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美人光左右仆从就有十余人,加之穿着打扮实在是有够奢华。那身上的白裙好似南部善洲特有的水云纱,听说是海底鲛人用泪织成。
每年产量极低,特供给那几位城主,领主的夫人小姐。这美人虽看不见容貌,但看身姿也能让人知道是个年岁不大的闺阁小姐。
所以,是哪家的小姐?
又或者哪家的翁主?
身边跟着的侍卫侍女,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像是修士,而且品级不低。
所以,这美人儿不仅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还是极其受宠的千金小姐。
“生得这般美?该是有名有姓,怎的没听说过?”有人窃窃私语,与好友闲聊。
而另一边。
那被注视的美人,在察觉那些人眼光时,瞬间皱起眉。随即又看到这破草堆搭建起来的茶楼,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
美人儿,想要发火。
眼见小姐情绪不对,蓝溪眼疾手快地将冰珠按在美人手腕处,立马小声道:“小姐,不可。”
她的话以及冰珠的作用,提醒了美人今日不同往日。她父亲不同意她与尉迟家的婚事,自然也不愿意她们两人见面。
今日能来,还要多亏她的谎言。
她说城南胭脂铺,今日新来了一些南国料子和水粉。她想去瞧瞧,托了这个谎,她才能出府。
所以,她要低调。
她不怕这些外人,也不在意这些外人的看法,但她在意自己的父亲。
那位白发苍苍,却格外疼爱她的老者。虽然她经常在他面前使坏,发脾气,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敬爱他。她很爱,是这世间她最在意之人。
父母爱子,子易爱父母。
她不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个能让他面上有光的孩子。却也不想,让他过多担心,为她操心过度。
但要大小姐委屈自己也有些不可能,所以她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瞒着他。
不让他知道,他便不会担心。
这法子虽然蠢,但有用就行。
所以,大小姐忍下了怒骂。
她握紧蓝溪的手,被搀扶着下马车。那尉迟家的公子,也真是个讨人厌的,哪里不能幽会,偏偏选在这么个地方。
人多眼杂,还破旧。
那堆修士打量的视线,恼人,也让她心烦。一眼,就让她想要骂句蠢货。
但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她只能低调行事。可她已经低调,那些人的视线还是落在她身上。
并且,只
多不少。
白鞋踩入青草地,虽不见泥泞,但还是叫那金枝玉叶的小姐皱起眉。
她嫌这地不够软,硌脚,也嫌这地脏,让她不舒心。那火气,又噌噌往上涨,让她不得不握紧蓝溪的手。
强忍着恶心嫌弃,做了许多心理准备,她才艰难下了马车。
这时,美人儿脸色已经差到极点。
她想抱怨,却在抬头之际,不远处突然小跑过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干练劲装,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像是个剑客打扮,但嬉皮笑脸,没一点侠客傲气,脸上都是讨好。
他上前,先是抱拳行礼。
随后见美人没有抗拒,才低着声恭敬道:“见过小姐,公子已经等候多时。”
那一句等候多时,让玉荷皱起的眉才有些松懈。她可不愿意等男人,就算是世间少有的天之骄子,她也不愿意。
而天之骄子等她,让她顿觉有面子。她可是听说,那江左的柳瑟瑟想要约见一次尉迟洲,可要花上半年之久,有时半年也见不到一面。
而她,想见就见。而且还是,对方求着见她。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没什么大目标,也没什么大思想。
她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开心。
反正女子都要嫁人,她也要。既然都是嫁,那她为什么不嫁最好?
与尉迟洲私交,不仅仅是为了气柳瑟瑟,也有他很强的缘故。人都慕强,她玉荷也不例外。
所以,美人高昂下巴,骄矜点头。那贴身伺候的侍女,才道:“小哥,带路吧。”
高傲的美人,不屑与下人多言。多数时候,都是蓝溪代为传话。自然,这次也一样...
“原是那家的小姐,来这和男子偷偷幽会。”这是个修仙世界,人耳聪目明,只要想听,不管离得多远都能听清。
那一群人,就见侍女回完话,便被那握着剑的修士带着往里走。似乎是去后院,那茶馆人家的后院还有一座凉亭。
那座凉亭在小池塘中心,又和这里搁着些芦苇,掩人耳目,倒确实是个有情人幽会的好去处。
众人心中猜测,露出了然之色。
离得近了,美人儿容貌更盛。近乎雪白的肌肤,身姿纤细,一双满含秋水的眸,眸光潋滟,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开女人脸上白纱,露出一角。
好一个,倾城又倾国的美人。
美到让人失语,竟然一时让人没有反应过来,刹那间整个茶楼都静了声。
面纱被风刮起,美人蹙眉想要发火。那紧紧跟在她身边的侍女,连忙用手遮挡,随即小声宽慰道:“小姐,当心被风沙迷了眼。”
茶楼不大,几人走几步便能穿过。想发火的人,没了生气的源头,自然也不会再发火。
玉荷压下心底不爽,沉默地跟几人往前...
