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译看了看嘴角泛青的祁浪,轻蔑地说,“被这些家伙虐,真是够丢脸的。”
“是是,谁都没你厉害。”祁浪双手交叠枕于脑后,“你是猛男,言猛男,行了吧。”
言译懒得跟他斗嘴。
祁浪脑袋一歪,靠在白禾单薄的肩膀上:“好痛,小百合,你必须得负责吧,我身上一半的伤都是为了保护你。”
“好好,我负责。”白禾也觉得很愧疚,她是全程感受到了祁浪被打的力度,“你的医药费我全包了。”
“医药费才几个钱。”
“那…那…这几天的营养费我也包了。”小姑娘心眼子很实诚,连忙说。
言译友情提醒:“你本月零花钱余额,只剩三块五毛八,同时你还累计欠我1302.5元。”
白禾:“……”
这会儿跟她亲姐弟明算账了是吧,之前她说要分期还,他自己不要呢。
祁浪死皮白赖说:“既然是因为小百合才受伤的,这周你每天都要过来,帮我擦药。”
言译冷道:“你自己没手?”
祁浪:“背上的,擦不到。”
白禾觉得这个诉求合情合理,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言译虽然不爽,也没话说。
白禾见他脸色沉沉的,关切地问:“真的没受伤吗?”
言译其实有点后悔。
爱哭的小孩才有糖吃,太懂事的那一个,反而容易被忽视。
从小就是这样,祁浪一丁点磨破皮的伤口,在白禾面前,他都叫得跟进了重症病房要死了一样,所以白禾对待他格外珍视小心。
而言译喜欢逞强,再大的疼痛都习惯了忍耐。
有一次得了急性肠胃炎,第二天有三模考试,他不想打扰白禾睡觉,硬是淌着冷汗撑了半夜,撑到第二天黎明才终于熬不住了,白禾跟父母一起把他送去医院的时候,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白禾看来,言译就属于那种特别耐受型,他不说,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内心世界究竟有多煎熬。
“我没事。”言译说。
“所以打架还得是我们阿一。”白禾不再多问,低头看手机,回复着苏小京的短信息。
言译和祁浪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交锋。
祁浪用嘴型无声地说:“让你装酷。”
言译:“滚。”
……
没一会儿,唐昕签字走出来,民警跟着她一块儿走过来,教育了三个孩子:“年轻人火气旺,找点儿别的发泄,打打球,别没事儿跟人打群架,下次再进来,没这么好说了。”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嘛。”白禾争辩道,“还以多欺少。”
“放心,参与的都跑不了。”
唐昕领着他们走出去,派出所门口,她没好气地对白禾说:“你爸之前说,高考完了,你脚杆子翘天上玩儿都不管你,没让你把脚伸进派出所玩啊!一个个的,言译就算了,你,还有你…”
她手指头戳了戳白禾跟祁浪,“都成年人了,还打架,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白禾躲在言译身后不敢说话。
祁浪很有担当地站出来:“是我跟那帮人发生了矛盾,跟他俩没关系,他们只是看不惯我挨打,上来帮忙的。”
白禾连忙说:“对对对!都是为了帮祁浪!”
祁浪睁大眼看她,她吐吐舌头,表示这种时候不卖队友,更待何时?
言译说:“跟白禾没关系,主要是我跟祁浪在打。”
“这小丫头,想帮忙她也帮不上啊。”唐昕睨了白禾一眼,“所以最后打赢了吗?”
听老妈话锋一转,白禾连忙说:“那必须打赢了,是吧,是吧。”
左边戳戳祁浪,右边戳戳言译。
祁浪笑了:“那肯定赢啊,我们仨打架就没输过。”
唐昕摸了摸言译的脑袋,说:“还得是我们家阿一厉害。”
“全靠阿一了,真的。”白禾连忙捧场。
“行,打赢了就行。”唐昕说,“走吧,去大排档吃烧烤庆祝一下!”
“好耶!”
