑发仿佛具有了生命力,张牙舞爪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铺开一张密集的网。
在那一刻,久泽春理终于想明白了一切——这个男人来自异世界,想要通过她的异能离开这里。
这个老人一直以她的老师自称,但是在她的心里,老师是一个非常神圣且温柔的角色,那会是她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绝不是以那种方式。
她的老师不会是他。
外面已然是黑夜,久泽春理和太宰治无言的走在道路边,却一桩过往后,延迟的疲倦便如潮海般汹涌闯入身体的每一处经脉。
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很多要事要做,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又飘到了和坂田银时道别时的场景。
已经成熟的高大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她的面前,提起他们过去往事时仍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落寞。
突然,一个可能性毫无征兆地在脑海浮现,让她蓦地停在了原地。
她想起坂田银时那句轻描淡写的“没必要”,想起他在短暂的愣怔后语意不明地让她不要再回去。
久泽春理一直都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大概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松阳老师。
她想起一张温柔的笑脸,想起那个从来就没有和平过的时代,即使是本身实力再强大的人,也总会面对很多身不由己的决定,以及拥有着一条再脆弱不过的生命。
松阳老师,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久泽春理的大脑如遭雷击,她先是感到有一瞬的茫然,随后心脏骤然开始坠落,发出阵阵钝痛。
与那个男人不同,松阳老师会耐心地教她剑术,会在夜里担心她会因为被子不够厚而感冒,给予了她很多未曾在长辈那儿感受到的关怀与教导。
压抑的情绪再次被打开了阀门,她才刚回来没多久,竟然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波动。
久泽春理这次来东京是有要事在身,每一天的时间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进行一次归期不定的穿越,令自己的任务出现任何不稳定性。
但所幸这次,她所需要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孤寂无声的月色中,久泽春理忽然张开双臂,颤抖着身躯,在对方有些无措与紧张的视线中紧紧抱住了黑发男人。
感受到腰间双臂陡然加大的力量,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的拥抱,久泽春理在心中喟叹一声,身体能量的波动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这是她的太宰治。
——她的解药。
————————
有没有小可爱猜到那个男人的身份了!!
第30章
专业间谍
灰云乌压压一片,漂浮着在天空盘旋。
整个东京都暗流涌动,那个曾在里世界轰动一时,尽人皆知的神秘黑发男人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很快被传了出去。
这段时间久泽春理一直留在东京,开始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太宰治同样有任务在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游手好闲,但时不时也会出门一趟。
亲手解决老人的第二天,久泽春理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得知库洛姆和狱寺隼人都已经赶回了日本。
她看着自家boss新发布的任务内容,微微凝眸。
抓捕查尔斯的任务刻不容缓,这次不同以往,沢田纲吉想让他们长期组队,在行动的时候能够相互协作。
叮铃一声铃铛脆响,波洛咖啡厅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店内没什么客人,清清冷冷的。
米白色长发的女人缓步走入,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周后,随即略有些疑惑地对着店内唯一的女性服务员开口, “今天就你一人吗?”
“是的,”小梓朝她扬起微笑, “安室先生今天有事请假了。”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帮我打包一份肉松吐司,再配上一杯黑咖啡带走吧,辛苦了。”
“好的,请稍等。”
少女朝她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入后厨。
主要接触的人物不在,久泽春理也没打算多留,她这两天除了和两位同伴保持联络,暗地里进行一些组织的蹲点之外,就是时常会往波洛咖啡厅跑。
那天过后,名为安室透的金发男人依旧在这里工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照常接待着她,久泽春理观察了他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他有露出其他什么破绽。
每天都按时上班准点下班,跟每一位平平无奇为生活奔波的打工人一样。
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请假。
久泽春理接过年轻服务员递来的餐点,回到了大街上,楼上的毛利事务所难得有些吵闹,仰首望去,窗后少女的身形影影绰绰,似乎正双手叉腰无奈地说些什么。
她很快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了手机信息,又调了一个人过来关注这家事务所的动向。
安室透绝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来一个咖啡厅打工,这附近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有那位最近名声大噪的毛利侦探。
波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不好草率追踪,但只是看着一家事务所的大概情况,这种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发送了指令后,久泽春理没再将视线落在一旁的任何建筑上,只是将手机收回口袋,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这条冷冷清清的街道。
太宰治因为武装侦探社布置的出差任务,在今早就跟她告知了一声便出了门,与此同时,久泽春理也在傍晚的时间段约了另外两位同事的见面。
太阳逐渐隐去,本就阴沉的天气更加灰暗下来,当她进入到餐厅并找着特定的包厢时,库洛姆和狱寺隼人早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丰盛的菜品摆在桌上,久泽春理席卷着冷风推门而入,接着在仅剩的位置上落了座,笑盈盈地捧起了面前的热茶。
“久等了吗?”
