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这是什么意思?她满头雾水地瞪着他。
「我刚接手公司的业务时,几乎每个决策都得经过他的点头才能进行。」他踩下油门,让车子顺利滑进车道,很快地离开刑家大宅的车库。「我多次与他沟通、对抗,彼此不晓得吵过多少次,要不是经过那些抗争,我恐怕到现在还只是个挂名的老板,没有任何实质权力。」
疾驶的车让街灯在他的脸上形成忽明忽灭的光影,童沄秀沉默地凝着他的俊颜,心口控制不住地惴惴乱跳。
糟糕啊~~她清楚自己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但因工作与他频繁接触,还每日共度有点浪漫又不太浪漫的午餐时间,现在他又与她分享和父亲之间的情感纠葛,以后说不定还会跟她说更多内心的话,要是她一个不注意太过投入,难保不会有失心的可能……
*
第6章 (2)
她预料的没错,打从老板老爹见过她之后,虽然他人没到公司来,但来电的次数明显增加,而且还不是要找刑曜纶,纯粹是冲着她来的,完全打乱她的工作进度──
「老板老爹,我真的没空跟你讲话……不不不,我哪敢嫌您啰嗦,您别想太多啦!」每天每天,刑厚齐总会来电跟她抬杠,由一开始的骂声不断,到后来演变成有点像在逗着她玩似的,搞得她一个头N个大。
可这种事要是跟老板抱怨,就显得她太小题大作了,因此她对刑曜纶只字未提,认分地接受老板老爹给她制造的麻烦。
「我说妳啊,哪来的胆子敢跟我儿子交往?」微叹口气,刑厚齐忍不住取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惦惦自己有几两重。」
刑厚齐确实是想让这女人自己打退堂鼓,主动离开刑曜纶。
刚开始认出她的声音,他骂得可难听了,什么居心叵测、贪婪无耻啦,巴着他们刑家不放啦……但她很奇怪,总是乖乖的让他骂,就算回嘴也回不出个难听的字眼,他越来越觉得她这丫头挺乖顺的。
会不会他退休太久了,所以眼光也混沌了?说不定这丫头不如他想的那样饱含贪婪的心机,只是单纯和儿子谈恋爱?
如果真是如此,他倒也不会太反对,毕竟他也年轻过,当年他也是什么都没有,曜纶他妈还不是跟他一起苦过来……
「我……」哎~~她才是想叹气的那个,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好吗?要不是老板老爹的儿子要求,她也不想扮演他的假女友。「感情的事怎能说放手就放手?老板老爹您也年轻过,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刑厚齐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说得也是,遥想三十年前,我追曜纶他妈也是追得很辛苦。」好在后来追到了,所以后来才会有曜纶的存在。
「是吧?所以老板老爹,这事您实在怪不得我。」她真的是最无辜的一个啊!
「怎么不怪妳?当然得怪妳。」本来说得好好的,这会儿老头子又转了风向,又开始指责她的不是。「要不是妳迷惑曜纶的心,他怎么会跟我这做老爸的反目成仇?」
「说反目成仇就太严重了,老板老爹。」她轻抚额头,看着满桌尚未处理的文件,感到头很大。「当然我晓得您是为了他着想,毕竟没有不为儿女想的父母嘛,可是老板都那么大个人了,您总得留点空间让他喘口气,他习惯什么事都压抑在心里,这样对他的人生也不好。」她就事论事地分析。
「……妳现在是在教训我吗?」纵使刑厚齐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再怎么说他都是长辈,怎堪让小丫头这般「洗脸」,他不禁端出长辈的架势。
「不敢。」她又不是跟天公借胆,哪敢数落老人家的不是?「只是我觉得老板老爹真的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对老板最好的选择。」
不管生在哪个时代,应该不会有人被如此控制还感到开心的吧?所以老板老爹千万要三思啊!
「算了算了,跟妳这丫头说话真是话不投机,不聊了,明天再说。」刑厚齐叨念几句之后便径自挂上电话。
「……」童沄秀无言地瞪着话筒,讪讪地挂上电话。
话不投机?天天打电话来乱她叫话不投机,还说明天继续?!
见鬼了,如果这叫做话不投机,她还真不晓得怎样才叫投机。
她心底犯嘀咕,而此际内线电话随之响起,她马上接起。
「喂,有事吗老板?」
「把美国哈森皮革的合约……咳!拿进来……咳咳……给我。」刑曜纶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其间清楚地夹杂几声咳嗽。
「好的。」她很快由档案柜里找出他要的合约,脑袋不由自主地想着,他感冒了吗?怎么咳个不停?