白禾松了一口气,还怕妈妈骂他们呢,不生气就好。
唐昕在路边招揽了出租车坐上去。
没一会儿,祁浪接到了他妈妈从港城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他用很好听的粤语腔调跟她说:“阿妈,我邮吕玻唔使担心。”
祁浪妈妈让他把电话给唐昕,电话里,她客客气气地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跟唐昕道谢,唐昕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邻里邻居的,孩子又玩的这么好,我也很喜欢小浪,跟半个儿子似的,照应照应也是应该的。”
挂断了电话,唐昕将手机还给后排座的祁浪:“你妈妈声音听起来好年轻,也很温柔。”
“祁浪妈妈特别漂亮。”白禾说,“芭蕾舞女王,跳舞超美的。”
“你看过她的表演?”祁浪问身边的白禾。
“看过啊。”白禾说,“我看了几百遍了,小时候就梦想成为你妈妈那样的芭蕾舞…”
还说了一半,剩下的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如果…如果不是那一场火灾烧坏了她的颈子,可能她还会继续学习芭蕾吧。
白天鹅怎么能没有完美优雅的颈项呢。
放弃芭蕾,是白禾心底最深的伤痛。
言译默不作声地握住了白禾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在一起。
这种时候,只有言译能懂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唐昕也察觉到女儿话锋不对,连忙转圜道:“难怪小浪这么帅呢,儿子都随母亲。”
祁浪笑着说:“哪有,阿姨才是最漂亮的,我们小区的区花啊。”
“哈哈哈哈。”白禾笑了起来,“有校花班花,怎么还有区花啊。”
“我给阿姨评的,行不行。”
“又叫回阿姨了。”唐昕开着玩笑说,“祁浪,不是之前都叫妈了吗。”
“好啊,那我真叫妈妈了,以后我也不改口了。”
“既然都叫妈妈了,是不是也要给我敬杯茶啊。”唐昕意味深长地说。
“那必须,我跟小百合一起跟您敬茶。”
“行,那我等着喝你这杯茶。”
白禾没听明白这什么意思,望望老妈,又望望笑得恣意的祁浪,也跟着傻兮兮地笑。
只有言译没笑,他脸色却沉了下去,生硬地对祁浪说:“玩笑没这么开的。”
“我妈起的头。”祁浪很有心机地挑拨,“你是怪她了?”
“你自己又不是没妈,能别乱叫?”
“你倒是没妈,你想叫也叫不出口啊。”
祁浪这一句挑衅,连白禾都有点受不了,用脚踹了他一下,让他别乱戳人心窝子。
言译欺身过来揪住他的衣领,祁浪毫不示弱地推搡他。
白禾坐在中间,一手摁一个,把他们分开了。
唐昕忙不迭说:“行了,这也能吵,被外人欺负的时候,你们仨还能团结一致,怎么内讧起来就不知道谦让啦。”
言译侧过头,闷声不说话。
祁浪整理了衣领,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懒得搭理他。
白禾反射弧很长,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说的“敬茶”,是什么意思。
她偏头望向祁浪,看着他锋利漂亮的侧脸弧线,夕阳一片落在他眉梢间,眸子映出了漂亮的浅褐色。
脸颊不自觉地泛了红。
言译攥着她的手,低头认真地拨弄她指尖的螺儿。
第12章 不二臣
鑫诚大排档位于美食街街口的位置,生意兴隆,一到晚上八点,店内高朋满座,无一虚席。
白鑫诚正给仨孩子炒扬州炒饭,白禾背着老爸,一个劲儿求妈妈不要把下午进派出所的事儿告诉老爸。
老爸脾气可比唐昕火爆多了,他要知道白禾因为打架进过派出所,她整个暑假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白鑫诚端着三盘扬州炒饭上了桌,用毛巾擦了擦汗,好奇地问:“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还让你妈去接你们?”
白禾一个劲儿拉妈妈的袖子,唐昕本来不想瞒着老公,但看白禾这么害怕的样子,只好说道:“没什么事,几个孩子参加漫展,弄坏了什么雕塑,这不是…让我去处理一下吗。”
“手办。”白禾低声提醒,“是手办。”
“哦,手办弄坏了,让赔了钱才能走。”唐昕如是说。
白鑫诚单手叉腰,皱眉问:“谁的手这么欠啊?”
祁浪和言译同时指向对方,而白禾…指向了祁浪。
祁浪:……
一致对外是吧。
他只好指向自己:“爸,我弄坏的。”
白鑫诚:“你弄坏的?怎么叫我媳妇去赔钱啊?”
“这…”
唐昕连忙打圆场:“人家不都叫你爸了吗!”
白鑫诚眉毛拧得一边高一边低:“真给我当儿子啊,你这儿子我可养不起,听小百合说,你一个月零花钱好几百万不是?”
“夸张了。”祁浪笑了起来,“没那么多。”
白禾偷偷告诉言译:“我看过他的手机短信,几十万得有。”
白鑫诚走到白禾身边,手落到小姑娘单薄的肩上:“我懒得管你们怎么回事,但有一点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你们俩都得把我闺女保护好,不许让别人欺负她。”
“那肯定的。”祁浪笑嘻嘻说,“小百合跟我亲妹妹一样,我自己没命了我都得保护她。”
“那就好,我先忙去了,你们吃着,吃完了回家写作业。”
“爸,都毕业了!”白禾连忙纠正,“没作业啦。”
“哦对对,都毕业了,看我忙的…都忘了,那吃完就去祁浪家玩游戏去。”
白鑫诚一走,白禾松了一口气,跟老妈碰了碰视线。
唐昕给自己系好围裙,惩戒地对她说:“再不许有下次啊!否则看你老爸怎么收拾你。”
“保证不会了!”