而另一边,茶楼内。
眼见那美人走远,
安静的茶楼再次陷入人声鼎沸。随即那群多话的灰袍修士中,有人对朋友道:“那位小姐,生得可真是貌美。”
何止是貌美,简直就是人间难得一见。比起那些他们先前谈论过的仙子们也不为过,甚至是更胜一筹。
可当真这么漂亮,又怎么会籍籍无名?几人心中闪过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八卦。
他们好奇,这娇小姐来这穷乡僻壤里做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爱来的地方,就算是要去玄灵宗拜师也不该在这里停留。
加之刚刚他们听见是来和某个公子相会,心中难免闪过一些卑劣想法。
“啧啧啧,这道友是有多好的命,才会让那样的金贵人儿看上。”那人话里带着羡慕和酸意,怎么能不酸,那可是大族之女。
是位金枝玉叶,配谁不是配,嫁谁不能嫁。被她看上,那人当真是几百年修来的福气。
而且,那美人生得可真是美。比那所谓美人榜上的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那说话的男人不是没听到那句“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他觉得能在这里见面。想必是家中不同意,有缘由,不是女方便是男方。
这女方宝马香车,不差钱权,自然不会是女方的问题。所以是男方,男方家权势低了,配不上女方,所以女方家中不愿,才会在郊外见面。
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这般单纯,与那低人一等的男子走在一起。
那不知名的男子,也是好命。
被这样的美人瞧上,还愿为他来这破草屋。这不是那灰衣修士一人的想法,而是茶楼内近三四十号人的想法,其中有女修也有男修。
都在猜测那不知名的美人是谁?是哪家的小姐?那美人儿看着也不像个会舞刀弄剑的,估摸着家里是把她当娇娇养。
所以,是个单纯担不起事的美人。
有人好奇,她是谁。
便聚在一起猜测:“我见过那江左柳家的女儿,不是那位小姐。”
“莫家的翁主?”有人道。
刚一出口,便被另一人反驳:“那莫家所处塞北,家中女儿多为英姿飒爽,个个是顶尖的兵家。不似这样娇娇娘,所以一定不是。”
“那通州的王家小姐?”
“还是雪岭仙山谢家的姑娘?”
“再不济,总不该是一个妖女?看那通身的华贵气度,一定是个大家族的小姐。”
“生的可真是美,美得让我惭愧,不敢多看。”
那站着的锦衣公子听到这话,一拍折扇,笑着打趣道:“不敢多看,道友也看了不少眼。”
那话,着实是逗笑了在场几人。
那被取笑了的灰袍散修,也不生气,只道:“我这坦言倒成了过错,我就不信,道友不觉羞愧。”
“有道是人人都爱美人,我亦如此,怎会羞愧。最多就是美人太过耀眼,让某觉得难以拥有,痛心罢了。”那公子继续笑着。
他刚一说完,那被他取笑的灰袍修士便大笑道:“你个公子,真是个泼皮。”
“尔等都是想美人是哪家的千金,你倒好想到了拥有上去。”
“某胆大包天。”他继续回。
那灰袍修士还想继续,却突地听那华服公子道:“我倒是知道这小姐,是哪家的千金。”
第94章
“某倒是猜出了,她是哪家的小姐。”随着那锦衣公子一摇折扇,一个姓氏从他口中吐出:“那位小姐姓玉,名荷。”
“乃金陵玉家女。”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随即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不信。
“她怎么会是玉家的姑娘?道友莫不是在胡扯。”这次说话的不是那群灰衣散修,而是那坐在他们邻桌,那群黑衣修士其中的一个年轻姑娘,就像是无法接受般瞪大双眼。
直直看向那锦衣公子。
被驳了面子,锦衣公子也不生气,摇着折扇回:“某从不说假话。那女子,确实是金陵玉家小姐。”
“你见过?还是认识?”
“怎的,随便说人家坏话。”那小女修皱眉怒怼,在苍阑大陆许多人眼中,那金陵城城主独女,虽然出身矜贵,但却不是个好人。
傲慢,固执,凶狠,野蛮。
是个有娘身没娘养的恶人。
那样的美人儿L,像是天仙下凡,所以怎么能和那种恶毒的女人牵扯上关系?
