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儿做什么?」看着一径向凯萨琳微笑道歉的奎,宇洁没好气到极点。
这傢伙不在外面努力地把虚给挖出来,在这儿摆什么pose?
「自然是有事才来找你。」他可没无聊到随时跟踪自己的主子,瞧瞧宇洁问得是什么无聊问题?
「干么?」累得够瞧的宇洁没什么好脾气,而且她对于奎如何找到她的能耐清楚得很!
「对不起……」被质问的奎,却是再对凯萨琳送上一个正字标记的微笑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附在宇洁的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是真的吗?」听到奎细声的报告,适才还委靡不振的宇洁竟霍地一声站起身来。
「毕的车已在外面等了。」相对宇洁的激动,奎却仍一派优闲。
而听到回答的宇洁立时连招呼也不向凯萨琳打,便风似地走向饭店的大门口——和凯萨琳的谈话已经足够,没必要再闲耗下去。
反正算不上是朋友,何必还紧守着那些八股俗套?
但前来传递消息的奎却没有这么利落的动作,他仍是恣意地笑睇着满脸不认同的凯萨琳。
「如果早个两百年,你已经被我差人拖出去斩首示众了。」好半天,凯萨琳才高傲地鄙睨着向她无礼打量的奎说道。
「如果早个两百年,我早就把你抓来痛打一顿屁股,再把你摔上马背上带回家丢上床了!」抚了抚长发,奎也轻柔地吐出他的意见。
凯萨琳生平第一次感到冷意从背脊凉上头顶,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但能确定面前这个像是从中古世纪走出来的男人讲得是真的,她还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有能力做到他所承诺之事。
但奎并没有给凯萨琳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优雅地对凯萨琳行了个古礼,便从容地往宇洁离去的方向走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柯宅的图书室里,响起了柯子瞻惊讶的声音。
离开了宇洁之后,他烦躁不已,却不习惯独自面对这样陌生的心情,遂踱到书房来,想籍着书本来排遣情绪。
未料,他便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一通期待中的电话。
「当然是真的。」电话的那一头传来骄傲的语气。「我这五年来的征信社难道是开假的吗?根据你所提供的资料,时间、地点都符合的孤儿院只有三个,不过都已经不存在了。」
「为什么?」听见这个答案,柯子瞻难掩失望的语气。
自从上次奎与他说明了宇洁最近所碰到的问题之后,他问明了一些细节,便私下找了个在伦敦开侦探社的朋友帮忙。
但是,他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其中有两个是被建商相中之后便改建成住宅,剩下一个是因为资金不足后不得不关闭,现在因为地点不好而一直被闲弃着。」
「所以也没有人留守在那儿了?」柯子瞻不放弃地问道。
「烂房子一座要人留守什么?」无辜的语气反问向柯子瞻。
「……好吧,既是这样也没办法了。」柯子瞻本想借孤儿院的人脉来追踪一些蛛丝马迹,但现下看来是此路不通了。
「不然你想想看还有没有别条线索能追踪,我一定帮你。」听见柯子瞻失望的语气,电话那头的人不禁好声安慰。
「谢谢,不过,还是请你把最后那家孤儿院的地址给我,我想自己再去看一看。」
突然,柯子瞻灵光一现,便又振作起精神。
也许,这个孤儿院便是他所要找的那一家;而荒废的屋子岂不是个让人躲藏的好地方?