“没有,我们那也才刚到。”
库洛姆摇了摇头,挥手非常谨慎的用幻术遮掩住包厢的房门,将它与墙壁融为一体,造成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房间的假象,为避免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注意到。
狱寺隼人一向是个直性子,即使是许久未见也没有什么寒暄的耐性,粗略的打量了她一番,旋即朝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之后便直接步入了正题。
只见他食指微曲敲了敲桌面,另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开口道:
“查尔斯的事情不能再耽误了,我们最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他抓回去。”
久泽春理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有关于他的最新消息吗?”
“有的,你看一下这个。”
这次说话是的库洛姆。
她从身后掏出了一份密封文件,撤去了上面布下的障眼幻术,随后姿态略显拘谨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久泽春理接过拆封,发现里面是好几张照片。她取出其中一张,就见照片上焦点的那个红头发男人正站在一辆黑色越野车后,正在和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说话。
库洛姆指着那个长头发的陌生面孔解释: “这是琴酒。”
一听到这种代号,久泽春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没想到搞了半天,他们一直追踪的查尔斯真的还和这个代号全是酒的组织有了什么联系。
“我们最近正在追踪调查黑衣组织的人。”
狱寺隼人双手抱臂坐在餐桌边,面上的神色看起来颇为严肃,眉宇间隐隐还透着些许不耐烦: “他们实在太难搞了,一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鬼组织,信息资料少得可怜。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的主要人员也分布在全球各地。”
久泽春理轻声询问: “东亚地区会更多吗?”
“很有可能。”狱寺隼人揉了揉头发,啧一声, “现在最重要是没有任何媒介去接触他们。”
“……我倒是最近在接近一个人。”
久泽春理沉思片刻,将当时和山本武的对话以及安室透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这人的身份是个很重要的疑点,在这段时间的交流中,对方一直都在与她打太极,话题稍微触及到边缘内容就摆出一副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事实上两人的身份疑点彼此都心知肚明,久泽春理尚且不知道对方已经对她解到哪一步,但安室透无非就是公安或里世界成员这两类之一。
既然他不愿意戳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身为卧底确实需要更警觉一些,不然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那个人其实是个专业卧底?”
听完她的讲述,狱寺隼人眉头锁得更紧: “每次见面都是不同的阵营,那他到底算是公安机构还是黑衣组织的人??”
“……也可能都不是,或许还有别的组织介入。”库洛姆轻轻补充了第三种可能性。
银发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烦躁了。
这人搁这玩谍中谍中谍呢?
“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底细,仅按照第一次见面的情况来看,我个人认为可能更加偏向于红方那边,并且在公安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久泽春理语毕,又摇了摇头,面色微有些沉重道: “但不管是公安还是黑衣组织,恐怕都不会是我们的同伴。”
先前横滨莱伊的服药事件还在继续调查。
根据彭格列推进的信息,最终他们在可能成为药品制作商的那些组织里锁定了一个名单,其中黑衣组织就是他们重点怀疑对象之一。
至于公安机构,就更不用提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日本官方机构,将所有进行非法行动的团伙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会对他们这些里世界的家族组织有什么好脸色。
更何况,关于地狱戒指的信息,这个黑衣组织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查尔斯真的和他们有联系,他们绝对会对其他家族的人多加提防。
不在背后耍阴招就已经不错了,几乎完全不可能会有合作的机会。
提到地狱戒指,就又是一桩麻烦事。
“目前已知横滨已经有异能者受到影响,如果这个戒指真的能够干扰到异能的稳定或是消除异能……”
狱寺隼人沉吟片刻,紧接着二人的目光全部投到了正端坐在他们面前的米白色长发的女人身上。
室内暖气很足,空调的微风拂起额边的碎发,久泽春理敛眸,唇边的笑容温和文雅: “如果真的能做到,那自然也是好的。”
她早已被这样充满了变数的异能困扰很久了。
毫无疑问,久泽春理的战力在彭格列绝对算是顶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