她迅速把合约拿进他的办公室。
「老板,你要的合约。」
「谢谢,咳咳……」刑曜纶接过合约,但还是咳个不停。
童沄秀注意到他精神不好,面色好像也比平常红润——不像是正常的红润,感觉不太对劲。她不禁担忧地凝着他。「老板,你可能感冒了,我看你还是先去看医生比较好。」
「别逗了,我哪有时间生病。」他不以为意地说。
八成是昨晚他洗好澡后,坐在床上看资料不小心看到睡着,早上起床就觉得喉咙怪怪的,谁知道才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状况似乎更严重了。
不过,小小的风寒没那么容易打倒他,晚点就会好了。
「只要是人都会生病。」她不赞同地攒起秀眉,见他起身欲拉开身后的隐藏书柜时晃了下。「小心!」
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快,就在他晕眩的同时,她已眼捷手快地撑住他,可这一撑,错愕地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老板,你发烧了!」她陈述事实。
「这点毛病不碍事。」他扶着桌子微微喘息,脑袋的晕眩感却不愿轻易放过他,他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好了,没事了,妳去忙吧。」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去看医生。」拜托!站都站不稳了还ㄍㄧㄥ,这种个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刑曜纶睐她一眼,眸底渗入些许笑意,却在下一瞬间深深蹙起眉心——该死,头真的很晕,难道这一点小发烧就要击垮他了吗?!
「我发现妳好像越来越不怕我了。」比起刚来的时候那种唯唯诺诺的态度,现在的她真可称之为胆大包天啊!
「是吼?你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他是好人,大体上来说啦,命令她做事他都还算客气,偶尔还会加个请字,除了要她假装他的女朋友一事之外,那件事他根本就恣意妄为。「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女朋友关心男朋友也是应该的吧!」既然不得不替他圆谎,何妨利用一下?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唯有他身体不舒服的现在……喔不,还有他不吃午餐的时候,她就会摆出强势的姿态,换她来命令他。
其实,偶尔使唤自己的上司,也是件顶叫人感到愉悦的事呢!
「呵~~」他自嘲苦笑,谁知这一笑,他倏地眼前一黑,随即不醒人事──
*
幽幽地睁开眼,头,还是晕得厉害,刑曜纶眨了下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面,还有浓浓的药水味,从这些线索不难猜到这个地方是医院。
「你醒啦?」就在他眨眼的时候,一道软嫩熟悉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柔嫩的柔荑轻探他的额,以掌试探他的体温。
「沄秀?」她怎么也在?喔~~是了,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好像还在跟她对话。「我怎么了?」
他试着想坐起,但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虚弱。
「听说老板你的前任秘书是猛爆性肝炎,是吗?」
她突地天外飞来一笔,令他瞬时瞠大双眸。
「……妳该不会想说我也得了同样的病吧?」他反应很快,立即听出她话中的讥诮。
「还不到那种程度,不过医生说了,你再不让自己的身体休息,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她勾起嘴角苦笑。
在他晕倒的当下,她紧张得几乎心跳停止,但她没有时间紧张,她清楚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救他!
于是她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并联络周翔荃。
结果周翔荃与救护车同时抵达公司,跟她一起把刑曜纶送到医院挂急诊,这才知道他发烧烧到近四十度,扁桃腺都肿了,更可怕的是差点引发肝炎。
四十度耶!他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搞得这么惨的?明明外表看起来一副头好壮壮的样子啊,烧成这样该怎么办才好?
万一一个没处理好烧坏了脑子,到时公司没有主事者,什么时候要垮都不晓得,她到哪儿再去找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虽然苦命小秘书还得兼职厨娘,但这确实是个叫人钦羡的好工作啊!