一思及此,柯子瞻便又积极地取来纸笔。
「这当然没问题,可是你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那儿除了破房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喔!」
面对好友的提醒,柯子瞻边应声,边迅速在纸上抄下一个地址。
「找一天请你吃顿饭再好好聚聚,好,就这样……」
挂上了电话,柯子瞻对着面前的地址仔细地思索起来。
虽然他才和宇洁有了不愉快的摩擦,但他关心宇洁的心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事实上,几乎是他一接到这通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便忘了和宇洁之间的不愉快,而只专注于要怎样才能帮宇洁逮到这个危险的叛徒。
尤其是当他忆及吊灯坠落的那一幕,他的心中只有对宇洁安危的满满担忧。
甩甩头,歎了口气,柯子瞻起身准备外出。
可是当他走出大门,便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来了?」柯子瞻甫出门,便见到才跨下车的凯萨琳。
「我……」被问及来意的凯萨琳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宇洁和奎相继离去后,竟莫名心烦意乱的凯萨琳也离开了萨佛依饭店;但开着车的她却恍惚地不知去向,等回神后,却发现自己已停在柯宅大门之前。
「达斯丁,如果宇洁小姐回来后,请转告她我的行动电话号码,请她务必与我联络。」但柯子瞻却没有心思去注意凯萨琳反常的态度,只是转身对着因听见声响而前来迎客的总管交代着。
「她还没有回来吗?」听见柯子瞻的话,凯萨琳奇怪地问着。
「你知道她去了哪儿?」这下子,柯子瞻终于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凯萨琳身上了。
他梭巡着凯萨琳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任何不悦,这个事实让柯子瞻暗暗吃惊。
「大概一个小时前,我才与她在萨佛依饭店分手。」低头看了看腕表,凯萨琳没有任何情绪地说着。「她那位叫做奎的助手来带走了她……怎么,她还没有回来吗?」
而说完她所知一切事情的凯萨琳,又不自觉地愣了愣;奇怪,为什么自己竟对向柯子瞻透露宇洁的行踪一事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明知柯子瞻会问得这么详细,就是想去找她的啊……「还没有。」虽然也觉得眼前的凯萨琳有些什么不同,但柯子瞻现在一颗心全悬在宇洁的身上。「你说是奎把她带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明白。」凯萨琳摇摇头,兀自为着自己心绪的变化在迷惘着,为什么今天的Dicky看来没有这么吸引人?「奎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现在她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脑中竟一直盘旋着那个怪异男人的样子。
「奎跟她说了话,她便匆忙地走了……」像是要配合凯萨琳般,柯子瞻也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沉思了起来。
两个迳自想着心事的人,苦了仍在一旁无所适从的管家。
难道——突然,柯子瞻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向自己的车子,而惊醒了一直恍惚的凯萨琳。
「你要去找他吗?我也去!」回过神的凯萨琳,看着越走越远的柯子瞻,竟脱口而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面对凯萨琳的要求,柯子瞻挑了挑眉,他知道凯萨琳不是想跟来刺探什么,可是她莫名酡红着双颊的表情,还有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里,用了「Him」而非「Her」这个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不过,他现在没空细想这些,便随着说不清的感觉答应了凯萨琳的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凯萨琳并不那么讨人嫌。
第10章
「就是这里?」宇洁挑着眉,终于摘下了戴了很久的墨镜。
虽然天边的晚霞正值盛焰,灿烂无比;但和晚霞天各一方的毕的车内,却已经暗得不适合再隔着墨镜视物了。
「从发现到现在,我已守了一天一夜。」毕看来有些疲倦的脸上蓄了个长满胡渣的下巴。
「没错,她的确是在这里。」
摘下了墨镜的宇洁,再度看向车窗外的建筑物,这一次的态度就比较认真了些;这是位于泰晤士河以南、贝肯汉区一个非常僻静的乡间、在四周的绿意下显得有些稀疏的树林。
一座在夕阳的余晖前看来残破的小圣母堂,摇摇欲坠地被关在张牙舞爪的铁栅围墙中。
「这是孤儿院?」宇洁转过了头,眼中有着些许的质疑。她以为孤儿院不都该充满了喧闹的儿童嬉戏声、或许再间杂着些喝斥?
怎么会是座小得可怜的破房子,静得像个鬼屋?
「听说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怪异的火灾,将孤儿院破坏得七零八落,还死了几个小孩……」奎在一旁补充着,谜样的微笑配上叙述的内容,颇为现场的气氛加分。
「后来还谣传是有建商想强买土地所以才放的火;也有人说是土地的所有者因赶不走孤儿院的人,所以才放火好诈领保险费……总之,最后这儿仅存的一间小圣母堂成了大家口中绘声绘影的怨灵屋,就乏人问津了。」奎一口气简要地将此地的历史和宇洁的问题一并解决。
「原来……」宇洁听完了奎的解释,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拖了这么久还找不到她。」
「因为我们之前都只寻找还『活着』的孤儿院。」见宇洁已赶来现场后便一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毕,此时突然插进了话。
「而且忘了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可以藏……」宇洁点点头,有点讽刺地笑道:「而且,说不定死的会比较方便好用点。」
「不好笑。」毕终于睁开了眼,瞟了下宇洁毫无表情的脸。
「这么说,不太厚道吧?」奎也反常地敛起笑容。老实说,他是真的有点心疼独自藏身在这儿的虚。
众叛亲离,连唯一勉强称得上家的地方都不存在了,奎的眼前浮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虚,是怎样的心情?
