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不能救,而是他此刻的行为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步步紧逼,有的只是替她疗伤。
就连玉荷也是如此想。
她想过谢靖远会杀她,打她,伤害她。就是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半跪在她脚边为她疗伤。
清冷淡漠的剑修,握着她的足,寡淡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手中力道合适,并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除了因为常年练剑,手中起了一层粗糙的茧。硌的她皮肤难受以外,并没有其它问题。
甚至因为那凉凉的冰灵力进入体内,怕热的她感到一阵凉爽舒适,紧接着压下那堆在她体内肆虐的炎毒。
她一手扶着树,一手握着剑穗。
甚至一时忘了抵抗,因为谢靖远的古怪举动。是的,在玉荷眼中此刻为她疗伤的谢靖远就是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眼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寒冷,明明她从中看到了对她的不喜。
但这一刻玉荷不怎么怕他了。
可这不代表,她就会感激他。
大小姐还是那个大小姐,她只会觉得别人伺候她是理所当然。就算谢靖远曾经是她的未婚夫,那也一样。
一个雪岭来的蛮族,下贱坯子。
哪里摸得她那娇贵的皮肤,刚把伤修好,她便耍起了大小姐的威风。不仅不道谢,还觉得谢靖远弄脏了她......!
第119章
眼中嫌弃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甚至想要一脚踹上去。但她不能...她是跋扈了些,却不是个傻子。
这里那么多人看着,如果她那一脚真的踹上去,那算个什么事儿?
恩将仇报,还是忘恩负义。
虽然她没有要谢靖远帮忙,可她身上的伤确实是因为他而治好。
所以,大小姐只能压着脾气。
试图将自己光着的脚收回,可不知怎的,很难,她费了许多力气都没有成功。
自己的足还是被对方紧紧握在手中。
她蹙眉,不解地向上看去。
只见那模样清冷异常的青年剑修,神色淡淡道:“还没好。”
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听得玉荷眉头皱起。
他手中力道不变,但就是让她挣脱不开。怎么会没好?好了,她不难受了,也可以站起来。
但显然,谢靖远不这么觉得。
“放...放开。已经好了,我也不难受了。”也不知怎的,这一刻大小姐心底突然涌上些许尴尬。那尴尬,让她说出来的话没有气势,更不唬人。
绵软,无力,透着一股难言的娇弱感。
落在别人眼中,像是撒娇。
而她本人并没有察觉这点,继续说,更试图将自己的脚从对方手中弄出。
“好了,真的好了。”
“谢靖远,放开...快点。”玉荷不是在矫情,而是真的不舒服,不舒服到眼眶湿润,眼底溢出水来。
她不明白这男人,吃什么长大?手上皮肤糙得要命硌得她脚疼。原本因为受了伤,她感知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并不觉得难受。
但当修复好,她的感知力回归。
自然而然,就敏感得要死。
甚至因为一直抽不出来,一直扶着树的手,被迫收回,紧接着她按在青年有力强壮的右手上。
那只手,在为她输送灵力。
太不舒服了,她不想要。
但离她最近的谢靖远发现了,像是在和他撒娇,不真实到让他抬起头。
入眼便是女人红着的眼,带着一层水光,娇娇弱弱望着他。像是撒娇,在对她最亲近之人撒娇。
而那个人,是他。
像只可怜漂亮的小山雀,有活力,却因为被山雨打湿翅膀飞不起来,可怜又颓废。
也像是一朵开得极艳的水芙蓉,漂亮,敏感,诱人,肤色白皙。
只可惜,这种漂亮永远只是暂时。更多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不满,是对他的厌恶。
她情绪隐藏得并不好。
眼底快要溢出来的嫌弃,忍耐不下的抗拒神情。每一样,都让他刚刚变好的脸色,再次难看下来。
可自己又放不下心不去管她。
最后的最后,谢靖远只能自己移开视线,又道:“快了。”
那话,冷硬没有感情。
但又...安抚意
味十足,起码理了她不是吗?不是无视,而是给了回应。
这在其他几人看来,很是惊奇。
也让另一边的几人,再次瞪大双眼。
那话,真的是他说的吗?不知是不是他们耳朵出了问题,他们竟然在其中听出了哄。
他在哄玉荷,那位欺他辱他的未婚妻。
如果刚刚,几人还能说谢靖远上前帮忙是因为心地善良。他虽然性子孤僻,但始终是玄灵宗正道弟子。
心中有对天道的敬畏,因果循环。
加之,过了那么多年。
大家都已经淡忘,作为当事人的他,也应该放下。毕竟是修道的人,如果总抓着一件事不放。
那还修什么道?迟早得入魔。
而他们那些日子做出的事,也并不是他指使,只是他们看不下去他受的苦,自作主张为他报仇。
所以,当听到那句类似于轻哄的话语时,几人可以说是瞳孔地震。
所以,谢靖远喜欢她。
这是众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可...怎么能喜欢呢?