「大惊小怪。」他闭了闭眼,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翔荃呢?」
「周特助回去帮你拿换洗的衣服,晚点就会过来。」她赶紧倒来温开水,那是她趁着他还昏睡的时候用热水瓶装好的,伸手用力将他微微扶起。「来,喝水。」
啜了口温热的开水,他感觉好多了。
「干么拿换洗的衣服?」虽然身体还使不上力,但他讨厌医院,更讨厌自己这种软弱的模样,一心急着想出院。「妳去帮我办出院。」
「抱歉!医生说你得强制休息,而且还要再观察,最快要三天才能出院。」开什么玩笑,都差点引发肝炎的人还这么不安分,简直欠扁!她皮笑肉不笑地驳回他的要求。
听清楚喔,最快三天,倘若他不好好休养,意思是有可能延长休息的时间。
「……三天?!」他错愕地瞪大眼,还好眼皮瞪大不必使太大劲,否则他真怀疑自己能不能将眼睛瞪到最大。「靠!妳见鬼的开什么玩笑?!」
「我看起来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喔喔,她还是第一次听老板爆粗口耶,感觉……挺man的说~~「所以这三天,请你好好的在医院里休息。」
纵然她社会经验不多,但在学校也有不少男同学,男生其实是种很奇怪的生物,讲话不混杂一点粗话好像就不是男人,因此男同学多少都会爆粗口,不过比老板粗鲁多了,老板这种程度只能算小儿科,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
「我不要!」他逞强地以手臂撑起上身,孰料身体才仰起四十五度,随即又乏力地瘫回床上。
「你看吧!」童沄秀翻了下白眼,贴心地将滑开的被子重新盖好。「逞强对你没好处的,老板,这几天你就认分点吧!」
刑曜纶懊恼地撇开脸。「罢了,三天就三天,妳明天开始帮我把公文拿到医院来。」
「NO、NO、NO!」她伸出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摇晃,差点没让他成了斗鸡眼。「那跟到公司上班有什么两样?医生叫你好好休息,你就听话地好好休息,又不是小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
刑曜纶转过头来瞪她,莫名地有种母亲还在世的错觉。
他的父母都会管教他,但方式截然不同。
爸爸是斯巴达教育,从他懂事后就开始教导他经商策略,即使一起出游都不忘指导他市场及商品分析,更甚者连管销通路一并介绍,只要他不认真或答错问题,打骂是家常便饭,严重时连饭都不给吃。
但妈妈就不同了。妈妈会软声软语地教导他人生的道理,如何与人相处、要努力用功读书、做错事要虚心认错等等,偶尔他顽皮不听话,妈妈也总是像她这样,用那软软的声调指责他不听话……
「老板?」见他瞪着自己不讲话,童沄秀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什么也没摸到。「怎么了吗?」
「没事。」休息就休息,一天不工作又不会死,反正老爸现在也管不了他。「我不在公司的时候妳可别乘机打混,我回去会检查妳的工作进度。」
「你随时可以检查啊!」没想到她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笑咪咪地说道。「周特助说公司的事就交给他,要我留在医院陪你三天。」
「什么?!」他差点没跳起来,若不是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妳是秘书不是看护,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来陪我!」
「有差吗?」童沄秀无辜地眨眨眼。「我都身兼厨娘做便当给你吃了,好像也不差加上看护这一样。」
「……」
自作孽不可活,老板大大,您就安分地接受现实吧!
第7章 (1)
说休息就该好好休息,既然公司不准去,也被医生下令禁止离开医院,刑曜纶在全身无力且无处可去的状态下,也只好「认真的」休息,与童沄秀交谈几句之后便沉入梦乡,看来睡眠质量还不错。
趁着他睡着的时间,童沄秀赶紧打电话回家,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老爸,她清楚地听见老爸的咆哮由手机那头传到她耳里,差点没震破她的耳膜。
「妳白痴啊!有人做秘书做到像妳这样的吗?又是做饭又是照顾病人,钱又没领得比别人多,妳这么做值得吗?」童梓卯起来对着话筒骂,也不管她到底听进去多少。
「哎哟~~人生不要那么计较嘛!」人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倘若要计较的话,永远计较不完的咩!
「计较妳个头!」这丫头简直想把他给气死!
「好了好了,别那么大声,万一把大宝吵起来可怎么好?」大宝是沄媄的儿子,此刻正在房里安稳地睡着呢!「我听啦!喂~~阿秀,我是妈妈。」
「妈。」显然老妈战胜了大嗓门老爸,这让童沄秀稍稍松了口气。「我想留在医院里照顾老板,三天,只要三天就好。」
「妳为什么不替你们老板请看护呢?」老板应该很有钱才对,请个看护并不会造成他的负担,为何要她这个当秘书的亲自照顾?
「因为只有三天嘛~~」三天不过才两夜,人家看护都嘛喜欢照顾长期的,应该不会想接这种才照顾两夜的,赚的钱都不够塞牙缝呢!
「妳这孩子……」说不过她,吴嘉妹浅浅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对她的老板有意思吧?不然平常她可不是那么积极的性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对了妈,我们老板的特助会到家里拿我的换洗衣服,麻烦妳帮我准备一下。」她先前给了周特助家里的地址,麻烦他拿了老板的换洗衣物后转到家里拿她的换洗衣物。
「喔。」吴嘉妹应了声。
「好啦妈,爸那边就拜托妳帮忙安抚一下喽!」她轻快地央求道,然后很快地挂上电话。
呼~~好在老妈出来缓颊,不然再让老爸念下去,恐怕她要丢下老板去耳鼻喉科挂号了。
向家里报备过后,她接着拿出皮包里的笔记本,翻找出刑厚齐的手机号码——虽然周特助说他会拨空打电话通知老爹,但天知道他打了没,她还是先通知一下比较安心。
「不用打了,我人都来了。」
没想到电话才拨通,就听见刑厚齐浑厚的嗓音由病房门口传了过来,她惊跳了下,赶紧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