唐昕走了之后,白禾也饿坏了,大口吃着饭。
祁浪将盘子里的不爱吃的青豆一颗颗地夹到白禾碗里。
这也是常事,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爱吃的,白禾怕浪费都会帮他吃了。
这次也一样,她迁就着他,甚至还帮他一起夹豆子。
言译有点看不惯他这样,喃了声:“爱吃吃,不吃滚,什么破习惯。”
祁浪懒得搭理他,只对白禾说:“你这弟弟,一天到晚跟吃了爆竹似的。”
白禾也觉得纳闷,小声说:“言译情绪很稳定,只在看到你的时候…吃爆竹。”
“那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为什么。”说完,他故意用筷子敲了敲言译的餐盘,“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哥们吗,照理说,咱俩关系不应该比跟她还好?”
言译推开他的筷子:“吃你的饭吧,废话真多。”
祁浪笑着,低头吃饭,再翻出青豆子便不再夹给白禾了,而是挑出来放在餐巾纸上,等会儿扔掉。
白禾说:“你这浪费啊,给我呗,我爱吃。”
“这饭我吃过了。”
“有什么关系。”
她不介意,祁浪自然也不介意,看到豆子便夹给白禾,俩人吃得慢吞吞的。
哪怕言译吃相斯文,都比他俩吃得快,吃完擦了嘴,等白禾吃完了,端着她的餐盘一起去后厨清洗干净,回头还拿抹布把小桌也擦得锃亮。
“等会儿去我那儿打电动啊。”祁浪提议。
白禾正要同意,言译忽然说:“今晚客人多,我留下来帮叔叔阿姨。”
听他这样说,白禾连忙道:“那我也留下来帮帮忙好了。”
祁浪不爽地对白禾说:“让他留下来干活,你跟我去玩。”
虽然白禾也很想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干儿子都留下来了,那亲女儿还能不留下,这样爸妈就更喜欢他了,那可不行。”
言译纠正她:“我不是干儿子。”
祁浪冷笑:“你看他,多没良心。”
白禾知道言译心里别扭,揉揉他顺滑的短发,让他别跟祁浪计较。
吃过饭后,祁浪扬扬手,先回去了。
白禾跟言译留下来帮忙收拾桌椅,端菜洗碗,尽管唐昕一再表示不要他们帮,她可从不让他们在店里忙活,店里请的员工也很足够了。
不过今天是周末,店里客人特别多,白禾跟言译还是忙到了九点多,客人少些了,白鑫诚才叫他们回去了。
言译陪着白禾伴着月光一路走回家,她前面,他跟在身后,认真地踩着她的影子。
“虽然今天有点累,还挨了打,但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开心。”白禾回头对言译说,“还蛮好玩的。”
看着她汗津津的小脸上沁满了笑容,言译也禁不住绽开唇角:“哪一part好玩?”
“就,扮成小熊猫好玩,帮祁浪打架也好玩,还有…我们仨一起进派出所…也好玩,哈哈。”
言译提醒她:“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禾呆呆地回头:“什么啊?”
“你的手办。”
“啊!”她惊叫一声,“我的梁宵和秦深,忘了买!怎么办!”
言译耸耸肩:“也许网上有。”
白禾连忙摸出手机在某宝上搜了搜,发现一模一样的正版的手办居然要一千多。
显然,今天漫展上售卖的是高仿货。
“算了算了。”白禾叹了口气,“买不起,这俩正版的,都是我高攀不上的。”
言译脑袋凑过来看了看价格,说道:“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也选不出来想要哪一个。”
“也是,等我将来长大了,自己挣钱买得起了,有了阅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纠结,可以坚定地选择其中一个。”
“说得对。”言译用力点头。
“也有可能,那时候我两个都不喜欢了,遇着更好玩的恋爱游戏,就换别的老公了呢。”
“……”
“能不能专一点。”
白禾对他嘻嘻笑,摊手故作矫情地说:“那我就是这样一个风流多情的女子,该怎么办呢。”
言译追上她,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辖制着她:“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会怎么办了。”
这一道幽冷低沉的嗓音,在他心里响起。
姐弟俩走到了小区门口,白禾忽然对言译说:“我想去祁浪家看看,不太放心,他今天挨了挺多下,去看看他伤的怎么样了。”
言译说:“走吧,跟你一起。”
白禾想了想,踟蹰地说:“要不,你先回去?”
言译扫她一眼,看到小姑娘眼神的闪躲,知道她揣了有什么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