她于他而言,是仇人。
就算不是仇人,也是个该记怪的人。她抛弃了他,与其他男人走到一起。
不将他当一回事。
就在刚刚,还与那野男人站在一起,恩恩爱爱。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两情相悦。
传闻,他们要订婚了。
所以,他怎么能还喜欢她?这是金蛮儿想不明白的一点,也是李大勇想不通的一点。他们两人想不通,其他人却想得通。
那提议另找别地过夜的少年男修,眼睛都快看直了。那玉家的小姐可真好看,是比天仙还要好看。
先前在法阵里,因着离得远。
他看得不清,如今离得近,看得清晰。那女子的美,自然也成倍增长。
突然,他心底泛起点点酸意。玉家的小姐生得那样美,真是便宜姓谢的和姓尉迟的。
这样的美人儿,为什么不能是他的。
他们两人真是好命,一个曾经做过她男人,一个现在是她男人。
他们虽然是修士,但也都是男人。男人喜欢什么?钱、权、色,自然他们这些还没成仙,人性还在的修士也不能避免。
他看得出来,谢师兄喜欢那玉家的小姐。外头都在传,传他对其恨之入骨,传他见了她,就要对其抽筋剥皮。
徐直看来,这哪里是恨,他看这谢师兄最想的是将那玉家的小姐,绑回去,日日夜夜交-欢...玩弄。
占有欲还强得要命。
其他人没注意,他却注意到。
刚刚他们几人闯入时,一股轻柔的风吹来,吹动她身上的粉裙,瞬间一块衣料便盖在他握住她脚踝的那只手上。
遮住了他的手,自然也遮住了她的足。这要说是巧合,鬼都不信...哪有这么巧,只不过就是他不愿其他男子看了她去。
其他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玉荷不懂,她也并不觉得让人看了脚会有什么问题。
她在家中时,很少穿鞋。
看了她脚的侍卫,修士一堆。
所以在她看来,只要不是光着身子,那就没有问题。而这时她也没有心情管那一只脚,有没有被人看了去。
因为,有比看病更严重的事。
谢靖远这个疯子还抓着她的脚不放,女儿家的脚敏感,玉荷的更是。
她就没踩过这么硬的地,不对,应该是她就没被这么粗糙的手伺候过。
以往伺候她的,都是一些温柔体贴的美人侍女。哪个不比他赏心悦目,让她舒服。
他又是个陌生男人,一个在她看来不熟甚至有些厌恶的男人。这种男人,怎么能碰她?
真是该死得让人觉得恶心。
但这时候,大小姐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觉得如果自己任性发火,或者做出什么事情,谢靖远一定不会放过她。
特别是在对上金蛮儿的视线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在离家时,她曾听蓝溪说过。
谢靖远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在玄灵宗修炼,看样子便是这叫金蛮儿的女子。
金蛮儿讨厌她,脸上还有一道因她而起的血痕。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格外的凶恶,好似想要她的命。
谁知道谢靖远会不会为她冲冠一怒为红颜,到时她不就死定了吗。
她记得谢靖远可是金丹修士。
那模样俏丽的金蛮儿,也是即将突破筑基后期成为金丹修士的等级。不管是对上哪位,她都打不过。
所以,那一口气。
只能憋着,憋到脸颊发烫发红。
因着这点,她极力压下心底不喜,尽量不要表现出来...