「不厚道?你们忘了她差点把我压成人肉罐头吗?」宇二小姐今天的心情是彻底地不好,声量也比平常大很多。
「到底谁比较不厚道?虽然名为主仆,我们姊妹四人什么时候把你们二十八人当作佣人在使唤?还是你们从不把我们当成朋友?」
长久以来紧绷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宇洁的脸颊胀红了。
「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毕再度看了眼宇洁,语气有点心虚。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宇洁现在是真的很火大。
「还有,除了虚不算,到底是谁比较不厚道?」不耐烦地拨去了几根掉到面前的头发,宇洁杏眼圆睁。「我问你们,在你们发现了这个地方之后,到底有多少机会可以直接把她抓来见我?」
听到这样的质问,毕和奎面面相觑,半天没有人回话。
「够多次了。」最后还是奎歎了口气,决定身先士卒。
「那你们为什么不行动?还偏要眼巴巴地把我拖来这儿?摆明了要我当这个坏人,是不是?」宇洁怒骂,红了眼,干脆一古脑儿地倾个干净。
这些没良心的混蛋!
「还是你们觉得我是头头,一定比较冷血,所以这种差事丢给我来做是最适合不过了?」
宇洁向来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她一向都把西方七宿当成自己的家人,从不另眼看待——难道同为「28舍」的虚,她就不在乎吗?
面对这样的宇洁,奎和毕都没再敢搭腔。
「算了……我不想再杵在这儿浪费时间,赶快把事情做一做,我想早点回去了。」
经过一阵窒人的沉默,再度开口的还是宇洁。
「等一下。」毕突然搭住了宇洁的肩膀,阻止了宇洁开车门的动作。「你要怎么进去?」
「什么意思?」宇洁的脾气来去如风,经过发洩,她已经由适才的沉默中平静了情绪,说话也比较平和。
「老实说,我和毕在这儿轮流监视了她一天一夜……」看见宇洁回复正常,奎也开了口。「我们都不相信以虚的能力竟没发现我们。」
「所以?」宇洁眨着眼,静候着属下的答案。
「我们都觉得,她好像是在等我们现身。」毕歎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那儿摆『空城计』?」宇洁再度瞟向窗外。
「看来是如此。」这次轮到奎歎息,他怎会不明白毕的心思?
「好……我知道了。」经过数秒的考虑,宇洁还是伸手打开车门。
「你想怎么做?」见主子还是有所行动,毕和奎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们都心疼虚,但他们更不能见到宇洁受到伤害。
「没什么,就从大门直直地走进去找人。」宇洁耸耸肩,表面上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
她不是不明白毕和奎的顾虑,但就像她信任的西方七宿,她也完全了解宇夜初闻虚是背叛者的感觉……她要赌虚最后的良知,用「28舍」多年来的情谊当本。
「我们也一起去。」听见宇洁的话,毕和奎都不禁愣了愣,但在明白了宇洁的用意后,他们的眼中露出了「毕竟没有跟错主子」的喜悦。
而宇洁用淡淡的微笑接受了这个恭维。
???
「你怎么会和宇洁在一起的?」柯子瞻快速却平稳地驾驶着,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先开口,而车外的景色也渐离尘嚣。
「我约了她一起午茶。」凯萨琳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约她喝午茶?」柯子瞻露出了略带讽刺的笑容,混着原本就有的担忧,神色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情谊已经深厚到愿意一起共享午茶的地步了?」
虽然心事重重,但他没忘就是身旁这位烦了他十多年的女子害得宇洁不舒服,进而与他发生不快。
他不得不承认凯萨琳的行为是替他们俩找出了一些非解决不可的问题,但他怎么也不想感谢她。
「是没有。」凯萨琳淡淡地耸肩,现在的她没什么心思再和柯子瞻讨论宇洁的问题。
她迷惘地感到心中对于柯子瞻的爱恋正点点滴滴地流失中,不知是宇洁的那一番话,还是……「那个」男人所造成的?
她的心中正忙着,哪有工夫顾及其他!
「那么,可否容我无礼地过问一下,你为何要约宇洁出去?」低头瞄了眼膝上的地图,和他小纸条上所记录的地址,柯子瞻才皱着眉抬起头来,迟疑了下便从主要公路转入一条支道。
「告诉她她不适合你,劝她尽早离开你。」凯萨琳仍是淡淡的口吻。
说不上为什么,但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好多余。
「你有什么资格……」柯子瞻被自己像是爆出来的声音给惊得住了口,没有办法完成问句。
他从不让自己失态的秘诀,就是他在预料自己将会发怒时,便即时地开始管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次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在听了凯萨琳意料中的回答后,情绪会来得如此快速猛烈。
但他身旁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柯子瞻的失常,迳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连一眼都没有投注。
「我会再找时间和你好好沟通。」看到了不远处似有房屋的形影,正为着凯萨琳比自己更为失常的反应而疑惑的柯子瞻,心思被拉回了此行的目的,简短地下了结论。
一路上他都无法抹去心中的忧虑,经过凯萨琳的叙述,他怀疑奎他们也查出了那个叛徒的藏身之所,却不和他商议,便贸然前往拿人,所以他便迅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