在小女修眼中,说她是玉家女儿L,就是在羞辱她。所以,她很生气,生气到有些忘记出家门时,家中长辈对她们的叮嘱,切勿与人发生口舌之争,就算有气,也要忍,忍到去了玄灵宗,过了拜师大典之后才报复。
何况是现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美人儿L。她刚说完,身边年长一些的男子便出声呵斥:“闭嘴。”
这声呵斥,让她回了神,也熄了火。但点起了另一群修士的热情。
“是啊,那女修说得没错。那样的人儿L,怎会是金陵玉家那个泼妇。”
“就是就是,道友一定是在说笑。”
“你说那美人是血煞宗的万凤玲,我还信。但你要说她是金陵玉家的小姐,我们是万万不信。”
几人左一言右一语,很快便将那黑衣修士呵斥妹妹的声音盖过。
听了他们反驳的话,那锦衣公子也不恼。只笑着摇头晃脑,悠闲自在,像是胸有成竹一般道:“不信,那我便给大家分析分析。”
“你看,我们现在处于何地?锁泊山,山脚下,这地离那金陵城只有不到五十里。那美人只坐了撵轿,也是轻装上路,一看便是离了近。”
“如若是要去玄灵宗拜师绝不是这一辆小小马车,再则这小姐生得貌美矜贵,一看便是被家中长辈如珠如宝疼爱长大,这样的女儿L送去玄灵宗,家中竟然无一人陪同,这不合理。”
“所以这小姐,不是去拜师,而是另有隐情...”他说的哪里有隐情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紧接着他又道:“那小姐一看便不是普通世家能够供养得出来,所以得是位城主之女,离这里最近的便是金陵城。”
“你这话听着有理,但未免太过牵强。总不能因为离得近,就是那小姐。谁知道那马儿L,是不是普通的马,如果是个神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又怎么会又
路程太远。”
有人还想争论,那锦衣公子立马出声:“道友别急,先让某说完。”
随即,那公子又开始分析:“最近都说那尉迟家长子和玉家大小姐要联姻,既然有这传言,那便不会空穴来风。”
“刚刚头顶那飞舟,是尉迟家的手笔。他们刚到,那小姐便也到了。你们不觉得太过凑巧?”
“传言又道,玉家与尉迟家长辈不睦,不同意这门婚事,这可不就要偷偷见面。”
他的话有理,每一句都让人信服。就连那一直想要反驳,但因自家兄长眼神威胁不敢开口的小女修,都有点信了。
可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也太荒唐。那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姐,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心思恶毒卑劣之人。
听说,她还老是折磨府内奴仆,不把她们当人,不是打就是骂,怎就是一个疯子。
“如若不信,我还有可说的点。比如,那尉迟家的长子行事稳重,自幼被当作继承人教养,不说风光霁月,也可说与光同尘,这样的男儿L又怎么会娶一个毒妇?他总该有所求,为名为利,还是为美人?”
余下的话不用说完,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那锦衣公子想说,那玉家小姐那么差的名声,娶回去很难服众,到时别说给他助力,将他拖下水都有可能。
既如此那位心机深沉的尉迟家长子为了什么?总不该是脑袋发热。
显然绝对不是,他一定是真的喜欢那位小姐,才会在家中父母不同意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前往玉家求娶。那玉家女儿L,民声一向不好。能传出这么个名声,估计本人确实有些瑕疵,那便不是因才情而在一起,便只有那金陵第一美人的缘由。
自古英雄配美人,男人又怎么会不爱美人。就算恶毒顽劣了一些,那也是美人。何况那玉家小姐不单单是美人那么简单,而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往年听那倾国倾城之言,总觉是在说鬼话,如今见那玉家小姐,只道这话不假。”有人感慨,而那人显然是信了那锦衣公子的分析。
当然也有人不信,只不过因他说得实在是有理,有理到他们这些不信的人都无法反驳。
只能沉默喝茶,突地那几个不信之人其中一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李大勇身侧的灰袍修士。
“我记得这位道友是姓谢,是雪岭人士。不说与谢家有关系,但一定是久居那地,那位玉家小姐与雪岭谢家定亲多年,雪岭可有什么人见过,又或者留下过什么画像?”
“再者,道友可识的那玉家女儿L。她生得当真那般美,是那位小姐。”他的话,提醒了李大勇。
他一拍大腿,激动道:“对啊!我怎么把兄弟你忘了!快说说,那小姐是不是玉家姑娘。”
顿时一群人的视线,再次落回谢二身上。他喝茶的动作不变,却只道:“未曾见过,不知。”
青年神情冷漠,眉眼疏离。
因为,那女子确实是她。那个自幼与他有婚约的玉家小姐,也是在他落难之时强行退婚的女子。
明明只要一担雾凇就能救他,可她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