好在没过多久,青年剑修松开了手。随即高大挺拔的男人站起身,紧跟着她也赶紧站起身。
脚上的伤是她治的,鞋子也是他帮忙穿的。要离开,怎么也都要说一声谢谢。
但玉荷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也因为在她心底,谢靖远就不配得到她的道谢。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在她看来不怎么样的男人。
这种男人,是她最讨厌的废物。
是让她觉得粘上,便掉价的存在。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手中握着尉迟洲留给她的剑穗,玉荷没有说话,打算直接离开。
她看也没看那群突然出现的人,更不打算与他们同路。
她要离开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谁也看得明白。原本心里还有些纠结的李大勇,更纠结了,他兄弟喜欢的这位。
对他那是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迟疑着,决定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想着身为当事人的谢靖远都没说挽留的话,他说好似有些不合适。
可不说,又危险。
她今日一个人待在这,身上还带了伤。明显是独自一人,加上天马上要暗下。
一旦暗下,林中的妖兽便会出现。
到时,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肯定要出事。也不知道尉迟家的公子怎么搞的,没跟在她身边。
心里想过很多想法,李大勇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讲。可也是这时,他猛地一惊,想到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又为什么要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这玉家的小姐与他并无关系,甚至因为谢靖远,与他有过龃龉。他们的关系也还没好到,要担心她的安危。
难道...是因为喜欢。
不知道想到什么,那高大野蛮的汉子,突地脸色暴红。
好在,这时并没有人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自然也没有察觉,他这一刻的情绪变化。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位要离开的藕粉色长裙的女人身上。
第120章
她模样决绝,看着便是不打算和他们过多牵扯。
玉荷也确实这么打算,谢靖远虽然没有伤害她,甚至帮助她疗伤,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善良,或者不找她报复。
或许他只是想要等一等,等以后再报复。毕竟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她才会走得那么决绝,想着赶紧与尉迟州会合。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头也不回。
可也是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讽刺意味十足的女声:“还真是个白眼狼,救她,不如救一条狗。救了狗,狗还知道朝恩人摇一摇尾巴。”
那声音不咸不淡,让走出去一段距离的玉荷瞬间停下。她记得这个女声,也明白这话是在骂她。
而骂她的人是金蛮儿。
如果这里不只她一个人,又或者这里不是虚度秘境。她一定会转过身与她对骂,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但这里没有那么多如果。
他们人多势众,并且个个都比她厉害。先前在幻境外她敢动手,也是仗着尉迟州在场,她知道尉迟州不会让她受委屈。
也明白,此刻与她争吵吃亏的绝对是自己。所以,这时她明知对方在骂她,也只能吃下这个亏。
停下的脚步,再次抬起,她还是要离开。
谢靖远皱眉,刚要说什么。
就听另一人道:“玉姑娘留下吧,这里妖兽众多,咱们又都是第一次进入。”
“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你独自行走,很容易掉入某个妖兽的陷阱。”说着,那人连忙上前。
是徐直,也是那位提议离开这里另找休息的男子。说是男子,其实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模样钟灵毓秀,长得讨喜。
但就是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戾气,让人觉得他急躁,少年心性。自然而然,也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印象。
也确实不好相处,先前就是听见他一口回绝了另一人的决定。
少年人腿长步子快,不一会儿便来到玉荷身边。随即面带笑容,将她拦下。
他动作快,也很自来熟。
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尴尬,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带着笑脸,便直接来到她跟前。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徐直心思不简单。就大小姐看不出来,她觉得自己从小便受到所有人宠爱,又因为出身高贵,家世显赫,所以有人讨好她再正常不过。
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剑修少年,便是如此。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是在自己倒霉时,还有人对她毕恭毕敬,玉荷自然不会发火。
但要她笑得开心感恩戴德,也不太可能。她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眼前少年,梗着脖子摇头道:“不了,我独自便好。”
这次,她拒绝得更加彻底。
可同时,另一人也开口了。
“他说得有道理,玉姑娘留下吧。”是李大勇,如果徐直没有开口,李大勇绝不会说话,做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因为他会顾忌谢靖远。
谁都看得明白,他对她余情未了。而他也明白,朋友之妻不可欺。加之...她出身玉家,不是他这种平头修士能够拥有。
倒不如,放在心底当不知道得了。
可想归这么想,有些事情却由不得他自己控制。比如这一刻,他明知说了便会和徐直一样,让人心中生出猜测。
但他还是说了。
甚至自我安慰,要真计较,第一个也落不到他头上。而他做事磊落,也不全是为了那点心思。
多的是怕她一个娇小姐,一个人受伤,被人惦记上。
他是名门正派的修士。
理应心怀善意,明知她不可一人独行,自然就不该让她一人在外。就算他们怀疑,他也没有错。